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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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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南
十一的时候在陈宏宇家吃的饭很快就结束了,陈宏宇要带老婆去产检,陈晓桐带儿子去上英语补习班,大家有了自己的家庭,一下子就散了。
你掏出钥匙的那一刻,我想到了我们一起过的那个年。
你裹着羽绒服在护理院走廊冰凉的长椅上睡了一夜,我感到很抱歉,你没有关系地笑笑,说要带着我去了你家,那里离车站近,并且有配套的健身房,可以满足我比赛前的需要。
那是我第一次到城南最贵的地段,半岛公寓紧挨着半岛明珠和半岛湾,是这个城市财力的象征。那个时候大多数人家还是老旧的复合地板,走久了会磨掉油漆露出里面的白色。半岛公寓却已经是大理石和地毯地,偌大的空间和落地窗可以把半岛湾最美的风景尽收眼底。
我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地毯的柔软,打量着欧式的装横,还没缓过神,你就把钥匙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愣住,问你干什么,你说,我以后可以随便来。我赶紧又把钥匙塞了回去,你没接手,说,作为交换,让我也把家里的钥匙给你。
我自然拗不过你,你拿到我那把老旧的钥匙后,很满足地揣到了兜里。
之后一直到去三户市,我们都是在半岛公寓度过的。
你带着我去楼下全都是进口的超市买东西,你当时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看好什么就向车里丢,我拦也拦不住你。那一罐可乐的价钱能抵得上我一顿午饭,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富家公子是怎么想的。
付款的时候我坚持要和你AA制,还没等我拿出钱包,你就已经把卡递了过去,我问你一共多收钱,你笑着问我,“是想AA吗?”
我点头,你的眼神向下看了看,一番打量后说,“沈槐南,你不是A,你怎么也得算B啊。”
我反应过来,脸一红,下意识地打了你一下,看着你肆意的笑。想想刚才那一下肯定是带着娇羞和嗔怒,不禁又有些懊恼。你只是一把搂过我,让我浸在你的气息里。
那些天我们一直呆在一起,我来做饭,你来打下手;我人生第一次喝了酒,和你一起玩着纸牌游戏;我们一起玩网球体感游戏机,怎么也打不赢的我一个踉跄倒在了你的身上,你吻上了我,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我紧紧贴着你,感受到了你的变化。
你一下抱起了我,把我放在吧台上,带着酒精味的呼吸,在我耳边摩挲呢喃,让我对你负责。你的手已经抚上了我的耳垂,酥麻的感觉蔓延到了我的全身。我脸一下子红了,闭眼,等待着下一刻,也许你会解开我的衬衫,也许你会伸进我的衣服,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
你捏捏我的耳垂,让我别乱想。我被你这么一说,像是秘密被发现了,脸更红了,似乎要喘不过来气一样。
你带着开玩笑地告诉我,我会很疼,你会把我弄哭,我会下不了床,迈不开步子,这样怎么去考试。
这么赤.裸裸的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先是一愣,然后感觉整个身体的血都向脸上涌来,我用拳头锤着你的胸口,你没有躲闪。
过了一会儿,我没力气了,搂着你的肩膀看着你,你说,“沈槐南,承认吧,你的眼睛里都是我。”
的确,当时,我的世界里都只有你。
我带着阿正去看你和裴子君打球,能看出来你的技术不减,但是体力明显跟不上,在发球或者是打完高压球后都要下意识地摸摸你的髋关节。
裴子君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不冷不热地摸了摸阿正的头。
我知道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他曾经在你离开后给我挂了电话,他说,“景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欠他的。”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该怎么向你们解释,我们的不一样。
我们经历了你们没有经历过的伤害,我们对别人流露出来的情绪也变得格外敏感,感受到一丁点善意时就想加倍回报,感受到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就立刻躲避掉。没办法做到一如既往的勇敢,只想努力寻求到能够治愈自己的良药,被温柔而小心的对待。
我们到了三户市也玩得很开心,我们去了黄甫江,吃了著名的小吃,看着外岸美丽的夜景。我们都打算好了第二天你先去看我的田径招生,然后我再看你的网球。
可是就在那天深夜,我迷迷糊糊地接到了一个电话,护理院的李阿姨对我说,我妈妈情况不好,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我赶紧起身,打开灯,你也醒来了,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得回港桥。”
你猜了出来,问,“是你妈妈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想和你解释,只是沉默地收拾行李。你下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你说,“沈槐南,考大学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没有说话,但是酸涩涌上了鼻尖。你继续说,“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你拼命跑出的成绩就作废了。”
这我当然知道,我说,“我明年再跑一次。”
“那你知不知道复读的学费和训练费是多少钱?”
