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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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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前往崖江前日,谢渡谎称有重要事物落在荒院得去取来,穷瞎子沉默片刻道:“你呀,从小就爱那些银钗配饰,每回出门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下又舍不得那几个银簪了是吧?”
谢渡一愣随后点头,又想到穷瞎子看不见,只好道:“那其中不少银簪都是以往贴身之物。”此话一出,心中打鼓。只觉这些日子说谎都成了家常便饭,当真是提心吊胆好不痛苦。目光乱瞥间,无意与坐在桌前的周林对视,
周林:“呵!”
周林冷笑了一声,目光讥讽看向谢渡。
他无声张了张嘴,瞧那口型好似说的是“说谎”二字,谢渡顿感无措,紧张得掐住大腿。
穷瞎子:也罢,既然你要去拿回旧物,为师就陪你去一遭。”
谢渡:“徒儿自己去就成。”
\"不行!今时不同往日!”穷瞎子道完,便不再言语朝着门外行去。
谢渡:“是。”
她将周林的宝剑握住手中,又随手拿了一件换下来的旧衣走出客栈。
这边周林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瞎折腾什么!”这时他面色泛白,嘴唇发紫,瞧起来像是命不久矣,病怏怏跟着穷瞎子与谢渡走到荒院。
荒院杂草丛生将谢渡身形掩盖,穷瞎子目不能视,周林倒是瞧个清楚,他乍一看谢渡手中渡刀忽然一愣,脑海中隐隐约约忆起当日那个老人所言,不由“噫”了一声,正要仔细看看那刀柄,谢渡却匆忙将渡刀裹在旧衣中。
周林不复病怏怏模样,他双眉紧皱面带狐疑之色将谢渡好好打量了一番,他看了一眼穷瞎子,目光扫过不远处屋檐上隐匿之人,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这夜平安渡过,谢渡懵懵懂懂,丝毫不知要是她手中渡刀让隐匿之人发觉,又会在江湖掀起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幸而杂草颇高将她所行之事遮挡得丝毫不漏,当谢渡背着用旧衣裹好的刀踏出荒院,众人都不明所以。隐匿之人有心想要偷看又忌惮穷瞎子武艺。穷瞎子双目不能视不知谢渡究竟拿了个什么事,唯一知情的周林又似陷入困惑之中。如此,到让谢渡糊弄过去了。
有心之人立马飞鸽传书道:与崖江有牵扯之人从云府荒院拿了一件事物,像是长棍又似是一柄刀。
到第二日,谢渡三人从客栈行出,猛然发觉街道上人来人往,奇装异服的江湖人一夜间将这座小城挤得水泄不通,好似要在这里举行一场盛大的江湖宴会般。
江湖人如此之多,朝廷心生戒备,城门处都增添了不少官兵,来往之人皆要搜身检验,谢渡三人排队行至城门口,忽然,周林扯住谢渡。
周林手指微凉,五指轻轻地贴在谢渡的手腕处。
谢渡脸一红,不等反应,周林忽然将她摁在胸口后退到队伍尾部。
穷瞎子心中警觉,在周林扯住谢渡那刻,五指已经掐在周林肩胛骨处。
周林吃痛道:“嘶!穷瞎子!你放手!”
穷瞎子冷声:“放开老夫徒儿!”
周林气急:“你好好看看城墙上贴的画像!”
穷瞎子冷哼一声:“老夫。。。”
周林抢声:“我忘了,你是个瞎子。”他转目对着谢渡柔声道:“傻姑娘,你看看城墙上贴的画像是谁?”
谢渡回神,细目向城墙上瞧去,忽然惊呼一声:“这画像怎跟我这般相像?!”
“傻姑娘,这就是你!”周林没好气道:“你可是干了什么恶事?”
