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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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四字，却有声震寰宇的气场，威压万古诸天。李白本能的联想到有同样威势的女娲，却又很笃定来者必定不是她。大地随着那人的一声令下震颤，不似十荒裂缝出现的前兆，却似乎比那更为恐怖。
前一秒还平静的酩湖顿时波涛汹涌，巨兽一般往陆地上漫。李白马上化凤，将狄仁杰带到半空中。穹顶降下的光柱依旧毫无动静，情况没有像李白想的那样，那个能号令玄武的人——或者说神——迟迟没有出现，倒是片刻之后，千百年来没有在凡人面前现过身的玄武出现在两人眼前。
狄仁杰见到玄武的第一眼，心里想到的却不是畏惧而是疑惑，只因这巨型神兽的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厚重冰冷的锁链。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囚犯，一句曾经在另一位神兽口中听到的话此时又钻进狄仁杰的思绪内——成为神兽，是画地为牢。
玄武挣扎着，想挣脱身上的锁链，却不出所料的失败了。李白本以为这神兽要发动攻击，连忙向更高处飞去，却没想到玄武在挣脱未果后在没有动弹，只是抬头对他两人道了句：
“快逃。”
李白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整个身体便被天顶上射来的一道炫目的光击中，那道光在一瞬间灼伤了白凤的羽翼，使得他一时间连凤的形态都难以维持。李白强撑了半秒，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坠到了地上，背部猛击地面令他整个身体疼得弓了起来，李白一咬牙，把声音又压了回去，缓了两三秒，低头问怀里的狄仁杰道：
“没事吧当官的？”
狄仁杰无声的点点头，不用想就能想象得到李白此时是何种状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没有来的想到了宴会前吃的那个涩涩的果子。狄仁杰站起身，唤出了三张令牌，挡在李白身前，抬头看向那道炫目光柱的源头。
光柱的深处，穹顶渐渐笼罩起层层云，云端透过微弱的光，遮蔽了满天星辰的夜。玄武依旧像他这千百年来所作一样，不为所动，沉默的像一尊石像，就好像方才的命令只能将它唤过来却不能指使他行动半步。
直到云层之上的发令者“千呼万唤始出来”，玄武才终于微微颔首，做出了一个臣服的姿态。
发令者顺着光降临到两人视线里，一袭锦衣，狄仁杰微微皱眉，想起唤龙国万人坑记忆牢笼中那个神秘的仙人。身后的李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只手轻轻拍了下狄仁杰的肩，像是将不用担心四字通过无法触及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狄仁杰松了口气，面对锦衣仙人的眼神平白多了几分底气。
锦衣上仙却先是讽了玄武一句：“这么多年依旧像块顽石，也难怪当时任着伏羲搬到哪是哪。”
玄武低着头，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或者说，他似乎根本没能力去反驳。神兽玄武在这个锦衣上仙面前只能处以一种俯首称臣的地位。锦衣上仙冷哼一声，转向李白那边，没有任何动作，却是微微一笑道：
“好久不见，凤神大人。”
短短一句话却立刻勾起李白脑海中那段风雨如晦的记忆，燃尽轩辕国的那团烈火从过往浇烧而来，点燃了李白心底的仇恨之火。他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锦衣上线，近乎是咬牙切齿道：
“明、世、隐！”
他的话语在对方听来却是回以照旧的高深莫测的笑，明世隐道：“我此次前来不是与你温茶煮酒，共叙往事。我不过是来取回我的一样造物。”说着一道法力链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间释放而出，直直刺向狄仁杰。
狄仁杰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链条击中，那道法术温和无比仿佛春晓之花，却在下一秒涌入狄仁杰每一滴血液中，唤出蚀骨一般的疼痛，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但那法力链条使他完全没有力气睁开眼，意识很快化成一团模糊。
