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弗色

7、七

　　末日绝情。
　　王黎大喘气着跑进了路边一个便利店，嘭的紧闭了门，背靠着满头虚汗。门外嚎叫声不绝于耳，还有不断撞门的声音，轰隆不断，令人胆寒。
　　在这个人类与丧尸互相争夺生存空间的时代，孤独地活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尤其是，王黎至今还没有觉醒异能，作为一个普通的脆皮人类，她赶了很远的路，都没有找到一个避难基地，至今没有被丧尸咬死，真的是一个幸运的人。
　　街上到处游荡着残缺不全的尸体们，其实野外还安全些，至少什么都没有。
　　便利店被人搜过，但是搜的不仔细，一看就是着着急急来，匆匆忙忙去，是抱着物资就往出搬的亡命普通人扫荡过的地盘。地上散落着一些零星的东西，有零食也有些日用品，但是能用的不多。
　　王黎无奈地叹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几缕发丝纠结在一起贴着脑门，脏脏的。她奔波了这么久，已经几乎两天没有踏实睡过觉了。
　　如果再找不到避难的基地，她一定会死在路上，被这些恐怖的丧尸嚼碎了囫囵吞下，连个肉渣都看不到。
　　但如果就这么轻易死去，怎么对得起为了保护她在半路牺牲的父母呢？最开始三个人一起逃难，走到现在只剩了她一个人。
　　父母？这个说法有点怪怪的，王黎想。
　　他们长什么模样来着，可能是太过疲于奔命，王黎一点都记不清了。
　　王黎卡死了门，在便利店里浑浑噩噩睡了一整天才把精神养好。之后，她把整个便利店翻了个底朝天，把能用的物资全都堆在一起，最后发现：若把食物全都吃了，能顶饱，但就只有一顿。
　　干脆吃完出去继续找避难基地吧，不然省着吃留在这里也只有一种悲惨结局，还不如体力充沛地出去搏一把，王黎想。
　　人生自古谁无死！
　　死也做个饱死鬼！
　　她大吃大嚼之后，举着便利店里的铁锹出了门。
　　之前门外围着的丧尸们早就散开了，街上只晃着一两只残缺不全的，走路也不快，看着就很笨拙。
　　也是，年轻力壮有神志的丧尸早就跟着丧尸王去围城打仗了，这些零散的应该都算老弱病残。
　　王黎想罢，腿脚跑的更快了，希望赶紧脱离这种小街小巷，到大路上说不定能遇到活人和车之。
　　王黎沿着大路边走啊走，时而疾跑时而慢走，没能遇到一个人，又急了一头汗，只能绝望地看着周围逐渐聚拢来越来越多的丧尸，汗水流进眼眶扎得生疼。
　　命不久矣，她绝望的看着灰色的天空。
　　轰轰。
　　王黎正捏着铁锹，想着最后的出路，天却不绝人之路，远处路的尽头一道嘶鸣咆哮撕破长空，迎面驶来一辆越野车。
　　是人！
　　王黎眼神瞬间大亮，双手举过头顶疯狂摇摆，“这里有人啊！喂！救命啊！喂！”
　　嘴巴喊得超大声，用尽了吃奶的劲，王黎还是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这么大的轰鸣声该不会盖过她的声音吧，而且，这是要引着全城的丧尸往这儿赶吧！
　　做人也太嚣张啦！
　　“喂！这里有活人啊！”
　　车到她跟前漂移过境，窗口探出个男人脑袋，“真有人啊！还是个女人！你没被咬吧！”
　　“没有没有！”王黎摇头如拨浪，龇牙咧嘴地笑出阳光和灿烂企图证明自己清白。
　　“行，那你上车吧，反正进基地前还要细查。”男人潇洒地一摆头，示意她上来。
　　“谢谢谢谢！”王黎匆忙去了后座，发现并没有其他乘客，正想问问什么情况，司机小哥就开口解释的明明白白。
　　“这周轮到我看看市里还有没有落单的人类，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所以机车的声音也改大了，方便流浪者注意到。”
　　“低级丧尸听不到声音的，他们只闻肉味儿！”
　　“我们黎明基地在离这儿不算远的地方，看样子你找了很久吧。”
　　王黎深以为然地点头，天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地方，她一定会死的特别惨。
　　“小姐怎么称呼？”他问。
　　“我叫王黎，您呢？”她坐在后面，喜悦过后是有些拘谨，因为她又脏又臭，在外边漂泊了那么长时间根本没有空好好打理自己。
　　“李行西。”仔细看来，其实男人年龄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
　　“李先生，……，可以跟我讲一讲黎明基地的事情吗，我想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才能进去生活和之后的劳动之类的。”王黎小心翼翼的问他，生怕他说非异能者不能进之类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叫我李行西就行了，看样子你不是异能者，对吧？”
　　“……，对。”
　　“不是异能者也没事，普通人可以做一些清扫卫生或者做饭之类的伙计，只要你不是吃白饭的蛀虫，我们基地都能留！”李行西骄傲地说着，“我们已经开辟出一片土地可以种粮食和蔬菜了，而且我们的首领异能等级是现在大路上最高的，假以时日，定能将丧尸消灭干净！”
　　“那挺厉害的，……”王黎终日疲于奔命，消息闭塞，并不知道末世里还有这样的大人物，也不知道人类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那可不！而且首领是火系，很克丧尸，一巴掌下去能烧死一片！”
