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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长思与君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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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他不仅离开了瀛洲,也离开了堰山?”
“是的,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离开了堰山。”
“与他一起离开的是谁?”
白听心头松了松,上神终于问到这里了,他也应该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了,因此,他立即道:“……君里。”
“哦,原来是他。”
鸢古陷入了沉思。
白听立刻往后退了退,小心翼翼地放松了一下自己一直紧绷的脸,心头终于彻底松懈了下来。
若说这件事,得从五天前说起。五天前,五岁的小长思在安葬好父母的遗体后,突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瀛洲。正在瀛洲找寻开启时空隧道媒介的白听得知这件事,立刻就悄悄地跟随小长思离开了瀛洲。白听不明白小长思离开瀛洲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此没来得及立刻向鸢古禀告。白听一路跟着小长思离开瀛洲,乘船回了大陆。白听还是不知道小长思准备去哪里,去干什么,因此还是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就在三天前,小长思来到堰山附近,偶然遇到了君氏夫妇君离与冷屏,也就是君里的父母,他们与小长思的父母本就是老友,这几天也正准备赶往瀛洲,没想到却突然偶遇了小长思,得知了小长思父母的消息,君氏夫妇一阵伤心,于是就将小长思带回了堰山。
君里稍长于长思,十分地活泼好动,成长于一个修仙世家,自然他也十分痴迷于有朝一日能够飞升成仙。他对于长思的到来很高兴,因为长思与他年纪相仿,而且他早就听闻长思的父母很厉害,因此也固执地认为长思也一定很厉害。尽管父母告诫他不要在长思面前提起长思的父母,可是才五岁的他又怎么会把这些话一直记在心中?于是,在一天前,当君里像献宝似地拉着长思去见他的一些伙伴时,君里毫不吝啬的赞美和吹嘘引起了伙伴们的嫉妒和不满,其中一个伙伴因此愤愤地说了一句,“不过是个克死自己父母、无家可归的人,他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而且,我听说,他才刚到堰山,君里,你见过他出手吗?”就因为这样一句话,引发了孩子们的“唇枪舌战”,直到最后,所有人打成了一团,唯独没有动手的人只有长思。再之后,就在事情发生的当天晚上,长思就准备一个人离开堰山,不料他还没走出屋子,便见到了一脸是伤、拿着包袱来找他的君里,两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堰山。
白听想着,不由还是暗暗摇了摇头。稚子无畏,不知这件事,到底会对长思产生怎样的影响。长思分明是个很敏感的孩子。白听还记得,当君氏夫妇说要将他带回堰山时,长思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说答不答应,而只是问了君氏夫妇一个问题,“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爹爹娘亲会这样惨死?”
如果当时站在长思面前的是他……面对那样一双清透分明的眼睛,他或许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长思。所以,君氏夫妇当时只是双双将长思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思及此,白听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上神,你要去哪里?”
白听只觉眼前忽地一闪,鸢古就已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白听想追,也根本无从去追。
“你继续去寻找媒介。”
远远地,虚空中只传来了这样一句回话。
白听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彻底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上神又丢下他了,只不过,不知道这次到底会是谁“差了那么一点运气”遇上上神?
深夜,山林中。
君里紧紧拉着长思的袖子,身体也紧紧挨着长思,一脸警惕地看着黑黝黝的山林,步子迈得极慢极慢。
“长思,要不咱们……掉头吧?”君里下意识地咽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哆嗦。
山林里黑黝无比,在视线所及的地方,似乎每一处的黑暗之中,都裹挟着无数的魑魅魍魉,域域鬼鬼,只等着他们靠近,仿佛就会猛地从黑暗中钻出来,向他们张开它们黑暗的大口,然后彻底地吞噬他们。所以,君里很害怕。
“我们怎么掉头?我们从黄昏时就走进了这片林子,但是现在还没走出去,如果我们掉头,依然还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其实长思同样也有同君里一样的感觉,但是,相比之下,长思只是眼神有点游离,表情还算镇定。
“可是……”
君里才刚刚说了两个字,长思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君里身子一僵,也跟着突然停了下来。
“来了,果然……要来了吗?”君里以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道。
“是……来了。”长思的声音里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颤抖。
“可是,是什么……”
君里紧紧拉着长思的手臂,几乎将头完全埋入了长思的臂弯中,他根本一点也不敢再望向山林。
长思侧头看了一眼君里,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慌乱,“不知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还没有学过任何法术,如果遇到的是妖怪,怎么办?”
“不知道。”
长思依旧只答了三个字。
可是,长思镇定的声音却让君里瞬间安心了不少。君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希冀般地看向长思,“你有学过吗?如果碰上妖怪的话……”
“没有。”
“可是,我听说你的父母都很厉害,难道他们不想你像他们一样厉害吗?”
“我……不知道。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对我说,我也……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们。”
黑暗中,山林里,小长思的声音显得格外的低切和痛苦,脆弱又黯然。
君里突然就不再开口说话了,也不再开口问了。他紧紧依着长思,长思也紧紧依着他,二人一起慢慢地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
山林幽幽,一片寂静。然而,他们还是能够听到自刚才起就有一阵若有似无的声响仿佛像低吟般在他们耳边轻轻浅唱,渐渐地,那阵声响似乎越来越清晰了,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长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处像是花园的地方。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马上摇了摇身边的君里。
君里悠悠从昏睡中醒来,看到眼前的一切,突然“蹬”地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长思道。
长思只知,眼前所见的地方绝不是他们昨晚最后记忆中的山林。这里花木遍地,山泉秀美,水车叮咚,远处竹屋隐约,极像一处隐居的世外桃源。
“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呢?”