李白奔向去挡那道射来的法术，却不料那法术居然穿过了他，精准无比的击中狄仁杰。紧接着他看到狄仁杰猛地晕了过去，一团金色的光从狄仁杰胸前出现——或者说，从狄仁杰身体中被剥离出来。那道金色的光渐渐成型，化成了李白再熟悉不过的模样——一只金鹰！
明世隐随即要收回金鹰，却不料随着法力链条的回收，灵体状态的金鹰居然迟迟没有脱离狄仁杰的身体，就好像完全融成狄仁杰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明世隐不悦的啧了声，道：“小家伙居然入了这个凡人的身，不过无妨，毕竟灵体凡躯终不能相容。看来我要连带着把这凡人带回九荒去研究一番了。”说着挥手又是一道链条，将狄仁杰拉到自己身边，无视冲过来的李白，就要顺着光柱返回穹顶。
“放开他！”不知哪来的一腔孤勇，催着李白托着受伤的身体手无寸铁的冲向九荒的神。他跃起化凤，杀向明世隐。可两人实力肉眼可见的悬殊，李白几次都险些被击中坠落地面，可他就是不知疼痛一般往死里冲，终是惹怒了明世隐，只听得一声“放肆”，一团骇人的法球从明世隐掌中发出，射向李白。
可谁都没想到，李白非但没躲，却瞬间拍出了闪现符，来到明世隐面前，白凤合笼受伤的翅膀，将狄仁杰包裹在怀抱中。紧接着，在李白身后随即飞来一团火球，不偏不倚与那团骇人的牡丹法球相撞，一时间两团巨大的能量相碰撞，激起群山崩塌般的声响，李白被能量击中，顿时神魂分离，意识漫漶，恍惚间看到那九荒神官闪现离开了爆炸处，却在九皇之上牵引着法术锁链。
鲜血渗进眼中，视线逐渐一片血红......
李白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还没想着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身上的伤为什么好了，他就先四处张望，想寻找到狄仁杰的身影。在地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李白急了，化成白凤飞到半空中，想着在空中获得更广的视野。不料当他看清楚周围的全貌时，却愣住了——找不到那名鹰眼统帅的身影，却发现这周围是方才经历过一场恶战的战场。
堆积如山的尸体，和着烂泥的鲜血，李白承认自己对战争并不陌生，却还是被战场的血腥气息冲的反胃。视线所及之处，胜利方的军队正趾高气昂的回归，而失败的那一方则早就变成了一群死人。
不留活口的战争.....李白想到轩辕国历史上与邻国交战，明显不如这般残酷。李白紧皱着眉，无意间瞥见胜利方军队升起的旗帜，上面画着一头威武的麒麟神兽。
他化回了人形，落在地面上，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记忆牢笼。”李白自言自语道，“麒麟旗帜.....这里应当是中原河洛。”可是，当官的在哪？他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知道狄仁杰现在在什么地方。进入记忆牢笼之前狄仁杰被明世隐带走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李白仍然可以回想起当时自己心底的恐惧感与愤怒，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狄仁杰已经成了他生命里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待到斜阳倚着山头，天色将暗，李白仍是没有找到狄仁杰，正当他想再次化凤去更远处寻找时，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批逃亡的难民。兴许是下一场战争即将到来，孤城的老百姓为了活命集体弃城逃亡。在“活着”二字面前，往日里的情分与礼让似乎顿时站不住脚，表露在外的只剩下混乱无序。
即便是在奔命的路上，人们仍然会为了自己的存活去争抢和掠夺，本就狭窄的古道混乱不堪，明明是逃难的流亡者，却硬是表现出大军过境的破坏力。喧嚣混乱持续了好一会，待到人群消失在视野里，这条古道上就只剩下残碎的物件衣物和几个倒霉的被踩死的人了。李白叹了口气，不自觉又联想起方才见到的尸横遍野的战场。
他知道这是过去发生的事实，并且知道即便是在记忆牢笼之外的现实中，只要有战争，这样的情况仍然存在。李白有些木然的从古道穿过，目光扫过那些被残忍踩踏而死的人，心里无声的谈了口气，微微抬手，将这些可怜人的魂魄收入手心，而后蹲下身，将手中的灵魂送入底下归于往生轮回。
