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画死人》越星银

9、选择

　　陆蔓刚跑出KTV，就被追上来的陆臻抓住了手腕。
　　“蔓蔓，别生气，贺渊的事先放一放，我们先去找刘珊珊。”陆臻立刻拨通电话让队里的兄弟查刘珊珊的地址。

　　贺渊出来的时候，陆臻和陆蔓正在原地等他。
　　看到他出来，陆臻说：“查到刘珊珊地址了，蔓蔓说庄月的情况不对，很可能要转变成厉鬼了，我们得赶在庄月前面把刘珊珊救出来。”

　　贺渊动了动嘴唇，想问怎么救？他们是人，而庄月是鬼，他不清楚变成鬼的庄月是不是有了特殊的能力，比如隔空就能把刘珊珊杀死……而他们三人中，唯一能看见庄月的就只有陆蔓，可偏偏陆蔓是他们三人当中最没有战斗力的那个，这要怎么救？

　　可看到陆蔓一脸的不开心，贺渊把这话全部吞了回去，润了润干涩的嘴唇，把目光从陆蔓身上挪到陆臻身上，“地址给我，我开车。”

　　……

　　夜色渐深，除了那些夜生活刚刚开始的小年轻，老一辈的人不是已经睡下，就是窝在沙发上看新闻。

　　刘珊珊住在一栋高档公寓楼，以她的工资，光是交出公寓楼的月租费就已经入不敷出了，更何况她还要买化妆品、包包、衣服鞋子等等，可以说活得很累。

　　刘珊珊刚洗完澡，穿着一件粉色的丝滑睡衣，头上裹着毛巾，正坐在化妆镜前上护肤品。

　　家里很乱，沙发上堆着各种衣服，地上放着各种拆过的，没拆过的快递，茶几上更是凌乱一片，不知道放了多久没有扔掉的泡面，烂掉的香蕉，瓜子壳……

　　刘珊珊看着镜中的自己，正值风华正茂，漂亮的脸蛋，皮肤也算是保养得不错，比同龄人年轻好几岁，身材更是不用说，虽然肚子上有些赘肉，可该有的她都有，甚至还比普通人要大，换做平时，男人早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跟她在床上翻云覆雨，怎么偏偏就这次的贺渊不行呢？

　　想起贺渊强健的体魄，刘珊珊就心痒难耐。
　　不过那个叫陆蔓的女生……

　　刘珊珊忍不住攥紧拳头，忿忿往桌面一敲，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好不容易遇到个帅哥，反正我是不会放手的！要是那个陆蔓敢跟我抢，我就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刘珊珊心情愉悦地抹完护肤品，去浴室把头发吹干后，就上床睡觉了。

　　灯一关，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不知过去多久，刘珊珊觉得有点冷，她皱着眉去摸被子，却什么都没摸到。耳边是呜呜的风声，吹久了头疼，刘珊珊下意识睁开眼睛去找被子，下一秒，她被吓得血色尽褪。

　　此时此刻，她站在一栋高楼的天台，四周空旷无人，只有猎猎作响的夜风吹得她在风中瑟瑟发抖。

　　刘珊珊瞪大双眼，双手抱住手臂环顾四周。

　　怎么回事？她这是在做梦吗？这是哪里？

　　“梦……对，一定是做梦！”刘珊珊哈哈笑着，“梦都挺真实的，赶紧醒来赶紧醒来！”

　　刘珊珊闭上眼睛，在心里数了三个数后猛地睁开。

　　一张死白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

　　刘珊珊吓得双腿发软坐在地上，身体不断后退，呼吸急促沉重，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庄、庄月……”

　　庄月朝刘珊珊微笑，“珊珊，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就像那天，你把我忘在KTV里一样。”

　　整颗心脏都跟着颤了颤，刘珊珊扯动僵硬的嘴角道：“庄、庄月，我……我那天真的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如果我知道的话绝对不会带你去的！庄月，你走吧，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会给你多烧钱的，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都烧给你！求求你别来我的梦里！”

　　“梦？”庄月嗤笑，“珊珊，你以为这是梦吗？”

　　刘珊珊双手合十正在念阿弥陀佛，听到庄月这话，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肩膀骤然一痛，她茫然地低头，就见自己的手臂以极其诡异的弧度扭到了后背。

　　“啊——！”刘珊珊一声惨叫。
　　她躺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痛得快要昏厥过去。

　　庄月欣赏着刘珊珊的丑态，话音里夹着笑，“珊珊，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可以对着朋友的鬼魂念阿弥陀佛吗？你想让你的朋友……永不超生吗？”

　　“庄月……庄月你个贱人！朋友？哈哈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你配当我刘珊珊的朋友吗？！”

　　刘珊珊咬牙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反正是梦，既然庄月不识好歹跑来她的梦里，她在梦里把话都说明白了，庄月能把她怎么样？都已经烧成灰了，难不成还能要了她的命？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朋友！美丽的花怎么会跟默默无闻的绿叶成为朋友？有你在我身边，才能衬托出我的优秀！你只不过是我的附属品而已！我不需要你了，你就该识趣地滚远点！”

　　刘珊珊面目狰狞，指着庄月破口大骂，“可你非但没有滚远，还背着我去勾搭我看上的男人！你不要脸！我的人，是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能觊觎的吗？！你有我优秀吗？你哪方面比得上我？从穷乡僻壤的山沟沟出来的土包子，哪怕把自己打扮得多么光鲜亮丽，丑就是丑，别妄想着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像你这样的土包子，想挣钱，就去做发廊妹啊！张一次腿就有好几千！遇上慷慨大方的客人，说不定一次能挣好几万呢！”