君里脸上是一副全然困惑的样子,他低着头,有些楞楞地看着脚下的花。
而此时,长思却已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隐约的竹屋,那里似有烟雾升起,像是水墨山水画里升起的一丝炊烟,这里难道真的住了什么人吗?长思暗暗揣测道。
两个五岁的孩子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
不料,一个声音却突然自他们背后响起。
“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你们一定想不到?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们啊?”声音于嬉笑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洒脱。
“你……是谁在说话?”
长思立刻警惕地回身,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一脸微笑像将百宝袋穿在了身上似的老道。
“你是谁啊?我刚才明明没有看见你,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君里的话音中带着一丝天真,也带着一丝好奇,但唯独却没有警惕。
“我是……”老道呵呵笑了笑,看了看长思,又看了看君里,才故意道:“无名,你们就叫我无名好了。”
“无名?你没有名字吗?”君里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老道更加好奇了。
“有名无名又如何?名字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如果我哪天得道飞升了,我再为自己取一个响亮好听的名字就行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君里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心中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果然是才五六岁的娃娃,碰到什么都感到好奇,什么都喜欢问。不过,你身边的这个娃娃,怎么同你倒大不一样啊?”无名老道先是自我感叹了一番,然后觑了一眼不发一言的长思,问的却是君里。
“他……他……”君里似乎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才对老道说道:“他父母最近刚去世了,所以,他现在不爱说话。”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惜……可惜……可惜……”
无名老道一连说了三个“可惜”,引得君里心中越发好奇。于是,君里又问道:“可惜什么?无名,你到底在说什么?”
无名老道看了看君里,神秘兮兮地笑着道:“好,很好。你问得很好。”
“我问得很好?”
君里自然更加不明白无名老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无名道:“是啊,你是不想修仙,然后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应劫飞升啊?”
君里立刻欣喜而肯定地点头。
“那你肯定需要这个!”无名倏地朝身上的百宝袋里探了探,然后拿出了一把黑漆漆的伞。
“这是什么?”君里眼中一亮。
无名自是注意到了君里的眼中突然浮现的神彩,忙道:“你别看它只是一把黑漆漆的伞,但是它能帮你抵抗天雷。”
“真的吗?”君里几乎快跳起来了,眼中也更亮了,眼神中充满了孩子似的急不可耐,急道:“那你快把它打开,我要看!”
“好!”无名一边说着,一边悠悠地瞥了一眼长思,见长思也斜着一只眼偷偷注视着他的方向,于是微微笑了笑,道:“好,我就打开给你们看看!”
黑伞被打开,一阵异样的气息顿时弥散开来。
君里立刻向后退了退。
长思则不由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也向一边退了退。
“咦,这是什么味道?还有,这伞,怎么看着这么旧,这么……沉腐?伞骨和伞柄都黑漆漆的,一点灵性光华都没有,它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天雷?”
无名也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它……可能是在百宝袋里放太久了,所以……太久没被人打开了,所以……”
“你……编不出来了吧?哼!”长思这时却道。
无名顿时脸一垮,忙自圆道:“你一个才五岁的娃娃,说什么呢?你知道吗?这是宝物,它是有灵性的,你不能这样说。什么编?我编什么呢?”
“我没有说它,难道你不觉得我是在说你吗?”长思若有所思地瞟了无名一眼。
“说我?”无名指了指自己,恍惚醒悟,快速将黑伞一收,然后朝百宝袋里一塞,十分傲娇地道:“那我不给你们看了!哼!”说着,双手抱胸,侧过身子,不再理会长思和君里。
长思于是依旧将目光望向了远外隐约的竹屋。
这时,君里却又突然叫道:“长思,你看,地下的花木,还有草……它们好像突然都死了!”
长思立即调转目光,看向四周,眼里同样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眼前的一片秀美,转眼,便化成了一片枯灰,只余水车叮咚的声音依旧。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思想着想着,突然地便想起了刚才那一阵异样的气味。于是,长思立刻转过身子,重又看向了无名。
“是你?是你做了什么?”
“是我又如何?你看看你,根本就是一个五岁的娃娃嘛,为什么要整天苦着一张脸?想问,就像孩子一般质问得了;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嘛。你不说话,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也没人关心你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哦,这就是你一个人离开瀛洲的原因?”
“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听到无名提起瀛洲,长思就像刺猬般立即竖起了毛。
“我嘛,不过是听了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君里急忙插道。说完,还关心地看了长思一眼。
无名微笑道:“很有意思的传言。据说他的父母应天雷之劫时,他也在一凌峰,而且就在峰顶不远处,但是,他的父母都因天雷而死了,可是他却没死,所以,很多人想知道这个大难不死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你也想知道?”君里急忙像护犊子似地走到君里身边。
“我……当然也想知道。”无名故意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百宝袋,“你看,我身上百宝袋里装的都是我为应天雷之劫而准备的宝贝,不过,如果最大的宝贝是他的话,那么……”无名的脸上的笑越来越不善,也越来越邪恶。至少在君里眼中是如此。因此,君里忙道:“你想干什么?我是不会允许你伤害他的!”
“你以为我会怕你一个五岁的娃娃吗?”无名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冷了许多。
君里依旧坚持,“即使那样,我也不会让你伤害他!”
“就凭你?”无名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君里道:“就凭我!”
三人陷入了无声的对峙中。
无名盯着长思,君里盯着无名,长思也盯着无名。
然而,就在这时,从竹屋的方向却突然传出了一句怒气冲冲的质问。
“——是谁?到底是谁毁了我的花木?”
接着,便有人从竹屋飞奔出来。
看着那个自竹屋里仓皇奔出的女子,无名脸上笑意突然加深,意味深长地道:“你终于出来了,慕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