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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螳螂与黄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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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螳螂与黄雀
电话那头,白烛葵猛地丢下手机,扑到门上:“来人!快来人!!”他在Apoloca的信誉度并不高,每个夜晚门都是从外面锁上,而现在,Apoloca终于作茧自缚了。
夜已深,外面当然无人听到白烛葵的狂喊。冷静如他,也无法安稳度过这一夜了——听着自己的同伴在电话那头被杀死,谁又能不胆寒!
深深叹了口气,白烛葵四下看看,终于从一个角落里摸出半截细铁丝。
“咔嗒”一声,门锁弹起,白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闪出门缝。费罗列还是很聪明的,拨通电话那几秒钟已足够白烛葵确认他的位置。他敏锐的眼睛,早已看过了每个固定或移动摄像头,也早已记下了它们的位置,几次转角、躲避,他便来到了室外。
清冷的夜,寂静无人。白烛葵辨别了一下方位,朝着一条长长的小巷跑去——幸好,不是太远。定位器显示,自己离费罗列越来越近了。他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改为潜行。眼睛再一瞟定位器,他突然皱了皱眉头。
费罗列的位置……变了。他的身体被人带走了?
白烛葵赶忙追上几步,赫然看见了费罗列。他站在那里,身体完好无损,周围也没有别人。这一下,白烛葵反而不敢接近他了。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费罗列。
费罗列慢悠悠地转身,抬脚,离去。虽然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很稳,并不像是被人操纵的样子。白烛葵心跳加快了许多,他没有发出声音,慢慢地跟在了费罗列身后。
早上白烛葵拿着新的案宗坐在座位上,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漆黑的夜里,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下丢了魂般的费罗列自顾自的走进一家巨型KTV,里面有人将他迎了进去。
难道这只是个幌子?白烛葵思索着。他根本没死,但是却要我以为他死了。
或者说……他想让我看到那一幕?他知道以我的性格绝不会不来。
可是他站起身的样子实在不正常!
这件事有太多疑点。花绮妙想必已经知道这事了,不过,不知她那里显示费罗列是死是活?想到这里,他身边突然有一个人走过,带着淡淡清香。白烛葵看着凉音默默过去,敏感地发现她脸色似乎不太好。
就算如此,那双金色的眼瞳也依然惊艳。
是的……这女孩身上也太多疑点。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神将站在我这边?那种掌控一切的微笑又是怎么回事?正在这时,白烛葵耳中的微型接收器响起:“白小哥。”
是花绮妙。
“是,花组长。”他低声说着,走到门外。
“昨天晚上……费罗列执行任务时牺牲了。”白烛葵可以感觉到,她虽然想装出悲哀的语气,可是还是失败了。听白烛葵没说话,花绮妙以为这个震撼的消息一时吓呆了他,就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这个任务只好全权转到你手里。他得到了一个消息,首领回来了。但是昨天夜里去参加聚会后,就被人暗杀了,而且遗体、血迹什么也没留下。”
这次白烛葵是真的呆住了。费罗列估计得没错,他甚至低估了这句话在白烛葵等亲身追随过炎无惑的人心中的重要程度。
首领……回来了??
炎无惑……回来了??
他的思绪被花绮妙硬拉了回来:“喂喂~白小哥你在听吗!!”
“在,在。”“也不用太紧张啦,你放心,这个任务现在以你的安全为主,不用像费罗列那样去当间谍,我们不能再损失人才了。”
“好的,谢谢花组长,我一定尽力去做。”白烛葵过于激动,甚至都没有考虑另一个疑点:花绮妙口中,居然出现了注意安全这种话。
聚会……但是没有邀请我。呵,亏自己还以为自己已经是炎无惑的搭档了呢,真是不自量力啊。自嘲地笑笑,白烛葵顺手翻开案宗,第一页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多地多人自杀。开始他哑然失笑,这种案子怎么轮到我处理了。可是看着描述,他发现有些不对。自杀之前没有任何迹象,全部面带笑容。附带的几张图片,也证实着这一点。
自杀?真的是自杀?难不成是幻术令他们自杀的?白烛葵想到游菈的能力,心里有了几分想法。他再扫了一眼图片,突然怔住了。
图片是黑白的,但他却一眼看出了那个引人注目,不,是引他注目的女孩。
那温和而又令人看不透的笑容,不是凉音是谁!
再看其他几张图片,凉音全部出现。那种表情,绝对不是看到一场自杀事故的样子,更像是在欣赏艺术表演。白烛葵抿紧了嘴唇,紫色眼瞳中多了一分锐利。
终于让他等到了放学。人刚一走光,他就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凉音的去路,把手上的图片抖给她看。“这是你吗?”语气冰冷,令凉音微微动容。“是我。”“你不是极限患者?”凉音抬头看着他,神色已恢复了常态,“你现在这个语气,代表的是正义吗?”白烛葵不傻,他马上听出了浓浓的讽刺,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不像平时那么淡然了,是因为她的表情吗?还是因为自己猜不透她而恼火?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也终于有力量直视她那明黄的瞳了。
“我是……”她犹豫着正想开口,突然白烛葵耳后响起一阵锐物破空的声音,那声音白烛葵再熟悉不过了。
“Done~谢啦,白小哥,要不是你帮我拖住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追呢。”尖锐的笑声响起,白烛葵瞪大眼睛,看着凉音软软倒在地上,身后花绮妙收起小南瓜。“花、花组长!”
