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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仙君归来 ...

  •   未雪在叶府门口等了很五六天,却一直没有等到镜弗出来。渝安终于忍不住了,去敲了门。虽然他知道自己没脸面对月华,面对千燚,可就算是冒着被千燚烧成灰烬的危险,他也要去找镜弗。下人给渝安开了门,他立刻抓着那个下人的手臂问道:“镜弗帝君呢?”下人摇摇头,不明白他说的是谁。管家见此立刻过来了,对他行礼问道:“公子找谁?”管家知道但凡来叶府的都并非常人,不可怠慢。
      “镜弗帝君可在?”管家迟疑了片刻,说道:“帝君他五日前便离府了。”渝安心里一慌,却不敢对他动手,退了几步,怀疑道:“怎么会?自帝君他来的那日我就一直守在门口,不曾见他出去过。”管家后背发凉,低声道:“可……帝君他确实是五日前离开的。不过,当时并没仔细看是不是走的正门……”可是,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天魔共主,难不成翻墙出去吗?
      渝安也不好继续闯进去探查一二,只好作罢。既然如此,那便只好用乾坤镜窥探一番了。渝安招出乾坤镜,镜中出现镜弗离去时的场景。老管家说得没错,他确实没走正门,是从墙上翻出去的。只见他沿着街一路向前走,吃光了手中的桂花糕,在一个幽暗的角落里悄然消散……
      渝安立刻关了乾坤镜,他变了脸色,出了叶府。为了不让未雪担心,他神色自若地对未雪说道:“帝君他五天前就离开了,不过,是刻意翻的墙出去。应该是回去了。”未雪看了叶府一眼,喃喃道:“师尊他这是在躲我啊……也好,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没脸再见他了。”见未雪失落,渝安急忙解释道:“不是,帝君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或许,帝君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呢。”
      未雪半信半疑,渝安却是慌了,他怕未雪让他拿出乾坤镜,看镜弗去了哪里。不过未雪虽然心里很想看,但还是忍住了。既然那是师尊的选择,他便尊重他的选择。现在未雪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他对渝安说道:“渝安,我要去天宫一趟。这一次,是我连累了你。”渝安拉住他,然后又讪讪地松了手,“未雪……都是我自愿的,你没有连累谁,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家自愿的。”
      未雪微微一笑,趁他不注意,抱住他,“渝安,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哪怕没有一个人怨我,恨我,可该我自己承担的罪名,可不能一直让他扣在师兄头上了。”
      渝安受宠若惊,伸了手轻轻地抱住他。二人分开之后,未雪深呼了一口气,去了天宫。渝安没有跟着他去,现在的他早就不是天宫的司命天官了,顶多,算是一个散仙吧。
      千燚每日都守在南苑里,起初幻溪和风硕并没有去打扰他,可是一连十几天过去了,月华没有醒,千燚也没踏出过南苑,他们放心不下千燚,终于还是去南苑探望了。
      一开始,千燚满怀期待地坐在床边,他命人买了人间新出的话本回来念给月华听。话本里妖君燚的那位佳人终于被冠了名,叫月华,是天上的清衡仙君。千燚念完一本之后,嘴里还笑道:“月华,你还怕他们知道那佳人是你会失望,可是他们可是比以前更喜欢了。你知道吗?你封住无间炼狱那一日的事,也被写进了话本子里。那些凡人可真是不怕我,竟敢翻墙过来看你。”
      “月华,这都七日了,你怎么还不醒呢?是不是你在怨我?你要是不怨我的话,就赶快醒过来吧。”
      “月华……已经一月了,你还想躺多久啊?你那个徒弟,他今天来看你就算了,他还打我。你瞧,我这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你也不知道管管。还有,他还弄断了好几棵梨树,我已经替你教训他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来不了了。等你醒了你自己去探望他吧。”
      “月华,今日是上元节,我给你买了花灯回来,就放在桌上,你一睁眼就能看见。”
      “月华,你喜欢的梨花开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折下来,那你自己起来看,好不好?”
      “月华,你已经躺了一年了。怎么还不醒呢?月华……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中了木香,竟然会这样疼……我真是疯了才会想跟你决裂……”
      “月华,你看我一眼吧,我已经一年不曾束发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找你要一只簪子?”