短暂的法事结束，李白正要离开，却听得身后一声微弱的呼救。李白转过身去，发现那是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吊着最后一口气在求救道：
“神仙....救救我。”
说罢便晕了过去。李白赶紧到那男孩身边，给他拍了张治疗符，而后将小男孩抱起，离开了被初升之夜笼罩的萧萧古道。
小男孩一头灰白色的短发，身子骨瘦小又孱弱，在逃亡的人群中被掠夺踩踏得没了人形，满身是伤，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了过来。李白将小男孩安置在一处破庙里，自己则出门去寻找狄仁杰，找了一天也还硬是没有半点收获，只得在远处小河里抓了只鱼，赶着太阳下山前回到破庙里。
甫一进门，便见那小男孩已经醒了过来，居然正在削着一根木棍。李白看不懂这小子要干嘛，吆喝了一声：“别瞎捣鼓了，刚醒过来，出来吃鱼。”说着在破庙门口支了个架子，手中化出一团火烤起了鱼。
庙里的小孩确实等了好一会才出来，不声不响的坐在李白身边。李白瞥了那小孩一眼，将烤熟的鱼递到男孩面前，道了句：“尝尝看。”
男孩饿极了，接过肉就低头狼吞虎咽开来，也不知是怎么的，吃着吃着就抽涕了两下，紧接着居然哭了出来。
李白道：“咋了，这鱼不好吃吗？但也不至于难吃到这种地步吧？”说着拍了拍男孩的背。
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嘴角还带着残留的血迹。他将肉一点不剩地吃光，而后抬头看着李白，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本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坚决。男孩还没咀嚼完，就急不可耐地道：“神仙，我求你帮我，我要报仇，我要杀光他们！”
李白懵了：“什么跟什么呀？把谁们杀光啊？小小孩子咋说话呢？！”说着用袖子给男孩擦了擦嘴又擦了擦脸，他本就没什么洁癖，自然也不会在意抹得自己白衣服上脏东西了。把男孩脸上的灰和血迹擦掉，李白这才发现，这小家伙从刚才出破庙门起，手里就一直紧握着一根削的尖尖的木棍。
男孩很努力想憋住眼泪，却还是没忍住地哭，一边哭一边用一种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恨意和愤怒道：“河洛国出兵攻打我们国家，甚至请来了麒麟瑞兽。他们的铁蹄无往不胜，攻占一个地方就烧杀抢掠寸草不生。我爹娘和我在逃难中走散，那些同行的难民居然看在我年纪小，去抢我身上的食物和盘缠，甚至有人将我推翻，紧接着的人们仿佛视若无睹，从我的身上踏过。前者是怪物，后者是疯子，他们都该死！”男孩咬牙切齿，眼里的泪却是豆大豆大往下掉，愤恨和悲伤夹杂着委屈一同呈现在这张稚气满满的脸上，显得令人心疼又有些滑稽，他握着木棍的手更加用力，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男孩哽咽了下，接着道：“都该死......”
李白看着小男孩近乎疯魔般的举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得这孩子还太小，本不该承受这些。即便是他自己，在作为凤的孩童时期也是在女娲的怀抱和温柔教育中长大，生活和命运的变质也是在成年以后再经历。盖世事无常，人世间总不会有完全的感同身受。李白无声的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他想施法让男孩忘记这一切，从此能正常的长大生活，却又觉得这对对方并不公平.....
男孩依旧哭着，剧烈的情绪使他整个身体都颤抖不止，嘴里却还是不断重复着杀、报仇这样不符合他年龄的字眼。
李白叹了口气，觉得此时首要得让男孩冷静下来。于是他微微抬手，施放了一个当初在轩辕镜蛮荒时期释放的法术，他采撷西边落日余晖中的一抹亮色，汇集在掌心中，而后将手温柔的放在男孩头顶。随着李白手向下移动，男孩额前的一律头发被染成了同落霞一般的金色。
李白收回手，有些失神看着逐渐稳定下来的男孩，当他反应过来后却忽然笑了，自己找了这么多天的人原来就在眼前。他问男孩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道：
“狄仁杰。”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