“我的白小哥真是一级聪明,居然光凭借推理锁定了嫌犯嘛?”花绮妙笑着看着他,眼神中却分明没有丝毫笑意:“我们调查了费罗列的定位器,在那家KTV门口看到了这妹子走进去——恰好是费罗列之前报告的聚会时段,按理说极限患者们已经清场,去的绝不是普通人。另外,”花绮妙早已收起假惺惺的笑容,盯着白烛葵:“我也顺便看了一下你的定位器,包括之前和她交谈的全部录音。小哥,为什么总是擅自行动呢”
“恰恰相反,花组长,我可是一直按照最有利于Apoloca的方式行动的呀……费罗列死前给我打了个电话,但是什么都没说就被人杀了。我只想快点知道真相。”白烛葵平静地说着,眼中再度没有了波澜。
花绮妙微微笑了笑,做了个手势,“那你带上她,我们回去。”
麻醉剂的效力很大,凉音在颠簸的车子上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了那双黄瞳的震撼力,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甚至有些柔弱。白烛葵低头看着怀里的凉音,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花绮妙……会怎么对待她呢?她也会被解剖吧?
那样我就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可是,为什么这样让我有点不舒服?
真可惜,轮不到我去解开她这个谜了……
【Apoloca 审讯室】
在文森特有些粗暴的举动中,凉音终于醒来。她四肢已被刑椅上的锁链紧紧绑住,文森特给了她超过她自身几百倍力量级的待遇。
“哟,这么快就醒了,极限患者的恢复力果然不是常人能及的呀。”花绮妙舒舒服服地坐在稍远一点的软椅上,白烛葵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目光却一直落在凉音身上。
“花绮妙……文森特……,哦,这里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Apoloca吧……终于亲眼见到了。”凉音恍惚了一瞬,马上镇定下来。“小姑娘,有没有人告诉你要礼貌待人,要叫姐姐——”花绮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中阴毒透着刁钻。凉音歪着头看看她,什么也没说。“听好了,小丫头。我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这椅子上几百付的电压可不是你能扛得住的。”
白烛葵心里猛地一紧。电椅。
“你见到炎无惑了吧,他现在在哪里?”白烛葵耳朵一下支棱起来——这个问题也正是他最想知道的,为了得到这个答案,说不准他也会采取和花绮妙同样的方法。
“我没有见到他,不知道。”花绮妙冷笑一声,耐着性子说:“我又不会伤害他。你应该知道,你们首领可是我们Apoloca的得力干将啊。”
“是是,我知道,但是,”凉音似乎有些无奈,“你怎么能问我一个消失的人在哪里呢?他不会回到这个世界了。”“什么?!可是……你们说首领回来了!”这次是白烛葵说话了,他也走了过来,瞪着凉音。
“白小哥,别急。那么……你说的首领是谁?”
凉音抬头,头一次正视着花绮妙,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他就在你身边啊……当然是白烛葵了。”两人一起怔住,白烛葵脸色更是难看的很。花绮妙看了看他,慢慢说道:“也许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想错了?”“花组长,她是在挑拨离间。这么做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白烛葵沉稳地摇摇头,看向凉音的眼神中仿佛能射出刀子
花绮妙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怒气,大吼一句:“老娘不信治不好你这招人厌的毛病!”按钮按动之下,凉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如金纸,脸上沁出大滴汗珠——只一秒,那电椅痛苦也够受的了。
“组长,别……别那么大火,对皮肤不好,您喝口水消消气……”文森特不知从哪冒出来,殷勤地送上饮料,花绮妙接过来就喝:“没事,今天我就算……”她的话戛然而止,随即整个人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什么??!!”白烛葵猛地回头,只见文森特一双大拳已向他挥来,连忙一闪,险些破了相。“小罗,住手。”凉音叹了口气,“他,你打不得。又死不了。”说着,她在“文森特”与白烛葵的注视下轻轻一动,锁链应声全碎。白烛葵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回事?
“首领,我来迟了。”文森特,不,被她称为小罗的男人单膝跪下,话语中的懊悔真诚无比。“不怪你,来也来了,省得麻烦。撤了你的幻术吧。白烛葵,这位是罗奇,LV5死亡艺术家,能力是幻术。”在极限患者的世界,介绍自己时将自己的等级和能力一并告知,乃是同伴之间的最高信任,也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敬。白烛葵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他沉默地看着自己周围仿佛有迷雾散去,面前的“文森特”变为了一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他相貌平平,唯有那双眼睛特别有神。
“白烛葵,你应该有所感觉,这个世界上的动荡越来越频繁。极限患者必须建立世界的新秩序,或者灭亡,或者找到与人类共存的方法。也许亚卡夏医院可以留存下来继续研制各种药物,但是Apoloca这种组织必然是最先崩溃的。”凉音说话的语气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随意,“你有两个选择,跟随我们,或者我现在让小罗打晕你,以后成为博弈的两方。”
“我选什么似乎很明了。不过我有个问题,若是你回答我,我就跟随你。”白烛葵淡淡笑了笑。
“你说吧。”
“你到底是谁,又来自哪里?”
