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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沉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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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文坐在半山腰的凉亭里,晌午的日光透过凉亭旁的树枝洒落零零星星的斑驳光点.
山下屋顶变成一个又一个小黑点,鲜艳的不鲜艳的花都开的像是只活一次似的.
祭文讨厌花,尤其讨厌深宫里疯婆子种的一园牡丹,红不红黑不黑的...当初生辰时他被封为太子的时候,疯婆子因为一株牡丹罚他跪了一整夜,那张鲜红的嘴一字一句的往外倒着最恶心的字眼...
睁开紧闭的双眼,呼出一口气摩挲着手中的玉牌,小小的被太阳照的晶莹剔透,玉牌上只简单刻着牡丹花纹和“恒安”两字.当年疯婆子刚生下那个孩子就取名为“恒安”,为的是恒运通国,安民乐业,说起来那疯婆子倒是半点福气都无,先皇死了,孩子丢了,自己也阴晴不定的.
祭文如是想着,又想起阿姐说完那句‘我找到他了...’就匆匆上了马车...
为何旁人甚至疯婆子都找不到,偏偏皇姐就找到了?
偏偏是疯婆子要来的时间...
皇姐究竟要做什么?为何这玉牌要给自己?
少年皱着眉头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他缓缓把玉牌塞进内兜,树荫下带着些许凉意,他有些头疼的靠在栏杆上闭上眼睛.
......
蝉衣在城镇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愈发没有什么逛街的兴致了.
镇上若不是逢年过节人便不是很多,稀稀松松的几个人偶尔经过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拎着糕点上山,半山腰的花都开的极好,刚下过雨的土壤都带着湿意.缓缓往凉亭走去,却看到一个眼熟的侧脸.
那人懒懒的倚在栏杆上应该是睡着了,灰色僧服却衬的那人皮肤白皙,眉目英挺.蝉衣想起他晨时那张狐狸似的笑脸,觉得此人还是此刻顺眼许多.
他不打算多做停留,刚迈开一步,就听得身后人调笑的声音.
“蝉衣师兄竟是这种白嫖之人!”
少年多情的桃花眼睁开紧紧盯着白色的背影,眼睛里却是没有笑意.他对这位蝉衣师兄算不上有什么好感,对方冷言冷语的模样更不对自己胃口.除了,对方隐在面纱后的脸...
蝉衣闻言转头,白色纱帘有些轻薄的附在少年若隐若现的鼻梁骨和侧脸上.
祭文心里一动,还未再仔仔细细看一遍,少年就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尤为认真的清冷声音传到祭文的耳朵里.
“方才不过是怕惊扰到你,何来白嫖之说.”
当然没有这一说,小爷我骗你的!
祭文心里想着有些想乐,面上却是一副正派的样子.
“我当年好歹也是金玉台的头牌,别人见我一面就要黄金千两,刚刚蝉衣师兄可是看的十分仔细了.”
蝉衣透过纱幔看对面坐的端正的少年,一时分不清他的意思,过了几瞬他才缓缓开口.
“...我没有黄金.”
祭文桃花眼弯了弯,此刻倒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还未等他开口,那人朝他走过来,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以及桂花香味被包的方方正正的糕点.
祭文盯着那人虎口处淡红的小痣没移开眼.
“你这是做什么?”
“只有这个,你要吗?”
少年的白纱被零零落落的光点洒满,本来清冷的声音却含了丝温润的味道.
祭文笑了笑,伸出手勾过那包糕点,食指轻快的划过那人的小红痣.
“时沐师兄他们也给你黄金吗?”
祭文怔了怔“什么?”
蝉衣垂眸“既然如此喜爱黄金,为何到金华寺来?”
祭文轻笑了一声“或许...过腻了?”
蝉衣透过白纱看着眼前少年有些复杂的神情,没再多问.
“金华寺虽受到的封赏虽多,大多都被云楠师父捐给了依山书院,剩下的也充作香火钱,若是一心求财,你大可去寻其他去处.”