“没有啊!”谢渡回道。
穷瞎子自知理亏五指放开了周林的肩胛骨。
周林哼了一声,拉着谢渡走到城墙,他全然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般拉着谢渡有何不妥,只看着画像一字一句读出来。
“洪家一夜之间烧成灰烬,有目击者见此女子在洪家烧毁之后站于暗巷,神情癫狂,现悬赏此人线索,赏银二十两。”
谢渡这才恍然:“不是我,洪家被烧毁我也不清楚,连师。。。李伯都被烧没了。”想到此,伤感倍增语气渐弱。
穷瞎子:“不管有没有干系,看来不能明目张胆出城了,咱们夜深人静时再出。”
谢渡神情萎靡,想到师父李伯惨死半月有余,她到此时连半点凶手线索都没有,如今倒还成了朝廷眼中的嫌犯。
她脑海乱成一团,不知穷瞎子与周林跟谢家有何干系,这次回崖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短短几个月发生,实在让人猝不及防。从未出过崖江从未经历过这么多事的谢渡在一刻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逼迫着成长,她感到焦躁不安。
是夜,穷瞎子提着谢渡与周林从城门上方飞出,铁岭双侠等人紧追不舍,与此同时,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人隐匿追踪。
从江南到崖江脚程快也需要半个月才能到达临近谢家的渡口,谢渡武艺不精脚程不快,周林又成了个病怏怏的半废之人,一路上让穷瞎子连连叹息。
“为师教你的都忘了吗?!”穷瞎子皱眉怒斥。
谢渡心道:“你压根就没教我什么,何来忘记?”一时间好不委屈。
又过了几日,饶是谢渡武艺不精也察觉到不对,身后跟踪之人越来越多,已经到了接连几日都能见到一摸一样的面孔与声音。
穷瞎子充耳不闻,众人都不晓得他打得什么算盘,于是更加明目张胆尾随。
无人知晓谢渡是何等叫苦不迭。
这些日子以来,穷瞎子渐渐生疑,他神思好像也渐渐清醒开始试探谢渡。
三人穿山越岭,穷瞎子尽往片器处行走,这日行至一道山谷前。
但瞧云雾缭绕,吹散后便见青山翠如黛。
穷瞎子停驻,指着下方一道山谷问道:“徒儿,你可还记得这是何处?”
谢渡被这一问慌了神,只呆呆点头道:“记得。”
“为师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出谷那刻。你站在此处同为师说要悬壶济世,要以医渡人,为师教你的药理你怕是早忘了吧?”
“啊?嗯...我...”谢渡一时不知作何应对,心道:“这一路来穷瞎子神智减清,他连连试探我,我瞧他行事亦正亦邪,要是他恼羞成怒要杀我可如何是好?”又想:“就算我不是他徒儿又如何?纵使我别有用心,可也是他非要认我做他徒儿,何况这些日子我行事没半点纰漏更是救了他一命。”
正想着,周林大笑声响起。
穷瞎子:你笑什么?!”
周林收笑摇头道:“江湖人谁不知道你穷瞎子入了恶人谷之后将臭哑巴的毒术学成,随后便将臭哑巴毒死。我到不曾知晓穷瞎子的徒弟竟然还有悬壶济世的志远??”说着,揶揄望向谢渡。
谢渡心中一凛,暗道好险。若不是周林出声,此时此刻她怕是要顺着穷瞎子的话语应声,到时候穷瞎子对她戒备,要是将她抛弃在路上,只怕会被江湖之人拷打得死无全尸。
谢渡虽然五识微弱,对于事物感知并不敏。,但这些日子所经之事,又一路纵观众人言行,她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往日师娘日日夜夜说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不懂其意,如今好似又都懂了。
崖江谢家定有让江湖众人都觊觎之物。
穷瞎子只冷哼一声,对着周林道:“你懂什么?!”话落,对谢渡不再存有试探之心。他站在原地发呆发愣,似是回忆往昔之事。不过一炷香时间,面上一时露出笑容呢喃道:“师父师父。”一时又呲牙咧嘴凶狠叫喊“师父师父!”穷瞎子发丝披散不住摇头晃脑,但不管他面上如何变幻,嘴中“师父”二字总是不变。
周林:“喂!穷瞎子!别乱叫了!鬼哭狼嚎的真瘆人!”
周林不怕死地伸出手掌往穷瞎子肩膀轻轻拍了两下,这两下好像是某种灵丹妙药,穷瞎子诡异的安静下来,他转动头呆滞的目光顺着肩膀上那只手望向周林,唤了一声:徒儿。”
周林一愣,他张了张嘴。
不远处草丛发出细微的悉悉嗦嗦地声音,周林回神面无表情收回手道:“什么鬼徒儿,穷瞎子你看清楚本少爷是谁?!本少爷才不做你这个瞎子徒儿!”
