《清平乐 终是意难平》忆霄

7、第七章

　　自从元宵节那日张娘娘拂袖而去已有月余。这段日子爹爹先是被张娘娘自翔鸾阁赶了出来之后先是表示生了张娘娘的气，说是自此之后不去看张娘娘了，谁知没过几日又自个儿腆着脸寻了个由头径自去了，我只想问问爹爹脸疼不疼，可我最近也在生爹爹的气，我觉得他老糊涂了，要将我许给那般庸人。
　　我知我不该这般想爹爹，悄悄说，这其实是张娘娘同我说的，只是......爹爹很老吗？
　　苗娘娘说，今年我便十岁了，不是三岁稚子不知人事，要懂得分担爹爹的苦。我问她是不是希望我应下这门亲事，她搂着我沉默半响之后摇了摇头，她说她不知道，她虽舍不得让爹爹为难但她也希望我快乐。
　　我想说我不快乐，不管是锦衣玉食还是前呼后拥都不是我想要的，都不是我自己选的。可我到底没这么说，我不希望我的亲人不快乐，正如她们不希望我难过一样。
　　事情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张娘娘发脾气动了胎气，太医竭力保胎仍无力回天，张娘娘又失去了一个孩子，第一个是楚玥，她身子也愈发孱弱，太医诊断她以后可能再无子嗣，然后这个太医就被爹爹骂了，说要罚他。
　　那时，我站在张娘娘边上，瞧见了，我便替那个太医委屈 ，这年头说了真话反倒不应该了，我道：“太医竭力救治张娘娘，告知病情本就是职责所在，爹爹不讲理。”。那是爹爹第一次对我发火，他指着我叫我滚出去，我那时伤心极了，只是张娘娘还在榻上昏睡我抹了抹眼泪道：“张娘娘还病着，合该你我都出去，我们才是害她如此的元凶。”。
　　许是我过分冷静，爹爹倒也冷静了下来。我福了福身子，示意爹爹先走。我确实十分冷静，最近发生的事情极大地磨练了我的心性，甚至在我们一同走出翔鸾阁之前我还能冷静嘱咐他们将瑶瑶送去仪凤阁等我回来。
　　我低着头随爹爹走着，我未看着路所以也不知道要去哪儿，行至一处，爹爹停下脚步，我方才站定抬头瞥见是花园湖边，我暗暗笑自己白痴，原是自己经常来的地方，却不晓得路。
　　爹爹问我张茂则十分是我设计离开的，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神色，不过，我料到他知道此事，我大方认了，只是，我补充了句人是你叫走的，我给的是事实。我见他许久未问别的，我又站得腿麻，便找了假山坐下，等他说话。
　　我知道，他有很多问题，我可以一一告诉他。他果然又问了，他问我为何。我撑着头道：“因为苗娘娘说要替爹爹分忧，因为食君之禄。”。爹爹转过身，对着我笑了笑，我看着他的脸也笑了笑。我们是父女，我又在他身边长到启蒙，要说相像，只怕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张茂则表面上是爹爹的心腹实际上已经是坤宁殿的人了，贾婆婆走了，即便是我不动手张茂则也会走，制衡之道还爹爹教我的。
　　爹爹说我幼时如何小，他第一次见到我如何激动，一转眼我就大了。我认真听了好一会，我不懂为人父母的感慨，但我觉得做话唠的子女真烦。
　　末了，爹爹同我说起了那门婚事，说起了他的计算。他说为防外戚，驸马不可有实权，故要选忠厚老实甘居白丁的驸马。我笑问：“那天下忠厚老实甘居白丁的便只有李姓庶子一人否？”，爹爹沉默了，我拍了拍手站起来道：“我不算计天下，不算计政事，不算计在意我的人，可是，爹爹，那不代表我不会算计，也不代表我不懂旁人的算计，那只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见爹爹无话说，我也知见好就收于是我福了福身，推说瑶瑶和最兴来都在仪凤阁我怕苗娘娘照顾不过来便先回去了，走了两步，我突然想起了之前一直想说只是找不着机会说的话，我转身道：“女儿有一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想问一问爹爹，这天下，为何独独对女子如此不公？”
　　说完我便径自离开了，这是我一直想问的，从我去宫学便想问了，为何嬢嬢一身文韬武略却活得像个木偶，为何后宫那么多娘娘要围着爹爹一个人转，为何女子到了岁数便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没人给我答案，我问过师长，问过母亲，我以为是我愚笨，却曾想这世间原来未有多少聪明人。
　　我回了仪凤阁，那两个孩子竟一个都没睡，连着苗娘娘一起在等我，苗娘娘见我连忙问我爹爹有没有生气，我看了眼瑶瑶见她躲着不肯看我便知是她告的密，我笑了笑道爹爹只是叫我去问了近日的功课。没过多久，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怀吉，他提着灯，不知是不是因为灯笼是暖色的，在暖橘色的光的映照少了几分以往的出尘，倒像是......在笑。
　　我说，我怕黑，他便举着灯笼陪我回房。路上，他说爹爹放他回来了，还叫他安心陪在我身边。闻言我垂眸数着地上的石板，心里想着若十步之后还没到房里我便同他说，是我叫他搜集张先生暗中帮助嬢嬢的证据的事情暴露了，连累了他。可惜，许是我步子迈大了，刚好九步。
　　我在房门口瞅着怀吉，难得的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也直盯着我，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眼睛。只是，我还是在纠结是不是该同他说，所以也不好就这样回房去。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我觉得他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激傻了，毕竟任谁本平步青云在官家身前伺候却突然变成了伺候小公主......打击都是颇大的，谁知他竟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句他知道。
　　男人心......海底针。不过他那一揉倒叫我瞧见了他笑着的模样，是真正开怀的笑容，衬着漫天繁星十分好看，像是滔滔姐姐偷偷给我的画本子里的仙人。于是，我晕乎乎地回了房，晕乎乎地睡着了，还梦见有人要抓怀吉回天上当仙人，我在地上挑着两个孩子披着会说话的老牛皮在地上狂追。
　　诚然，我不是牛郎，好看的怀吉再好看他也不是织女，我不会养牛更别说会说话的老黄牛了，会说话的老黄门倒是有一堆但是我做不出剥人家皮当披风的蠢事，毕竟不是纣王，而且。我与怀吉......何止隔了一条银河？
　　不过，自那日起，我倒是看了许多齐民要术之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