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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鹤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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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客人,”戌茫道。
戌茫刚说完,子异和卯跳跳就走出房间,来到了楼梯口,想来也是因为卯跳跳和戌茫一样,听到了神殿外的动静。
“神殿晚上也会有客人来吗?”倪晴可困惑,她与申霖站在楼梯上,正往大门的方向看去。
申霖呵了一声,“不请自来的客人,”显然他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他对子异道:“给我个权利,让我把他轰出去,如何?”
这一年是鼠年,子异是神殿的主人,有着裁决一切大小事情的权利。
申霖若是随意抉择,属于越权,因此才会对子异讨要权利。
“先看看再说。”子异道,“他既然选择晚上来神殿,应该是有要紧事。”
倪晴可听得糊涂,怎么他们都知道是谁,就她被蒙在鼓里。
卯跳跳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鹤族,鹤燎。”
“鹤燎?”倪晴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白天的时候申霖提过,好像和柔柔还有点什么关系的样子。
不多时,已经入睡的几人也都纷纷走出房门,只有午樱没有来,不知是在房间睡觉,还是在占星楼。
“怎么回事?”寅昂站在楼梯口眺望大门的方向,脸色不是很好,“大晚上来,是来找死的吗?”
倪晴可被虎族族长的气势所震慑,果然,不能激怒沉睡的老虎,这起床气可不是一般人受的住的。
她回视了一圈,目光一顿,竟发现酉柔柔垂在两侧的手掌正紧紧捏着裙摆,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肉眼可见的僵直状态。
神殿的大门打开了,侍官领着所谓的客人走了进来。
倪晴可趴在护栏边往下看,只见这人长发漆黑,用一根白色发带松松系在身后,白色衣袍上绣着泼墨山水,亦然一个闲情逸致的公子哥般的人物,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抱木盒的随从。
倪晴可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鹤族的族长?
申霖先行开口,语气很冲,“你来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折腾谁呢?”
他手上还提着两贪酒,却给倪晴可一种会随时冲底下的人砸过去的感觉。
“神殿不欢迎你,回你的鹤族去,”寅昂更是不客气,说出这句话的之后又放缓了声音对酉柔柔道:“你回房间去。”
酉柔柔没动,身体仿佛绷紧的弦。
亥雪左右看了看,伸手拉住酉柔柔的手臂道,“柔柔,我们回房间。”
酉柔柔的目光有几分呆滞,亥雪又说了一遍后她才反应过来,缓缓的点了点头,就在转身之际,鹤燎的声音从一楼传来,“柔柔,我大老远从鹤族赶来,想同你说说话,你都不看我一眼的吗?”
酉柔柔停下脚步,娇柔的身躯在微微发颤,亥雪再轻轻拉了她的手臂一下,她才继续往前走,被亥雪带回了房间。
倪晴可担忧的望着酉柔柔的背影,却看见子异对着房门抬手,指尖微动,须臾,手掌合拢。
“规则,”子异未等她开口,便释疑道:“可以隔绝声音。”
倪晴可了然,鼠族的天赋有两种,构筑和少量的规则,从某种程度来说,规则已经近似与法则,只有遵守,不可破坏。
除非,这个人身上拥有神髓,酉柔柔身为族长自然有神髓,但是她不会去破坏,亥雪也不会。
因此,这道规则也就开始发挥起了它的作用,哪怕外面吵翻天了,里面的人也不会听到。
鹤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那身红衣上,近乎贪婪的将那纤柔的身躯烙印进眼里,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的将目光收回来。
倪晴可在心里把对这位鹤族族长的定义从公子哥改成了痴汉。
这位痴汉开口了,他优雅的迈步向前,对着倪晴可行了一礼,“见过圣女大人,初次见面,我为圣女带了小小的礼物,希望圣女会喜欢。”
他一说完,身后的随从就上前一步,将手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七株暮尾花,尽管有好几个花瓣还没有完全绽开,但的确是暮尾花没错,品相甚至比寅昂和卯跳跳采的那一株还要好。
众人沉默,就连申霖随时都要脱手而出的酒坛都收了收,至少不再会让人觉得像凶器。
这根本不是给倪晴可带的礼物,这是借着倪晴可的名义给子异的。
倪晴可回头去看子异,子异面无表情,甚至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圣女可喜欢?”鹤燎朗声道。
倪晴可来不及深想,连忙道:“喜欢,多谢鹤族族长。”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啊,她当然喜欢,恨不得马上拿过来让跳跳去做成药丸给子异吃。
“既然如此……”鹤燎让随从退下去,倪晴可一路目送着那盒暮尾花离开,有话就说话,咱先把花留下好吗?喂!