听得此言,穷瞎子神情似有几分沮丧,不过片刻,他又恢复成神志不清的模样,领着二人继续向着崖江行去。
一连几日,周林与穷瞎子似乎都处于一种恍惚境地,幸而众人目标都只是为了进入崖江谢家,因此便无任何想对穷瞎子有动手想法。即便有,有心怀鬼胎之人也被铁岭双侠等人盯得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周林在穷瞎子身边一日,江湖众人相互牵制,如此反而是最安全的。
是故,穷瞎子在酒楼公然说出要前往崖江谢家,正是要引得江湖人前来彼此牵制。想通这层厉害关系,谢渡不得不赞叹穷瞎子城府之深,足以可见要是穷瞎子未疯,就凭他那高深武学与足以让人胆寒的城府,也该是一代邪教掌门。
到第十日,似乎是嫌谢渡脚程太慢,穷瞎子忍无可忍开始教授谢渡武学与轻功。
穷瞎子似乎也不再着急前往崖江,他日日夜夜盯着谢渡学武,谢渡虽然天赋不够但许是为了找出幕后凶手报仇雪恨,所以十分刻苦。但效果甚微。
穷瞎子连连感叹:“往日也不见你这般愚蠢,为师记得当初选徒之时,你算在一干小孩中根骨奇佳,怎地这般愚钝?!”
谢渡羞愧难当。
更让她感到羞愧之事是每回被训,周林都站在一旁讥讽取笑,这让她很是恼怒。
这日下午,穷瞎子三人栖身在一处崖洞,燃罢篝火,穷瞎子开始考究谢渡武学。
穷瞎子:“我不动手脚且就站在此地不动,你用这些日子教你的步法与武学朝我攻来,只要让我挪动半步便算你学有所成了。”
谢渡忙摆出一个架势,嘴中不住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仔细一听,似乎是在背诵步法中的九宫图。周林不禁轻轻笑了一声,只觉谢渡模样憨厚。
她行走江湖这几年,见过不少江湖中人,其中有善有恶,倒还未曾见过这般傻傻呆呆的姑娘家。
但见谢渡嘴中呢喃着朝着穷瞎子冲去,左脚斜斜一迈跨在八六上,右脚位移到九四,双手挥掌朝着穷瞎子而去,手掌还未触及到穷瞎子衣衫,眼前黑影一闪,谢渡斜斜朝着一边巨石撞去。
就在鼻尖离巨石只差分毫,衣衫被人揪住稳住了身形,谢渡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穷瞎子稳稳当当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原来刚刚他仅仅是转动了一下身形就让谢渡扑了个空。
穷瞎子:“再来!”
谢渡聚精会神,将丹田一股气凝在双手间,再次挥掌向穷瞎子拍去。忽然,心中念头一起:“穷瞎子只道我让他脚步挪动便算学有所成,可没说要我挥掌让他退后,我只管攻他下盘便是。”如此一想,当下撤掌蹲身,将气力凝聚在右腿,横扫过去。
“砰!”的一声,两腿相碰,谢渡右腿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痛,她直栽了跟头,捧着右脚滚到洞内一旁,眼角沁出一滴泪花来。
穷瞎子:“不自量力!要是我刚刚将内息贯入双腿中,你那腿还要不要了?!”
穷瞎子话落,谢渡双耳发热。她目光望向靠着石头的周林,但见他捂着嘴唇,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似是新月。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取笑她一般。谢渡谢渡满脸通红,扶着岩壁站了站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往前一蹬,双掌推出。
“噫。”穷瞎子不由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他侧头动耳,但听风声飒飒,谢渡人未到掌风已到。一旁观看的周林也不由挺直了腰板儿紧紧盯着谢渡。
“啊!”就在谢渡掌心刚触到穷瞎子的衣衫,她整个人便跌落了下去,五体投地砸在地面。
“噗!”周林笑出了声,又重新懒洋洋靠着石壁。
穷瞎子:“你!”他捡起地面一根树枝,朝着谢渡抽去。
“让你不好好练功!”
“让你偷懒!”
“让你又耍为师!”
连抽了几下,谢渡躲闪不急,都被抽了个结结实实。
还不等痛呼出声,穷瞎子又将树枝抽下来,谢渡眼疾手快抓住树枝,这一抓掌心皮开肉绽,”嘶!你!你怎么打人?!”
穷瞎子冷笑一声:“这些日子为师便是教一头猪也教会了!你从小就古灵精怪,练武只会寻借口偷懒。要不是刚刚你蓄力向我挥掌,让我瞧出了你的功力,我还就真着了你的道!”
谢渡不禁迷茫道:”我有什么功力?!”
穷瞎子气急,拿起周林的宝剑拍在谢渡肩膀上。
“还不承认!该打!”