　　“哦，……，好棒哦。”王黎干巴巴的捧场，毫无灵魂，甚至心里还有点嫉妒。
　　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觉醒异能呢？
　　她也想杀丧尸！
　　“其实，小姐姐，我看你长得应该不丑，身材也不错，你要想在基地过得不错还有别的法子，嘿嘿。”李行西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她，说话吞吞吐吐的。
　　“什么？”王黎好奇。
　　“可以找个有钱人包养你。”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就当是路上无聊找乐子，“当然这种听上去是尴尬了点，哈哈哈哈哈哈，我们黎明基地的人基本还是很正派的，再说现在物资这么紧张，人傻钱多的人也不多，也没必要专门养个女人，哈哈哈哈，……”
　　王黎陷入沉默，或许有这样愿意走捷径的人，但她不愿意。而且，似乎男人都觉得开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很开心，但实则不是这样的。
　　并不好笑。
　　“你别多心啊，我就随便说说。”男人懊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可能是最近漂亮姑娘见得少了，调戏人的话张口就来，净说点乱七八糟的。
　　“……，没事。”少女摇摇头。
　　没有实力的人拥有的选择不多，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一样。

　　汽车很快开进了一个堡垒一样的巨门，靠边停下，李行西跳了下来，轻松的跟门口的人打招呼。
　　“呦，回来啦！”
　　“嗯，带回来一个小姐姐！”
　　“行啊，你小子，运气不错啊！”
　　“哈哈哈哈哈，哪里哪里！”
　　一番插科打诨后，王黎也从车上跳下来，李行西带她去做详细的身体检查。
　　检查前要先进隔间冲个澡，随着水系异能的崛起所以水资源算不上稀缺。检查人员还贴心地为王黎准备了干净的替换衣服，洗白白的王黎瞬间感受到了人类大家庭的温暖，恨不得对全世界都说一遍谢谢。
　　成功通过检验的王黎从门口一出，让在场的雄性生物都眼前一亮，好清秀的妹子，想要拥有。
　　“干得漂亮，李行西！”同伴捶他胸口。
　　“哦，……，哦！”李行西看着眼前盘靓条顺又白白净净的女生，觉得刚刚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怎么不上手撩呢，明明是他先找到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后悔。
　　“王黎，你被分到哪儿住啊？”他问。
　　“一个四人间，在北区。”王黎老实地回答。
　　“北区？”李行西惊呼，大跌眼镜，“你想去种地？”
　　北区是黎明基地开发出的一片有机菜地，大家住宿是依工作地就近分配。
　　王黎点头，“我想杀丧尸！多做点体力活应该能锻炼的力气变大一点吧，我还没有异能，所以想先通过强身健体来试试。”
　　“……，种地什么的，算了吧，你要不还是去厨房或者保洁那里。”出于不知名的心态，在场男人都不愿意让一个活生生的漂亮小姐姐练成金刚芭比，农活又苦又累，晒一天就能成了糙碳娃儿，“基地里很安全的，打打杀杀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王黎刚想反驳，就听到突然有人欢呼，“齐哥他们回来了！”
　　然后大家就精神抖擞的四散开，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
　　“‘齐哥’是谁？基地的大人物吗？”王黎侧过头小声的问身边的李行西。
　　“他就是咱们基地的首领。”男人点头。
　　听罢，王黎也颇为感兴趣的跟着众人一起，等着首领回归。
　　大陆最强异能者之一啊，人类领袖啊，多么牛逼闪闪的人物，消灭丧尸带领人类走向光明的英雄啊！
　　从第一辆军绿色越野进门，一整个车队就陆续跟了进来，一众车在基地门口减缓了车速，打开车窗，但并没有停留。倒是基地门口的人们兴奋地喊着，“辛苦了！”或“欢迎回家！”之类的话。
　　王黎睁大眼睛，沿着洞开的车窗想找找这位传奇人物的踪迹，瞧他长得什么模样。找了一圈，然后在最后一辆车的副驾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低调内敛，气势非凡，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不禁屏住呼吸，那人的目光让她瞬间想到了冷兵器。
　　她刚想向身边的人确认这位是不是首领，就听见车里的人说了一句，“停车。”
　　然后，懵逼的反而是在场围观的所有群众，大家窃窃私语着，不知何故。
　　王黎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只觉得空气突然一阵紧张，头顶上传来一股压力，刚刚还在车里的人，突然站到了她眼前。
　　这人个头很高大，压迫力很强。
　　她紧张地吞口水，“您好，……，首领。”
　　这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这，满满威严扑面而来。
　　“我是今天刚来的，我叫王黎，……，您，……，有事吗？”
　　王黎自觉情势诡异，生怕自己哪一句话没说对让人给赶出去，这也太惨了。
　　她抬头，眼神相遇，觉得这人目光深邃又难懂，还闪着莫名的亮光。
