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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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方才的法术有效果，小狄仁杰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李白便顺势夺过他手里的木棍，站起身来，一把便将木棍折断。李白对男孩道：“你若是想复仇，光凭着这根一折就断的棍子就想去单挑河洛国大军和麒麟神兽？大白天做梦呢！”
男孩心里窝火，却被那法术影响着生不出气来，嘴硬想反驳的话也转了个弯转到了别处，最后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现在是傍晚，不是白天。”
“呵！你小子还嘴硬呢！”李白说着轻轻敲了小狄仁杰的头，又低下身来揉了揉男孩的头发，“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有些事终究熬不过时间的，仇恨也好怨念也罢，长久带在身上会把自己压垮。你还小，未来还有大好的时光，若是一头陷进这团恨的漩涡里，那该多累啊。”
小狄仁杰没有说话，沉默着低下了头，一只手却在握着拳头，他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何能将仇恨这种事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会忘记？开什么玩笑！亲眼见到自己的家园被铁蹄践踏，被掠夺的疼痛刻在小狄仁杰的心上，他来到世上不过十年，无法像眼前人那样看淡一切，他只知道受疼会哭，被欺负了要报复回去。
李白心想着这小子冷静冷静应该就没事了，等这周围的战争结束后就带他去找他爹娘。可这战争一开始便没完没了断断续续，好在这破庙破烂的恰到好处，战火没有蔓延到这片地方。小狄仁杰在李白的眼皮子地下安静了小半个月，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正当李白放下心来，心想着哪天化凤带他去天上飞一圈放松一下，这小孩却突然不见踪影。
那是个雨夜，烽火没有点燃，河洛国蓄谋已久的一次偷袭如弦上的箭，蓄势待发。李白慌了神，四处探寻着小狄仁杰身上的微弱的法术气息，他不顾一切冲进河洛军营，最终在统帅营帐里找到了小狄仁杰。统帅营帐中，花木兰无视冲进来的李白，直直的又踢了小男孩一脚，而后道：“不知死活，还不快滚！”
小狄仁杰腹部受了一击，他忍着疼将口腔中的血又咽了回去，恶狠狠的瞪着花木兰，怒道：“你这个怪物！你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坐在圣兽位置上，凭什么受人敬仰？！你不配！”
花木兰闻之一愣，居高临下的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失落，转眼又恢复冰冷，她抬腿又是一脚，不料却踢了个空。眨眼间李白已经抱着小狄仁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孤身一人去刺杀圣兽？！你当真是不要命了！”李白把小狄仁杰救回来后，先是骂骂咧咧的给他疗伤，后又把每天晚餐的两只鱼削减成一只半，以此来惩罚这小子的莽撞。
可小狄仁杰就好像着了魔一般，安生了两月后又一次潜入了河洛军营.....李白前前后后这样救了它三次，最后一次终于是忍无可忍，在救出来小狄仁杰后猛地打了下小孩的脸，怒道：
“真是疯了！”
小狄仁杰依旧是带着满身的伤，紧紧攥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仿佛随时爆发的猛兽。方才李白那一巴掌打得并不重，此时小狄仁杰就仿佛没受那一巴掌一样，眼睛里的戾气和怒火没有削减半分。李白夺过对方手里的匕首，半蹲在小狄仁杰身前，将匕首的尖端对准自己的胸口，他一手猛地拉过小狄仁杰，让小孩握住匕首，然后直视对方的眼睛，道：“你不是一直想杀光他们吗！那你试试，先杀了我，试试杀人是什么滋味！”他的声音逐渐放大，最后几乎是吼着说出来。
小狄仁杰却突然不敢动了，仿佛是被李白方才的表情吓住了，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李白却猛地按着他的手，控制着他将匕首刺入。尖刀刺破衣物，刺穿胸膛，鲜血很快便染红了李白的前胸，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强忍着疼道：