几道破空声伴随着谢渡地哀嚎回荡在洞穴内,周林望了洞外的明月,神情恍惚。
他望着穷瞎子举起宝剑又重重拍下,剑身重力之下在谢渡身上留下一道红痕。到他这种境地已经能看出穷瞎子下的是狠手还是手下留了情,别看谢渡叫声惨烈可都是皮肉伤罢了。他看着穷瞎子佝偻的背影又看了看谢渡在地面打滚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露出一丝艳羡来。
月色渐暗,谢渡挨了一顿打,精疲力竭。正睡梦中,忽然有人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睁眼瞧去,模模糊糊只看见面前一道白影,诧异间睡意全无。
“傻姑娘,出来。”
周林不言分说拉着她的手腕走向洞外。
谢渡只觉他手指微凉,像是一道玉镯子环在手腕,舒适偎贴。黑暗中,脸又不自觉红了起来,幸好洞内漆黑一团,让人瞧不究竟。此时脸越发滚烫手腕处又传来阵阵清凉,谢渡不禁轻轻哼了一声,惹得周林回头而望。
周林低声问:“怎么了?”
谢渡摇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洞外,只见月色朦胧,月影下的事物显得飘渺了许多,树叶婆娑,清风吹拂,周林白衣被风吹得微动,一时间好似个仙人,谢渡不觉心跳加速,脚步也跟着踉跄起来。
“啊!”谢渡捂着鼻尖,原来是神思恍惚间周林已停下了脚步,她不曾察觉,一头撞到了周林背后。
“怎么这么傻?”周林微微低头,见谢渡泪珠盈睫。他忽然食指一探,抹了谢渡眼角一滴泪水,伸出舌低头轻轻含住食指。
谢渡顿时手足无措,“你...你...你”你了半响。
周林:“呸呸呸!”
周林持袖抹嘴:“城里说书的都说美人泪珠是一等的甘甜之物又说也是一等的毒药,我怎么尝起来只有一股子咸味呢?!”
不等谢渡反应,周林一拍手:”啊!我知道了,大概是因为你不是美人吧!”
谢渡又是一阵你字,显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心道:“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羞辱我吗?”这般一想气得转头向洞内走去。
周林:“傻姑娘!你站住!”
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谢渡心中发气,继续走向山洞。
周林:“你想不想赢穷瞎子一回?”
谢渡停驻,回头一望,周林蹲在一块大石上,似笑非笑。
谢渡:“你要教我吗?”
周林:“有何不妥?”
谢渡:“为什么?”
周林:“哪有为什么,我看不惯穷瞎子打你的样子,我就想要他丢脸。”
谢渡大惊,心道:“叫穷瞎子丢脸?!”这些时日她在穷瞎子手下练武,不是被打就是被骂。穷瞎子比师父师娘还要严厉,在她心中早将穷瞎子视为洪水猛兽,她又武学低微到如今早已生不出半点反抗意识,可眼下周林竟然想要穷瞎子丢脸,谢渡如何不惊?她忙要拒绝,可见周林撑着脸,笑意盈盈望着她,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只见周林宽大的袖口从手腕处垂下来,在月光下露出一截如同白藕般的手腕,谢渡心口一热,转念一想:“周林武学本就比穷瞎子高深,他要我赢穷瞎子是很正常的事,我又何须大惊小怪?”这样一想,便放宽了心。目光却又不自觉望向周林在月光下露出的皓腕,心中只道:“他手腕真白。”
周林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将手放下来搭在膝盖上,袖口将那截白藕般的手腕遮掩住,他问道:“如何?”
谢渡回神:“我怎么赢他?”
周林大喜:“你过来,我看看。”说着,不等谢渡上前,人已跳下了石头,抓住谢渡手腕。
彼时二人贴的极近,谢渡又隐隐约约闻到了周林身上的幽香,心思恍惚间,她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你打自己作甚?”周林被谢渡这声清脆的巴掌给吓了一跳。
谢渡摇头道:“没...没什么,有...有飞虫到我脸上。”
“噗!”周林轻轻一笑,摸了摸谢渡的脸:“傻姑娘,那你也不必要这般打自己。”
见周林笑出声,谢渡也跟着呆呆笑起来,她心道:“为何只要跟他说话见到他,我总是心绪不宁,眼下乃是传授武学的重要时刻,我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当下屏息凝气,聚精会神盯着周林。
“你又这样看我作甚?”周林疑惑问出声,脸上似笑非笑。
“啊?”谢渡慌忙摆手,“我没有...我不是..”目光飘忽,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向不远处树木草丛。
幸而周林并不在意,只见她低笑了一声吩咐道:“我用内息在你体内游走一圈,你不要提劲抵抗,听到没有?”
谢渡呆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