      “今日月老送了我三根红线,我已经给你拴上了,这一次,我宁可断了这颗头,我也不要断了我们的红线。”
      “今天玥铭又来了,他说你这五百年,都在幽冥地府受刑,是真的吗?他还说,你刑满那天,正好是我的生辰宴,为什么不告诉我?”
      “今天幽冥地府那个小丫头带着她的鬼差来看你了。晚些时候,我去一趟幽冥地府,等我回来时,你要醒过来……”
      “月华,原来这五百年,你过得比我还痛苦。仅仅一天一夜而已,我却疼得受不了了。月华……你不欠我,是我欠你……是我负了你。”
      ……
      “月华,我前几日悄悄去把你的清衡宫搬到狐族去了。你那个好徒儿,又追着我打了好几日。你再不起来护着我,我可能会被他打死。还有,我在你床底下捡了件血衣,是你从梨园回去那天穿的那件吧?月华,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要这样瞒着我……”
      “月华,我这些年每一年都埋了一坛桃子酒,数数已经有二十七坛了。我不告诉你在哪儿,等你醒了,你自己去找。”
      “我终于学会做桂花糕了,手上烫了很多水泡,你要是心疼,就起来给我吹吹吧……”
      “月华……你还记得李思佩吗?她已经离世了,活了一百岁,挺好的。茂塬现在已经去找她了。你还没见过他们的孩子吧?两个小家伙来看过你很多次,我猜你绝对分不清他们俩谁是谁……”
      “月华,你的徒弟终于有人要了。你才那个人是谁?她呀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柳叶弯眉,一颦一笑,国色天香。你猜出她是谁了吗?她就是幻溪的妹妹青涯。怎么?我这么夸她,你都不吃醋吗?”
      “今日玥铭大婚,幻溪和风硕硬拉着我出席,要是你醒了就好了。这样吧,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醒过来,我给你准备了桂花糕,你记得吃。”
      ……
      千燚等了月华八十六年,这一次,他不敢再喝酒了,每日都守在月华身边,告诉他都发生过什么事。
      月华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很长,从他被镜弗收留那天开始,直到镜弗收了他的第五个弟子。梦里有他的师兄弟,有幻溪、风硕、茂塬、李思佩,还有……千燚和他的弟弟。他贪恋梦里那些不真实的美好,久久不愿苏醒。每一天,他都听到有人在耳边呢喃,在说什么呢?他在哭,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断断续续地,但是能听到是一些琐事。
      月华没有理会。可是,那声音与千燚的声音一模一样。他摇摇头,千燚明明在他身边啊,那样深情地注视着他,眉眼里皆是欢喜,怎么会发出那样悲伤的哭声。他说:“我埋了桃子酒,已经快放不下了,你快些起来找吧。”月华注视着身侧的千燚问道:“阿燚,你给我埋了桃子酒?”千燚摇头,“想喝桃子酒了?我去人间给你买。”
      月华失落道:“阿燚,你不是会酿吗?你酿给我喝,好吗?”梦里那个人笑容僵了,他心虚道:“说什么傻话啊,我何时会做桃子酒了?走吧,带你去人间喝。”月华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笑,“那好吧。顺便,去人间住几天吧。我想去听曲了。好久没听《九转离歌》了,你陪我去听吧。”
      千燚茫然,“什么是《九转离歌》?”月华皱了眉,捂住了心口。那里空荡荡的,察觉不到心跳。月华慌了,“不对,都不对。你不是我的阿燚!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千燚急了,担忧道:“什么?月华,你在说什么?”月华……他叫我月华……不是的,他不是这样叫我的。月华镇定下来,盯着千燚的双眼,像是在寻找最后一丝希望。“阿燚,你知不知道我的另一个名字?就是在人间历劫的时候,那个名字,你记得吗?”