　　话音未落，庄月身边的黑气骤涨。
　　下一秒，她掐住刘珊珊的脖子，把她拎到了半空中。

　　庄月的眼睛逐渐变红，她唇角上扬，黑夜下，血泪不断从眼眶里流下来，“是啊，张一次腿就有好多钱呢，可为什么你欠的债要我来给你还？因为我们是姐妹？我们是姐妹吗？我们是吗？我们是吗？”

　　随着庄月的询问，掐住脖子的手慢慢用力收紧。
　　刘珊珊的眼珠开始往上翻，脸色涨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通往天台的门被撞开。

　　贺渊和陆臻迅速跑过来。

　　贺渊拔枪对准庄月，脸色阴沉又难看。

　　妈的……老子见鬼了！

　　活了31年，他终于见鬼了……
　　没有像电视剧里放的那样恐怖吓人，但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陆臻双手举起，缓了几口气，“庄月，你冷静点，杀了刘珊珊并不能解决问题。”

　　庄月扭过头来。

　　贺渊看到她的眼眶里只有血泪，连眼珠子都不见了，那血泪就跟打开的水龙头似的，不断从眼眶里流下来，滴在地上，周围的温度很冷，吹来的夜风里还夹着丝血腥味。

　　庄月静默片刻，她看到站在贺渊和陆臻身后的陆蔓，那双漆黑如墨，仿佛任何东西落进去都会被吞噬一样的眼睛，让她从心底生厌和畏惧。

　　贺渊注意到庄月并没有在看他们，眉头微微一拧，身体移动，站到陆臻身边，把陆蔓挡住。

　　“庄月，杀了刘珊珊你能解决什么问题？你的死因还是吸毒过量致死，你改变不了什么，只有让刘珊珊活着，让她亲口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才能还你清白！才能让那些畜生绳之以法！”

　　庄月：“如果刘珊珊不说呢？你们能对她用刑吗？她一直不说，我就一直死得那么冤枉吗？贺队长，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很感谢你们二位在调查我的案子，可没有用，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济于事的，谁都没办法帮我……谁都没办法……只有我，只能靠我自己！”

　　庄月忽然将刘珊珊朝天台外抛去，她要看着刘珊珊摔得血肉模糊！她要让刘珊珊看清楚自己！哪怕生前再漂亮，死后也只不过是一堆摔得稀巴烂的肉泥！比她死得还惨，比她死得还难看！

　　贺渊和陆臻看到这幕，心猛地一提，两人立刻冲过去在刘珊珊坠下去的那一刻抓住了她。

　　陆臻抓着刘珊珊完好无损的手，贺渊抓着她的睡衣，可睡衣滑溜溜的，贺渊青筋暴起，怒骂道：“操！把你的手给我！快点！”

　　刘珊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救救我，救救我！不要放手！不要放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就快点把手给我！”贺渊上半身都探了出去，勉强抓住刘珊珊的臂膀。

　　“贺队长。”庄月阴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们是选择救刘珊珊，还是选择救这个小哑巴？”

　　闻言，贺渊的心脏猛然间骤停一瞬，他猛地扭头看去。
　　庄月带着陆蔓站在天台边缘，在她们身后，是远处高楼的LED灯牌，而她们脚下，是漆黑无尽的深渊。

　　贺渊像一头被激怒了的凶兽，眼眶泛起一圈红，眼中满是暴戾，“别动她！”

　　贺渊突然松手，陆臻被刘珊珊的重量带了一下，他侧头怒吼：“贺渊！别忘了你是个人民警察！”

　　贺渊紧握拳头，通红着眼问陆臻，“那么我问你……在一个杀人犯和一个无辜人民之间，你只能救一个，你要救谁？”

　　陆臻默了一瞬，他垂下眼帘去看刘珊珊。

　　刘珊珊看到陆臻眼中的挣扎和迟疑，整个人都恐惧起来，“别放手！求求你别放手！我、我可以还庄月清白！你救我上去，我就跟你去警察局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求求你千万别放手！”

　　庄月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只要刘珊珊死！只要她死了，我就放了这个小哑巴……冤有头债有主……贺队长，这是你说的，我记着呢。”

　　贺渊青筋暴起，脸色阴沉。

　　他看着被庄月挟持依然波澜不惊的陆蔓。那双眼睛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他的求救，什么都没有……空落落一片。他讨厌这种眼神，哪怕表现出一点点害怕和委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刘珊珊去救她！

　　可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看不到，包括他自己……

　　僵持片刻，庄月忽然笑了声，“看起来贺队长是选择了刘珊珊，真是可惜啊……他没选择你。”
　　后面那句，庄月低头在陆蔓耳边轻声说的。

　　贺渊瞳孔骤然一缩，心脏跟着绞痛起来，“庄月……除了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哪怕你现在让我把自己的腿打残，我也立刻照做！”

　　闻言，陆蔓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看着离她有些远的贺渊。他放开刘珊珊后就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想救她，可却说服不了自己去放弃刘珊珊，哪怕刘珊珊是个心肠歹毒，为了一己之私就去谋害别人的罪犯……

　　他是个好人。
　　陆蔓心想。

　　一只凶悍的哥斯拉，也曾为了人类去跟别的异兽战斗。

　　庄月面无表情地看着贺渊，他脸上的犹豫、挣扎、痛苦……全部落入眼中。

　　“贺队长，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庄月怀抱陆蔓，坠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