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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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顾惜朝坐起身，动作太快立刻引起一阵头晕，歪歪地险些跌下床来，幸好一个人影一闪移至床边扶住了他。
看着这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顾惜朝皱起眉——像确是有一些像，但那脸上的笑容，明媚得有些扎眼……
“追命……”
“是我是我，你毒解啦，戚大哥呢？”追命见顾惜朝认出他，开心地连连点头。
“我不知道。”
“咦？戚大哥不是说你失忆了么，怎么你都认得我？”
“……”顾惜朝觉得很难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白墨，你快来瞧瞧，顾惜朝好了没？怎么看着这么虚弱啊！”追命也不计较顾惜朝不回话，扭过头大声朝外头喊。
白墨套着昨天那件被戚少商划破袖子的黄衫，踏进门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听见追命的召唤依然慢悠悠不紧不迫地晃过来，抬眼看了看顾惜朝的气色，点点头，说：
“寒气散尽了，那个包子脸做得还不错……左手掌摊开看看——”
包子脸？顾惜朝有些疑惑，他说的是戚少商？嗯，确实有点像……
不过，这小孩是谁？脸长得这么秀气，可说话的语气怎么全然一派颐指气使……当下沉下脸不说话，冷冷地盯着人。
追命忙一边给顾惜朝使眼色一边说：“这位是白墨，昨天就是他给你解的毒。”
对顾惜朝的冷漠和追命的表演不理不顾，白墨直接把顾惜朝身侧的左手拉过来摊开细看——血色的红线延伸至指尖，很是醒目。
“这是什么？”凑过来的追命很好奇。
“命线——出现这条红线，顾惜朝你活不过三日了！”白墨一脸严肃，盯着顾惜朝冷冷的脸认真地说。可惜那张秀气的脸扮起严肃来只是让人徒生一种他根本是在做戏的感觉……
说话时白墨眼中很快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被顾惜朝看在眼里。
“三日便三日，顾某也对人世无可眷恋。不过多拉几个人陪葬我倒不介意，你可有兴趣跟我到黄泉走一遭？”挑起半边眉毛冷笑着回敬。
“当啷！”一声脆响至门口传来，糯香的细粥白白地铺撒了一地，蓝花白瓷碗的碎片摔在面目全非的地板上，煞是好看。
戚少商呆呆地立在门口……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顾惜朝……活不过三天？
不可置信地摇摇头，顾不上自己的失态，快步走到白墨跟前，拉住人问：
“你说的是真的？”
白墨指着顾惜朝手上的红线，“你自己看嘛，又不是我乱诹的……”
鲜红的一道线，血色般新鲜，触目惊心地印在戚少商眼中。
冷冷的声音传来：“恭喜大当家的。你那连云寨的血海深仇终于能得报了，大当家的是想现在就动手还是等上三天顾某自己归西？”
戚少商一窒，气上头来真是给他一拳！昨晚那么辛苦地替他解毒的人不是别人，是他戚少商——说死就死，还话里带刺地外加讽刺讥诮，实在是过分至极！不过看了一眼那歪歪靠在床边的麻烦的人，一脸不服软的固执倔强下掩饰不了虚弱，该是强撑着说那话的吧……唉，怎么会有人以一副好整以暇地语气谈论着自己的死亡，好像全然和自己无关似的——这人若不是冷血至极就是存心跟他自己过不去，他对自己真是残忍得令人心疼……
只有……三天啊……
我曾被你的 “一表人才气宇不凡”惊艳，只为你的一句“英雄气概”，便把信任全给了你；
我曾被你的《七略》震撼，只为你冠古绝今的满腹才华，便把整个连云寨给了你；
我曾被你的“一曲谢知音”感动，只为你不被世人理解的孤傲寂寞，便把自己当作你的知音；
我曾被你“千里追杀”，只为你要的是功名利禄不是侠义道德，便把我的兄弟、朋友统统屠杀，做了你上青云的垫脚石；留给我入椎入骨的痛和恨；
顾惜朝，我有多恨你……
可而今，你要死了，我却不想你死……
你还没让我恨够，怎么能死……
大概从你夕阳下端着杜鹃醉鱼一步步踏上旗亭那一刻起，我便把心，给了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领情地狠心糟践它，我怎么能不恨你！
我恨，恨得连心都止不住地痛起来，还不够……你不能死，你得一直让我恨着……一直恨着……
“顾惜朝不能死。”戚少商缓缓地说。
另三个人都是一愣，齐齐盯着他看。
“要下毒害他的人还没有查出来，就这么死了岂不趁了他们的心意。”
“不是阎王就少管别人的事。”顾惜朝不领情，脑袋偏向一边。
白墨脸色一变，严肃一下子不见了，变脸般恢复了他一贯的调皮，拉着顾惜朝的手撒娇道：“惜朝哥哥，你还和以前一样，嘴巴毒心肠软，一点都没变呢！”