      千燚想了想,摇摇头,“你下凡历过劫?我不记得有这一回事,不如你告诉我吧,我保证记得牢牢的。”月华退后了一步,头疼欲裂,“不,不是的。都不对!都是假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的阿燚,我的阿燚在哪里?我要我的阿燚……”千燚抱住月华,心痛如刀割,“月华,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月华推开他,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我要我的阿燚,这里都是假的,我的阿燚在等我……阿燚,阿燚……”
      月华去了无间炼狱,无间炼狱此时的缺口已经裂开了一大道口子,他正准备去阻止妖邪继续逃窜,突然,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人一个人将遥储的真身换下,又换上了自己的真身。他看到了众人想冲过来保护他,看到了他坠落时众人向他望去,看到了千燚冲过来接住他,还看到了千燚割下了第九条尾巴,护住了他的魂魄……
      月华好像无法呼吸了,穿过众人,茫然地走到千燚身侧。千燚身上燃起大火,烧尽无间炼狱所有的妖邪。他半跪下来,想抱住千燚,可身体根本触碰不到他一丝一毫。他心疼地俯身,伸出手去捧着千燚的脸,尽管他根本就碰不到千燚。“阿燚……这才是我的阿燚啊……”
      千燚起身,像是失了魂一般,木纳地抱着月华离去了。狐火燃尽,众人离去,无间炼狱终于只剩宁静。月华还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阿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燚……”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谁在蹭他的手,月华抬起头,是霜天和浅明。霜天见月华抬头,立刻缠住他,浅明在前面一摇一摇地开路。月华不知道它们这是要干什么,问道:“怎么了?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霜天和浅明不会说话,只是默默地带着月华来到人间,穿过大街小巷,前往叶府。
      现在月华并非实体,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月华被带进了叶府里。进了南苑之后,霜天松开了他,和浅明一起将自己放在桌子上,桌边还有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月华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犹豫了片刻。霜天和浅明看不下去了,合力推了月华一把,将他推到床上去。月华像是从无间炼狱掉落下来时一般,猛地一震,醒了过来。他茫然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浅明和霜天,随后笑道:“多亏了你们俩了。”
      原本瑟瑟发抖的两个兵器立刻得意起来。月华将它们收起来,拿了块桂花糕尝了尝,甜度刚刚好。月华又吃了几块便推开门出来了。此时,府中的下人瞧到月华醒了,立刻去通知管家,管家已经换了人了,可他毕竟在这里待了十年,据上一位管家说,这府中的人都并非常人。平日里大家都像是普通常人,唯有这位仙君不同,他躺了十年之久,容貌不曾有半分变化,如今竟然还能活过来!
      那管家立刻带着众位家仆过来嘘寒问暖,好一会月华才问道:“你是?”管家一时激动,忘了告诉他自己是谁了,便说道:“公子,我是这府里的管家。”月华皱了皱眉,原来管家已经换人了吗?自己是睡了多久?他继续问道:“今夕是何年?”
      管家立刻回答道:“清安三十五年。”月华郁闷了,居然已经改朝换代了吗?不过这个年号倒是有意思。清安,卿安。
      月华笑了笑,继续问道:“今日是几月?”外面下着小雪,可月华还是拿不准这是几月。“正月十五,今日是上元节呀。”月华双眼放光,笑道:“是吗?那正好,我出去走走。”管家为难了,虽然千燚没有交代过要守着不让月华出去,可是这人不见了他可担不起责任。
      月华见他为难,便对他发誓道:“我保证,就在云城走动,不会走太远。”管家更是为难了,“这……云城是何处?”月华哑然,难道连地名都改了吗?“那,这座城叫何名?”管家不知他的身份,便不知他就是清衡仙君,也不知他究竟躺了多少年。管家冷汗涔涔,低声道:“这里是奉仙城。”月华点头说道:“总之,我就在外面的街道逛逛,晚些时候就回来。”管家也不敢拦他,只好让他自己去逛了,大不了等千燚他们回来,向他通报一声就是了。
      月华出门时已经酉时了,外面的摊子已经摆上了花灯,不少人已经携着家眷出来了,舞狮的人也准备就绪,大家都纷纷围了过去。月华穿着单薄的衣服在人群中穿梭着,虽然他并不觉得冷,不过有好几个人路过时还是会关心他一句,“公子穿得这么少,不冷吗?我把我这身披风给你吧?”月华摆摆手,“多谢,不用了,我不冷。”
      月华走走停停,买了些莲子酥和果糖,准备去猜灯谜时,被卖面具的老板的叫卖声吸引了。月华跟着众人一起围过去,只见那老板拿了两张狼面具出来,给大家讲着妖族妖君的故事。月华不由得一愣,插话道:“妖君已经换了吗?”众人纷纷惊讶地看着他,给他解释道:“这妖君早就换人了。大概,八十三年前吧……”另外的人打断他,“不对不对,是八十六年。绝对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八十六年前,清衡仙君陨落,妖君为了护他,舍了一条尾巴,这才没让他灰飞烟灭。”