鹤燎将下半句话说完,“……圣女大人可否赏赐给我一个特权。”
特权?
倪晴可听得一头雾水,正要开口问什么特权的时候就被申霖按住了肩膀。
“别答应,他就是个疯子,”申霖低声道道,他望着鹤燎的眼里一片惋惜之色,像是在看一个重症患者。
尽管申霖这样说,倪晴可却不知怎的,竟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她再度去看下面笑容和善,身姿优雅的鹤燎,疯子?看不出啊。
在看看其他人,也都神情各异,子异依然面色清冷,眉头却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
未叻的双眸似睁非睁,不知道在想什么。
倪晴可不敢贸然答应,便对鹤燎道:“很抱歉,今年神殿的所有权利都是由鼠族族长执掌,你想要做什么还是找鼠族族长比较好。”
她心道,自己还是个借住者呢,怎么给他特权啊。
岂料鹤燎不屑道:“他可给不了我这个特权。”
这话说的分外不客气,还当着人家的面说,更奇怪的是子异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只是对她道,“别答应他”。
又是别答应,倪晴可心中疑惑更甚,看来他们都知道鹤燎想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好奇心却被挑了起来。
“那,你先说说,你想要的特权是什么?”倪晴可道,反正听听没损失,那就先听听呗。
鹤燎再次对他行了一礼,“我想请圣女大人赐我一个可以和异族通婚的特权。”
倪晴可呆了一瞬,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要求。
“炎川大陆禁止异族通婚,”戌茫语气冷冽:“这是整个五十二令都必须遵守的规矩。”
“看吧,我就说他是个疯子,”申霖摇头,低低叹了一口气,对倪晴可道:“千万别答应,这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怎么就是异想天开,”鹤燎听到这句话,登时大喝道:“圣女是神明派来的使者,只要圣女答应,这就算是得了神明的认可,你们总说这是规矩,可在炎川大陆,神明才是最大的规矩,如今神明沉睡,那圣女就是最大的规矩!只要圣女点头,谁敢不服。”
倪晴可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本事,可面对突然激动起来的鹤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后悔了,她不该问的,好奇心害死猫。
子异淡淡的道:“如果给了你特权,那其他兽人怎么办,他们若是有了喜欢的异族兽人,想和她们通婚,是不是也会想要这样的特权,那时你又将圣女置于何地?”
“那自然就看圣女怎样抉择,”鹤燎道。
寅昂闻言一掌拍在栏杆上,大怒道:“看圣女怎样抉择,你说的真好听,若圣女不同意,其他兽人会怎么想,定会觉得圣女处事不公,心生怨怼,到时圣女如何服众。倘若圣女同意了,你所谓的特权就不再是特权,整个炎川大陆延续万万年的规矩就会被打破,异族通婚根本不会有幼崽,到时候大陆新生的幼崽变少,种族血脉传承不下去,你能担得起这个罪吗?鹤燎,你别一错再错。”
“我喜欢她有什么错?”鹤燎甩袖怒喝。
“喜欢她,就是错!”寅昂面带寒霜,断然道。
“你别给我讲这些,是错又如何?,”鹤燎不想再听下去,神色漠然,“况且种族传承与我何干,就算他们求到圣女面前,断子绝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幼崽变少,也是他们求仁得仁的结果,又与我何干?”
“怎么与你无关,是你先开了这个头!”寅昂更怒,显然被气的不轻,他一步步走下楼梯,与倪晴可擦身而过,宽阔高大的身影在倪晴可眼里,仿佛可以担住万斤的风雨。
事态已经发展到倪晴可无法插嘴,也无法收场的地步,她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鹤燎,”寅昂走到鹤燎面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道:“在你心里,柔柔是什么?你把她当什么?”