“怎样？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如何？是你想要的吗？”
小狄仁杰被眼前的血红惊得目呲欲裂，挣来了李白的手，猛地跑远，在老破庙后边的墙根终于是忍不住干呕起来。敌国入侵，他见到的侵掠与杀生不算少，可真正当血流到自己手上时，他才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表现出恶心与抗拒。
第一次杀人的强烈感觉令他恍惚了许久，最终倚着墙痛哭了起来，心里无限后悔着自己方才的举动，居然对救命恩人下杀手，他一边哭一边回到方才的地方，心里想着要赶紧抢救恩人。可他没想到，方才还被自己刺了一剑出血量惊人的家伙此时正没事人一样坐在火堆旁烤鱼。
李白见一脸震惊的小狄仁杰总算来了，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凳，示意他坐过来。小狄仁杰听话的坐过去，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李白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耸了耸肩，道：“放心，我不是人，就流了点血而已，死不了。”
小狄仁杰正要吐槽“那叫流了一点血？”，却被李白伸到自己眼前的香喷喷的烤鱼把话堵了回去。他别扭了两三秒，还是把鱼接过来，低头狼吞虎咽开来。
李白道：“算是惩罚吧，今天只有一条鱼。”说罢将属于自己的那只鱼放到一边，心想着待会小狄仁杰要是饿了就把那只给他。李白看着男孩的侧脸，道：“人与人总是不同的，你不能强求一些人与你所想的一致，毁灭比守护要容易得多，与其苦于人性之恶，不如多着眼于人性之善。试着放下吧，听话，....听见没有！”说着轻轻拍了下男孩的头。
小狄仁杰无声的点了点头，把眼圈里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时间在两人的相处中不知不觉间过去，河洛战场的战争也走进了尾声，两国的大门关的没那么严实了，李白便带着小狄仁杰去寻找他的父母。一路打听得知那座城的难民逃到了河洛边境，大部分归顺了河洛国。两人便一路追随到河洛，到了这个中原的的千乘之国，站在不同于以往的角度去看待这场战争，才发现一切都与曾经所知的不同。
小狄仁杰这才知道，这场战争是自己的国家先挑起战火，河洛虽说在打仗中占据上风，实际上却是被迫应战。是作为附属国的小国家先派兵攻打河洛边境某小城，妄图侵占当地，这才使得河洛为保国土完整出兵镇压。
他只看到自己居住的城被战火摧毁，却一直不知道是河洛先受创，一座城的人被侵略者逼着背井离乡。
小狄仁杰似乎明白了那时麒麟眼睛里的情感，为何在那一瞬间闪过不被理解的失落，她不过是作为自己国家的守护神，在国土遭到侵害的时候尽职尽责，保卫自己国民而已....原来一切就如李白所说的一样，战争也好，恩怨也罢，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是绝对非的东西，不是像他曾经一直认为的那样对错分明。
他们没有找到狄仁杰的父母，几天后离开了河洛国，又回到了那个小破庙里。小狄仁杰沉默了一整天，一整天都在破庙之外的石头上发呆出神，任凭李白来打扰了两三回都不动一动。正当李白心里纳闷这小子又咋了，小狄仁杰却先站了起来，他来到李白身前，抬头对他道：“带我去看看这世界吧。”
小狄仁杰从前抬头低头就是自家的小院子，再走得远些也不过是那座小城，吃饱了玩乐了会高兴，饿肚子挨骂了会伤心，所见就那巴掌大点的地方，见风是风，见雨是雨。但当一场战争把它那巴掌大点的地方给掀了翻，境遇逼着他长大成熟，渐渐的他便觉得世界远不止曾经的一个家，一座城。
凤鸟载着他游历山川湖海，入眼世间万物。小狄仁杰这才发现，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他不曾见过的种种，置身天地间，方觉落霞星月、风雪山川皆不似曾经所见。他看过北地莽原的风雪，西部戈壁滩的黄沙，南方灼灼的离火，东方湖海的秀丽，在他将四海八荒尽收眼底，曾经的幼稚也伴随着四年的时光从他身上溜走。
期间他们遇见过一队鹰眼，队伍中有个齐刘海的新兵，看上去年纪比狄仁杰还小。那个小女兵半天才翻上马背，在不远处对着狄仁杰哼了一声。小狄仁杰在那队人马走后才知道鹰眼的存在，仿佛一扇新的大门打开，原来在国家的军队之外，有一批人在守护整个四海八荒。