　　“……，您？”等被他一只手突兀摁在头上，王黎才觉得不对劲，匆忙往后闪躲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
　　“我叫王齐，二十五岁，单身，可以带你回家吗？”他说。

　　以他为圆心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全都冻结成石雕，震惊到失语，这是什么样的展开！
　　难道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还是说见色起意？城里的包养套路应该也是这种说辞吧？没想到首领也好强取豪夺这一口？
　　这也太直接了吧！
　　王黎先是也惊诧，胡思乱想中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满不情愿地皱眉，“不合适吧，……，我们不太熟。”
　　“如果住到一起，我们很快就会熟的。”虽然他语气很诚恳，但王黎怎么听都像是渣男在发言。
　　虽然情势比人强，但王黎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所以并不打算忍气吞声。
　　“……，您经常这么欺男霸女吗？”王黎反复斟酌了片刻，词句还是不要太尖刻。但如果这样，这个首领还是会恼羞成怒的话，大不了就是再找一个基地，死就死吧。
　　“我不是，我没有，你是第一个。”男人说的真挚又真诚。
　　“那为什么？”王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刚洗干净的脸，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姿色，不至于让人看了就想抢回家压寨的地步。
　　两个人兀自对话了这么许久，视周围为空气，等看到大家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王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
　　他深吸了几下，静下心来，微笑着解释，颇有安抚的意思。
　　“其实是这样的，我之前有一个妹妹，长得跟你很像。”他停顿了一下，音量渐弱，“但是，末日爆发的时候，她没能活下来，……”
　　“……，这样啊。”王黎看他似乎在伤感，点点头，无意揭别人伤疤，并不深问。
　　“我只是猛然看到你长得很像她，想保护你，一时激动了些，抱歉。”他说话的样子温文尔雅，不像是在骗人，这让王黎吊在半空的心终于平安落地，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一个受人爱戴的首领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品有瑕疵的人呢？
　　他肯定是有原因才这么做的，并不是搞有钱人的包养那一套。
　　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也不是不能感同身受。
　　理解万岁！
　　“没关系，我长得像你妹妹，而且我们都姓王，本来就是缘分。”她腼腆的笑笑，“但是，我们住在一起确实不合适，我不是令妹，也不愿意承着亡者的便利占基地便宜，我还是住在北区宿舍吧。”
　　“北区？”王齐一听就觉得不好，眉头紧皱，“北区的工作比较辛苦，而且大多都是男人，位置也偏，离生活区太远了。”
　　“是我的选择。”看他也不能理解，王黎又一次耐心的解释，“我不想留在基地的中心每天只是洗衣做饭浑浑噩噩，我想变得强大，想出任务跟大家一起灭丧尸，这样既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去北区应该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首领沉默片刻，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王黎一时间也不知该接话说什么。
　　“应该没有硬性规定女人一定要干后勤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但我有一个提案。”王齐想了想，语气陈恳，“你想变强，我可以教你格斗，教你使用武器。但条件是你跟我一起住，你觉得怎么样？”
　　王黎抬头，满眼都是疑惑，完全不懂他非要一起住的执念。
　　“如果我不跟你一起住，你就不愿意教我了？”
　　“我只是恰好缺一个帮忙打扫房间的人。”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那我住在北区宿舍，你教我格斗，我每天去替你打扫卫生，不行吗？”
　　“不行。”王齐断然拒绝，摇头，“太远了，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
　　“……”跟着眼前人学习的诱惑是巨大的，他无疑是一名优秀的战士，而且他有一种让人亲近的感觉，很安心的感觉。
　　让男女授受不亲都见鬼去吧，这人应该没有恶意的。
　　他也说了嘛，她长得像他亲妹妹，怕什么！
　　王黎咬咬牙，一狠心，“好，那我跟你住。”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两个彼此陌生的人的同居生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