“自然是喜欢的人,心尖之人,”鹤燎挑起一边唇角,瞥了一眼寅昂。
倪晴可莫名的觉得他的话是意有所指。
“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放过她。”寅昂道:“退一万步,不去想种族血脉传承的问题,不去想其他兽人会不会也想要这样的特权的问题,只说你们……”
“我们?”
“对,只说你们,”寅昂这一刻竟然平缓了语气,跟他讲道理,“现如今,炎川大陆根本没有异族通婚这样的先例,你们一但通婚,整个炎川大陆都会为之震动,哪怕都知道是圣女点头同意的,绝大多数兽人依然会对你们报以异样的眼光,这个你无法改变,圣女是可以改变规矩,但是改变不了人心,更改变不了万万年下来,兽人所接受的观念,所沉淀下来并且烙印进骨子里的传统!”
鹤燎道:“我不管什么将来,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别的兽人怎么看我根本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柔柔是鸡族的族长!”寅昂声音低沉,细细听来竟有几分嘶哑。
鹤燎沉默一瞬,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寅昂仿佛是被一句话气笑了,咬着牙重复了一遍,突然伸手提起鹤燎的衣领,将他按在楼梯口的栏杆上,手背青筋突起,指掌收紧。
“鹤燎,你不是幼崽,你不蠢,不傻,也没生病,你怎么说的出那又如何?”寅昂紧紧盯着鹤燎,喉结滚动一轮,他松开手,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道:“好,我来告诉你那又如何。”
他道:“酉柔柔不是寻常兽人,她是鸡族最尊贵的族长,底下的鸡族兽人都看着她,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意味着要对整个鸡族兽人负责,一但和你在一起,鸡族的兽人会怎样看待她这个族长你想过吗?你说你喜欢她,你若真喜欢她就应该远离她,让她依然高高在上,而不是拖入泥沼,被底下的鸡族兽人偷偷的笑话,被整个五十二令笑话。”
“我不会让她成为笑话,有我在,谁敢笑话她。”鹤燎道。
“是,你多厉害啊,”寅昂讽刺道:“如今鹤族是你的一言堂,你的确能让整个鹤族都闭嘴,但是想让整个五十二令都闭嘴……呵,鹤燎,你别太狂了。”
鹤燎紧紧握拳,瞪视着他,不语。
寅昂却紧接着道:“即使你能让他们闭嘴,但是你能让他们在背后也不说什么吗?你能让他们不这样去想吗?你能时时刻刻为她挡住别人看向她异样的眼神吗?鹤燎,你能吗?你根本不能,你根本做不到!”
寅昂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胸膛剧烈起伏,他狠狠的盯着鹤燎,咬着牙,恨不得食其肉的凶狠模样。
鹤燎道:“那我就带她走,去没有兽人的地方,只有我们,不去看任何人脸色,不用听任何人的谈论。”
“你能撇下鹤族,你又怎知柔柔会为了你放下鸡族,”寅昂上前几步,直视鹤燎的双眼,冷声道,:“柔柔根本不喜欢你,别太一厢情愿。”
“她喜不喜欢我由不得你来说,”鹤燎提高了声音,“我鹤燎喜欢一个人至少敢明目张胆的追求,至少敢告诉她,而你……。”
鹤燎的声音低了下来,倪晴可努力去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看到他在寅昂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后就大笑起来,整个神殿都在回响着他的笑声,他用手指点在寅昂的心口,道:“你既然选择只放在这里,那就永永远远别说出来。”
寅昂看着鹤燎,眼眸失了之前的凶狠,变得幽暗深邃,神情亦僵硬如木雕。
倪晴可实在想知道鹤燎说了什么,竟让寅昂变了神色,便去看戌茫和卯跳跳,她知道,以他们的耳力,一定听得见。
但是,而戌茫神情冷漠,看不出什么,卯跳跳也只是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移开了视线,显然不愿告诉她。
神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直到……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酒香四溢。
申霖手中酒坛终究还是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鹤燎脚边。
倪晴可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申霖身上,而申霖却谁也不看。
“疯子”他喃喃自语着,转身上了楼。
踩在楼梯上的脚步或轻或重,再无往常的轻快。
“疯了,疯了,”申霖说完,摔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