他记得那时身边的李白道：“四海八荒美在不同，又美在大同。这些人就是守护这不同与大同的人们。”
最终他们又回到了中原河洛。此时战争早就结束，河洛古国清明太平。新一批鹰眼部队招收新兵，李白看了眼身边跃跃欲试的小狄仁杰，道：“去试试吧。”
小狄仁杰原本就在报名与胆怯之间犹豫，李白这一句话整好成了他的定心丸，对方的话音刚落，他就一溜烟跑到了报名点去，三下五除二报名入伍后，抬眼才发现负责登记姓名的小姑娘正是他之前见到的那个新兵。
还是那小姑娘先对他打了招呼：“又见面了，在下上官婉儿。往后你就是我的后辈了。”
狄仁杰挠挠头，模样有些腼腆。
一切收拾妥当，小狄仁杰就要进入鹰眼的军营中，他道别了李白，背着行李跟上大部队，可没跑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又跑向李白。
小狄仁杰猛地抱住李白，埋在他胸口小声道：“谢谢你。”他与李白相处这不算短的时间眼见着就要结束，任凭他再想坚强也还是不争气地没忍住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李白衣服上。
李白一愣，旋即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道：“好了好了，真是脏死我了！放心，我们还会再见的。”
小狄仁杰破涕为笑，松开了李白，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笑着转身离开。
男孩离开了曾庇护过他的羽翼，带着一句再次相见的承诺，跌跌撞撞上了路。
李白在记忆牢笼中快速流逝的时间里见证狄仁杰的成长，越发觉得这孩子的光彩夺目，他身上有着李白曾经没能实现的理想。李白曾决心将四海八荒放置在他一人身上，守护他就做守护四海八荒讲。他看着狄仁杰从新兵一步步晋升，最终当上了鹰眼统帅，看着曾经稚气未脱莽撞暴戾的男孩一步步成长为翩翩君子，可他同时也看到自己在狄仁杰的记忆牢笼中渐渐被时光磨得失去了色彩，最终只剩下零星几点回忆还留在狄仁杰脑海里。
也不过是一句终会再见的诺言，不过是一个能让狄仁杰终生唯一的理想。
他在记忆牢笼里不断变得透明，最终回到了旁观者的视角。他看见狄仁杰带领小队支援轩辕国，在废墟上见到了那时正失魂落魄的“李白”，他终于才看明白当时狄仁杰紧皱的眉和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
李白总以为狄之所以会救自己是因为自己和朱雀长的相像，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狄仁杰之所以崇拜朱雀也不过因为守约和他记忆中那个已经模糊了的身影相似，不过狄仁杰记不清了。果真像李白所说的，时间会冲淡一切。
李白苦笑着，看着这之后发生的一切，过去之事无从改变，到头来只得叹一句“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他脸上遗憾的笑渐渐凝固，他接着看到狄仁杰跳进十荒裂缝救自己，连带着金鹰一同冲向业火。金鹰的神魂与狄仁杰的神魂在那时融为一体，一同进入了“李白”的记忆牢笼，狄仁杰作为一只金鹰参与了“李白”过去的一切。
李白的瞳孔急剧收缩，眼皮不自觉的瞅了一下，仿佛在预示着什么。擂鼓般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冲出胸口——
直到终于。
李白亲眼看见是金鹰不顾生命穿过轩辕国结界去取药和治疗符，而后沉默着把它们交给公主，是狄仁杰落得遍体鳞伤去救的他。
女娲曾经的问题再次回旋在脑海里：“你可知，当时真正救你的是谁？”
李白忽然笑了出来，笑声渐渐变小，最终化作他心里的一摊混着苦味的暖流。无数次冲击心墙的情感终于在此刻决堤，洪水猛兽般席卷李白所有感官，让他长久以来的疑惑与犹豫有了答案。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他将感激之情错交到了王昭君身上，并把这种感激理解成了爱。
原来他风光无限也好落寞失意也罢，保护他陪伴他的都是一个人。
原来不是他把四海八荒交付到一人身上，而是冥冥之中注定着的，狄仁杰就成了他的四海八荒。
原来他真正爱着的，从头到尾，都是狄仁杰。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