“你不用管我”
你生气了,你使劲拽住了我的手,逼着我回头看你,你声音很大地问,“沈槐南,考三户大学不是你的梦想吗?”
我抬头,我想我泪流满面的脸一定吓到你了,不然,你不会变得一脸震惊又在逃避,你松开了我,我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我说,“景时,我只有一个妈妈了。”
你愣住,然后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也开始收拾东西,你说,“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拦住了你,我说,“你去三户大学参加考试”。
你低头收拾东西,没有理会,过了很久,你低声说,“我跟本不在乎什么大学,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的眼泪掉在衣服上,晕染开两朵水花,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
你陪着我一路坐车,然后直接奔向医院,我坐在手术室的外面,你一直攥着我冰凉的手。
我们到底还是追求不一样。你是发自内心的热爱网球,你愿意把它当成自己的事业,甚至是整个人生。可我不一样,我只是把长跑当作考大学的一个跳板,我一切的努力只不过为了一个好的大学和好的工作。我的坚持和拼命不是为了荣誉,是为了生活。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我赶紧站起来,医生摘掉口罩,对我说幸亏送来的及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一般,幸亏身后还有你扶着我。
主治医生继续说,这不能算在合约的范围之内,让我们去柜台交钱。每到这个环节,我总会先和他们商量一下,但是你一下子拦住了我,说你去交钱。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半岛公寓,我只知道那天我一直在哭,似乎说了好多,然后浑浑噩噩地睡去。
很多时候,情景当下里因为对未知的忧虑太多或者情绪太过复杂,我没能分辨到内心每一分寸的感受。但在某一个连风的声音都消寂的深夜里,那些被疏漏掉的委屈就如同晚潮一样打上来,覆天席地。惊觉原来我也不是真的没发现、不在意的,只是身在其中的时候连细想都不敢。
我后来才知道回到港桥的第二天,考试成功的陈宏宇就找到了你,他指着你的鼻子问你为什么没带我去三户大学考试,陈宏宇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他一遍一遍地问你知不知道考大学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知不知道就算是我妈妈走了我还要生活,知不知道我为这些付出了多少,问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陈宏宇说当时你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他说他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能那么无动于衷,所以他打了你一拳。
很多年后,当陈宏宇知道了是我去找的你,让你和他一起打双打的时候,他才知道是你,成就了我们的执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我们尊重和保护自己的执念是因为爱它,不一定是爱情亲情友情,也可能是敬佩怜惜期望。而一当它不再值得被爱,失去了那些爱,我们的执念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执念于我,是妈妈;于他,是网球;而于你,则是我。
你打完球之后,我们带着阿正去吃了披萨饼,然后去了游乐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晚了。阿正玩了一天,给他洗完澡后,他就显示出了困意,我哄着他上床睡觉,他揉着眼睛站在门口,问我,“妈妈最近怎么都不和我一起睡了?”
你从后面搂住我的腰,对他说,“因为你妈妈要和景时叔叔一起睡觉,”你把“睡觉”那两个字咬得特别故意,我掐了一下你的腰,但是没有掐动。
我回到卧室,你从后面抱了上来,手指从我的腰窝抚到肩胛骨,我握住了你的手,告诉你我最近在准备幼师的教师资格证考试。
你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说,“那好吧。”然后去拿被子和枕头。
我问你,“你要干什么?”
你可怜巴巴地说,“我去外面打地铺,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看你一脸装出来的认真又委屈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笑。
我说,“你就在这待着就行。”
你说,“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咬牙,索性不管你。你一直在后面叫我的名字,我捂住耳朵。
过了一会儿,你没有了动静,我放下手中的笔,走出去,看到你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稀疏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我走过去,帮你把被子盖上。
你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把我拉了过去,我倒在你身上,你炙热的吻覆盖了上来,唇齿交融,轻咬舌尖,翻滚缠绵。
原来我一直喜欢过你,执迷于你的手心,拥有同你数尽星星的决心,更想要和你共一场台风的迷情。也幻想过和你锅碗瓢盆的声音,期待过你赖床不起的风情。
有你的时候,我充沛鲜艳,因你绚丽,梦念你名字,时至今日,我仍然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