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本无缘》朝露影未晞

5、第五章

　　秋高气爽，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朵朵，形态各异。
　　漪澜殿上檐角斜飞，鎏金斗拱富丽堂皇，廊上挂着的银铃清脆叮响。殿内温暖如春，藻井青叶莲瓣栩栩如生，地面上磨洗得锃亮如新。低头进出的宫女络绎不绝，手中抱着花盆，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不敢发出旁的声音。
　　主院里立着个十七八岁、面容俏丽的女子，朝着一排已摆放好的各色各样、粉的白的黄的诸多颜色的菊花侧身站着，面向来往的宫女高声呼和道：“你们动作都快些，莫要磨磨蹭蹭!仔细误了贵人的酒宴，这日头可愈发大了，午时之前可得摆好。”宫人们连连点头，嗫嚅着称“是”，不由加快了动作。秀春背过手，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巡查。
　　来往的宫人里便有王姝的身影，她刚来这繁华的漪澜殿，便遇上楚贵人大邀后宫举办赏菊宴，可苦了她们这些底层的宫女。贵人受宠，本就得了皇上不少赏赐，她又从京城各处高价购来不少稀奇的菊花，还有一些是后妃们主动献出来给菊宴增色的。这各处都需要人手安排，光是漪澜殿的宫人是断断不够用的。
　　……
　　掖庭浣衣局，大片场地上都放置着晾衣的木杆，晾晒着拧洗过的湿衣裳，一滴滴水珠淌在地上。顾清霏弓着身子蹲在地上，面前是浸着凉水和旧衣的大木桶，舀水用皂角搓洗，又拿木棒敲打，手指冻得通红，胳膊也近乎僵硬。
　　好不容易洗完了眼前的一大桶脏衣，顾清霏向外挪开步子想站起来晾衣服，不料双脚麻得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她努力稳住身形，才缓缓站直了身体，接着又俯下身把地上的木桶用力提了起来，朝着晾衣杆走去。
　　顾清霏边向前挪动，手里木桶不住地向下沉，她紧绷着神经使劲往上抬了抬，才使大木桶没有翻倒在地。
　　此时一位面目清秀、身材纤细的二八少女手里提着个食盒走进浣衣局，她环顾四周，在人群中找到了顾清霏的位置，便抬脚加快步子奔过来。
　　见来人是多日不见的环儿，顾清霏亦是愣了一愣，手里不由一松，环儿见状赶忙上前抬了一下木桶，她弯了弯眼眸道：“怎么，见了我就抬不动步了？小心把衣服摔在地上。”说着环儿就放下食盒，帮着顾清霏把木桶搬到了晾衣杆前，探下腰展开一件衣衫挂在杆上。
　　“前段时间丽嫔娘娘心绪不佳，我陪着侍候了好久，一直寻不到空出来。现下楚贵人在漪澜殿办赏菊宴，娘娘和佩儿先一道去了，我找了个由头说晚些再过去伺候，就来找你了。你在这儿洗了半天衣服，饿了吧？”她转过身拿起食盒，掀开最上面的盒子，一时间饭香四溢，周围不少洗衣的宫女纷纷递来视线。
　　顾清霏也许久没有尝过油荤了，猛然嗅到肉香味也无意识地咽了咽唾液，她眼眶微酸，话音发颤：“环儿，谢谢你，我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待我……”
　　环儿摆摆手，示意她无须客气，便拉着顾清霏到里面找间屋子坐下，她从木盒里端出木须肉、狮子头、清炒豆干、肉末豆角、冬瓜汤等几样菜式，还有一碗米饭，朝着顾清霏招了招手：“清霏，你快吃吧。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今日丽嫔娘娘不在淑仪宫用膳，小厨房也就多了许多食材，我来之前便已吃过了。”
　　顾清霏怔怔瞧着她，点了点头，缓缓拿起筷子夹菜。似乎前世也是如此，环儿被她偶然救了之后就对她无微不至地关怀，像对待亲生姊妹一般，可惜后来……脑中思绪不由飘远，她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前世那个步步为营却惨淡收场的自己，手中动作不由地慢了下去。
　　"清霏，你走什么神呢？是这饭菜不合你胃口吗？"顾清霏这才回了神，她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都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膳食了。”
　　闻言，环儿展眉笑了笑，梨涡浅浅，单手托腮望着顾清霏用饭，过了一会道： "你慢慢吃，等会儿不如你一道和我去漪澜殿，总归今日人多，我们也可以到处逛逛，不会有人怪责的，整日闷在这里多无趣啊。"
　　顾清霏慢条斯理地盛了一勺汤到碗里，回道：“我毕竟是掖庭的人，没经过李嬷嬷同意就擅自出去，这恐怕不大妥当，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你。”
　　“今日漪澜殿行宴本就缺人手，到时嬷嬷问起你便说临时去帮忙就是，不会有大问题的。”环儿直直望向顾清霏眼眸，眼中满含恳求之意。
　　顾清霏不忍再拒，闭了闭双眼，徐徐顿了首。环儿待她一片热诚，她陪她去一次赏菊宴又如何，只是随意看看，又会出什么事呢。再说宫里宫人那么多，又有谁会注意到她，如今她也不会再主动出风头了。这样想着，顾清霏心安定下来，她伸手握住环儿的手，朝她盈盈一笑，“那我们快些去，迟了你也不好向丽嫔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