对方颇为认真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祭文有些好笑的靠在栏杆上,懒懒的支起一条腿.
果然佛门重地的和尚不是一般的好骗,当朝太子竟然缺钱?说出去怕是人都笑死了...心里嘲笑了这位心思单纯的和尚一番,还是开口:
“师兄放心,金华寺可是佛门重地,我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佛祖面前造次.”
“倒是师兄,本是英俊潇洒,何必总掩着?”
懒散的语调忽的带了重量,蝉衣心里像落了块大石,秋风凉凉的吹着他白色的衣摆,感觉冷意从指间一直倒流到心里.
“你何时看到我的脸?”
听得那人又有些冷的声音,祭文撇了撇嘴:“我们金玉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别说师兄遮着白纱,就算师兄蒙着黑布,我都能看出来师兄自是仪表堂堂.”
他倒忘了...此人油嘴滑舌的很.
蝉衣松开皱紧的眉头,还以为自己不小心露出了脸,从一开始他便有计划要离开...如今看来,在金华寺和京城久居不得,早日离开,去更远的地方,就不必如此胆战心惊了...
少年盯着那人面纱后模糊的脸,突然有些陌生的熟悉感...这位蝉衣师兄他的确在哪见过,如今仔细的想,却是找不到与他相似之人...
山顶平缓的钟声一声声响起来,带着回音慢慢散在远处山里.
蝉衣转头望着走神的少年.
“该回去了.”
......
沉木敲完钟后拿起一旁的扫帚,清扫树下的落叶,每到秋天金华寺的叶子总是难扫的很,但他仍是慢慢的极具耐心的把落叶累积到一起.
清殊照常诵经完路过正在奋力清扫的人,顺手拿过少年手里的扫帚“沉木师兄,这落叶怎能扫完呢?”
昏黄的落日余晖洒在少年头发上,对方漆黑的眸子泛出清澈的光,连同嘴角的梨涡都像是盛满了蜜浆.
沉木微微歪了歪头.
“清殊啊,你最近想起什么了吗?”
少年摇摇头,脸上带着些迷茫“我有时在想,我应该...想起什么呢...”
沉木盯着地上的落叶,被秋风掀起小的弧度又紧紧趴在地上.
想不起来便算了......反正...过不了几日总有人让你想起来...
他有些讽刺的轻笑了一声,吐出来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和善“想不起来也是好事.”
蝉衣刚上山便看到两人笑的正欢,他有些停顿的看了长发少年一眼而后移开目光.
身侧沉默了一路的人此刻突然咧开了嘴恨不得直接扑上去.
“清殊!”
少年也是尤为高兴的露出嘴角的梨涡.
“师兄回来了?今日静楠师兄还问我你去哪了,原来师兄今日又下山了.”
蝉衣同沉木点了点头便要走,白色衣袖却被一双修长瘦白的手紧紧揪住,蝉衣回头看到少年漆黑的眼睛,直直的像是要穿透自己的面纱.
“...师兄,是蝉衣师兄吗?”
蝉衣凌厉的凤眸一紧,本能的甩开少年的手.
“明知故问.”
祭文忙拉过少年的手“蝉衣师兄未免太小题大做,清殊从未见过你难道还不能问两句了?”
蝉衣瞥了两人一眼,透过白纱盯着对方的眼睛,那人桃花眼里都是冷厉的光.
他一句话都未说,就被人判了小题大做的刑.昨日静楠说他是薄情寡义,如今祭文说他是小题大做,若是再呆几日,他又能得到什么新奇的词?
沉木盯着面前三人,十分讽刺的弯了弯嘴角.
“蝉衣师兄从不允许别人碰,清殊却是不知道的,大家都有误会,不必要伤了和气.”
黑发少年有些无辜的望向沉木,黑漆漆的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我以前或许见过蝉衣师兄.”
以前?多久以前?
没等众人问出一句话,少年又开口“我一定见过蝉衣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