      旁人狐疑道:“你怎么知道?你这才多大啊……”那人红了脸,说道:“那可是我爷爷给我说的。难道你们祖上都没谁说过吗?八十六年前,三界大难,清衡仙君以身封住无间炼狱缺口,你们不会这都不知道吧?”众人沉默了,那老板尴尬地举着狼面具,一时竟忘了词。月华看到大家沉默,老板被冷落了,他心里过意不去,便说道:“我还不知这新任妖君的故事呢,老板给大家讲讲吧。”老板这才回神,给大家讲起故事来。
      可是这故事再精彩,却也不及八十六年前清衡仙君救下三界的事迹壮烈,不及妖君燚的深情。月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害得老板的面具没卖得出去,便取了张狐面下来,给了老板银钱之后,便带着那张狐面去猜灯谜去了。
      千燚回了叶府便立刻往南苑走去,他等了月华八十六年,每次出门回来都期待月华醒了,可他从不曾醒过来。尽管如此,千燚还是期待着,万一这一次他便醒了呢。管家看到千燚兴冲冲地向南苑走去,还未来得及出声跟他通报,千燚便进了南苑里。他绕过屏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上,可是这一次,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不见了,桌上的桂花糕还剩了几块,此时已经凉透了。他心猛地跳漏了一拍,突然疼了起来,若不是木香已解,他便要怀疑是不是木香又发作了。
      他摔门而出,见到正急忙赶过来的管家,揪住他的领子,吼道:“月华呢?我的月华呢?”管家吓懵了,结巴道:“公子他、他出去逛去了。”千燚怒了,想将他摔出去,想到他一个凡人根本受不住便忍住了,问道:“去了哪儿?”管家指着外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就在……外面、外面街上……”千燚松开手,立刻冲了出去。幻溪和风硕二人发现了不妥,立刻跟着千燚一起冲了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带着面具。千燚一个一个挨着找,他红了眼,大喊道:“阿絮,阿絮你在哪儿?”锣鼓喧天,根本没几个人听见了他的声音,可他还是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找着。但凡被他扯了面具的,若是脾气好的会疑惑地盯着他看,脾气不好的便会大骂一声:“怎么遇到个疯子!晦气!”千燚没有管他们生气与否,继续挨着挨着找。
      月华此时浑然不知,还在猜着灯谜。一排灯谜都猜完了,他赢了一只莲花灯。老板拿了灯给他,他接过之后便打算回去了,一回首,正对上千燚的眼。二人相顾无言,片刻后,千燚才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轻轻地取下他的面具。面具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紧接着月华便被千燚紧紧地拥入怀里。
      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月华脸红了,挣扎了一下,千燚却抱得更紧了。他声音沙哑,在月华耳边说道:“我找到你了。这一次,我不会让你逃掉了。”月华手里拿满了东西,也没办法回应他一个拥抱,“阿燚……我的东西快掉了,先松一松。”千燚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捡起地上的面具,又接过了他手中的花灯,对月华说道:“我许了八十六年的愿,终于实现了。”
      幻溪和风硕二人站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二人,幻溪转身欲走,却被月华发现了,他立马过去拉住幻溪,对他说道:“干嘛急着走?我给你和风硕买了你们喜欢吃的莲子糕和果糖。”幻溪不敢回头看他,风硕知道幻溪一直对误解月华的事耿耿于怀,他立刻对月华说道:“月华,对不起。是我们错怪了你,我……你骂我吧,你骂我们一句,或者打也行。”
      月华笑了,他知道二人对他有愧,轻声道:“好了,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你们再这样的话,那我也没脸见你们了。”幻溪回头,眼睛红红的,张开嘴,欲言又止。月华提起那包莲子糕,塞到幻溪手里,“要我原谅你很简单,你只消自己拿着这包莲子糕就可以了。还有你的果糖。”月华把果糖塞到风硕的手里,千燚见机拉着月华离开了。
      幻溪抬眼望着二人,月华回头催道:“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包元宵吃吧。我今日还没有吃东西,饿着呢。”幻溪看了那包莲子糕一眼,风硕拉住他的手,捏紧:“走吧,回去包元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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