顾惜朝被他态度的忽然转变惊得愣住：“呃？”
“惜朝哥哥不记得我啦？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么……”白墨嘟起嘴，有些失望地说：“我还在猜你会不会一见面就认出我了呢？不知道是我高估自己了还是高估你了，枉我板着脸装了这么久……是小七儿啊，想起来没有？”
“小七儿……”
顾惜朝慢慢地思索着，是了，十二岁那年，销金窟被一场大火烧成废墟。虽然那是妓院，是他现在都不愿提起的地方，可那毕竟给了儿时的他一个容身之处。可大火后，连这唯一的去处也没有了。其后流落街头，打过杂卖过艺行过乞，这之间遇到同是孤儿却小他五岁的白墨，无爹无娘也没有名字，因为他那年七岁，顾惜朝就叫他“小七儿”……同病相怜，十二岁的顾惜朝把小七儿当作亲人，把跟别的小孩子打架抢来的吃的分一半给小七儿，还跟欺负小七儿的孩子打架，常常弄得遍体鳞伤……
“你变了这么多，我怎么认得出是你……”顾惜朝想起了小时候，声音变得格外温和。
“呵呵，是哦，惜朝哥哥你也比小时候更帅了！追命哥一开始跟我说起你，我还想，要不要这么巧啊，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惜朝哥哥你不用担心那条红线，小七儿在这，不会让你有事的，刚刚不过是试试你，看你认出我了没有……”白墨开心地说着，旁边的戚少商和追命大眼瞪大眼——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两个竟然认识？而且，似乎还很熟……
不管怎样，看来顾惜朝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小七儿是怎么学了一身的医术？又怎么叫白墨了？”
“那年你被那个耍斧子的疯子带走后，我一个人在城里混不下去，就往山里跑，然后遇到一个人，记性不好，脾气也时好时坏——就是我家老头啦！问我是不是走丢啦迷路啦之类的白痴问题……知道我是孤儿后又问我要不要跟他学医，我想惜朝哥哥为我打架老是受很多伤，于是就跟他去太白山学习医术了。有天老头发起癫来要给我改名，跟他姓白，单名墨……”
白墨唧唧呱呱地说着，顾惜朝弯着眼睛安静地听。
戚少商则拉了追命到门外待着，还是不打扰他们的好。
刚来到外间就看见铁手走进小院里来。
“顾惜朝怎么样了？”
“毒已经解了，记忆也恢复了，就是身子很虚，得好好调养。”戚少商略略地回答铁手，他才不会把昨晚顾惜朝就醒了的事告诉别人。
“嗯，醒了就好。仵作查了小燕儿的尸体，毒发而亡，没有什么新发现。不过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玉佩，喏，就是这个。另外我查到十年前销金窟有名艺妓叫苏良辰，大火之后销金窟就毁了，那里面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再无消息了。”铁手说着他的发现，把玉佩递给戚少商。
“如果那个苏良辰和这个是同一人，那她年纪有多大啊？！”追命忍不住大声了些，他昨天见过那个美丽的女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依然美丽得让人不能直视。若真的是同一人，那岁月在她的脸上根本就没留下痕迹……
戚少商眉头紧锁，看着手中的玉佩，思索着这里面的关系。
屋内。
“惜朝哥哥我跟你说，那个太白山上有很多的药材，但是山顶太冷了，连夏天上面的雪都不会化……山底下到是有猎户和农户，但是人还是很少。白老头没事就逼我看医书，枯燥得不得了。有时候我烦了就跑到山下，顺便给人看个病，那些人就把我当神仙一样崇拜，说我不但长得像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子，心地也善良得紧。我听得光憋笑都快憋得内伤了……”
顾惜朝静静地听着，神情放松。
“啊，光是我在说了。惜朝哥哥你饿了吧，刚才那个包子脸真是笨，连碗粥都端不了！我再让他端一碗来。”白墨一边说一边转身。
顾惜朝拉住他，问：“你为什么叫他‘包子脸’？”
“你不觉得，很像吗？”白墨一脸狡黠。
“呵呵，是有点。”
白墨笑弯了眼，站起来正要往外走，突然又转回来，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地问顾惜朝说：
“你和良辰是什么关系？”
“呃，什么？”没料到他又转回来，顾惜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良辰。你身上的蛊——‘迷迭’，是她下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章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