凉音笑了,看看罗奇。后者马上会意,走出了门外。
“我只说一次哦。我来自亚巴顿,是一个来这个世界寻找失去的东西的人。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炎无惑的老师。”
{3}来自亚巴顿
“首领,这个女人怎么办?”
“和其他人一样。”
“是。”
“凉音……你们要怎么处置她?”白烛葵被刚刚她的回答震撼到极致,这时才回过神来。
“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凉音转过头来。白烛葵发现,她在对自己说话时,似乎没有了对罗奇的冰冷果决,而只是淡然。白烛葵沉吟片刻,才低声说:“我想我会杀了她。”
“对啊,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首领,阿虎在来的路上。”“嗯。”话音刚落,一个身影扑向凉音,其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凉音已被他抱了个结实。
“首领!抱歉我来迟了!那些人渣竟敢这么对你!死了算他们痛快!!”红发的少年叫着,丝毫没有管首领在他的熊抱里动弹不得。“阿、阿虎,快放开我,喘不过来气了……”
被叫做阿虎的少年一怔,立马松开了手,脸红到了脖子根。“首领……”
“乖啦,我没事的,那些东西怎么能伤得了我。”凉音摸摸他的红发,语气中尽是温柔。
“阿虎,那里还有一个,快点收拾完就走,首领是你随便抱的人吗!”罗奇眼中流露出一丝嫉妒,赶忙支使他。白烛葵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触动却多了半分。凉音……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有多少种表情呢……
“对了首领,星儿她们说外面来了警察,准备包围这里,我们——”阿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对杀戮的渴望。
“我们马上出去。阿虎,速战速决,不得恋战。”凉音仿佛没看到阿虎的失望,转身出了门。
自从白烛葵被解开枷锁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战乱一般的场景了。上一次亚卡夏医院的那场大火,惨烈程度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被囚禁已久的极限患者倾巢涌出,警察试图用火力压制,可是效果似乎微乎其微。白烛葵正奇怪于这群乌合之众何来这么大的战斗力,随后便敏锐地发现,他们不过是些杂鱼,并不是真正的主力军。有十几位穿着黑衣的少男少女,正在极其高效地抵挡火力,令极限患者们逃离。
一个少年周身氤氲着星光般的雾气,点点光芒使得他极其显眼。当白烛葵看向他时,脑中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出,仿佛一点星光穿透人群的阻隔,直接钻进了他脑海之中。“这也是极限病症吗?”白烛葵心中大惊,但是并没有发现自己受了什么伤。“星儿,我们走吧。让所有人撤退。”
凉音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好的,首领。”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白烛葵这才明白,那个名叫星儿的少年拥有类似心灵感应的能力,在战场中想必发挥了很大作用。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天边涌起龙卷风一样的云旋,从极限患者的方向慢慢向他们移动。凡是接触到它的极限患者都像钻进了云旋里一样,凭空消失了。“首领啊,阿虎他遇到麻烦了!”这次星儿是开口对他们说话了——他已来到凉音面前,有些惊慌失措。“是花绮妙,她没有昏迷……”凉音瞳孔蓦然缩小,转身冲去:“罗奇,带着白烛葵安全离开!”“……是!首领!”罗奇也是紧张万分,但是他却没有阻拦凉音。那云旋已近在眼前,白烛葵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自己周围已是一片白色。
几次呼吸的功夫,周围的景物再度浮现出来。他们身处巨大的白色建筑中,这种色调让白烛葵很舒服。刚刚那些战斗人员已经在安排和平定新来的极限患者了,人很多但却丝毫不乱。“你们就这么把你们首领丢在了Apoloca总部?”他轻轻问道,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戏谑与疑惑。“注意言辞,白烛葵,她现在也是你的首领。”罗奇紧紧盯着他,“我们信任她。她一定会带着阿虎回来!”白烛葵微笑了一下:“知道了,那我会安心等待我的首领的。”
要他把首领这个称呼随便交付与人?
那他就不是白烛葵了。
白烛葵静静坐在分配给自己的纯白房间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他推门而出,正好看见凉音肩上搭着已变成血色的阿虎,踉踉跄跄地走进来。“首领!”罗奇大叫一声,随即十几个人冲上前去,挡住了白烛葵的视野。
“都退下!罗奇帮我腾出一个房间!”凉音声音不大,但是却充满着白烛葵从未听过的紧张与严肃。
周围马上鸦雀无声,凉音和阿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其他人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
“阿虎果然又误事了。”罗奇恨恨地说,这一瞬间白烛葵突然感觉到,他真的就是个极限患者。“首领又要救他?”星儿轻柔地喃喃道,“首领总是会救我们每个人。”
白烛葵不知道凉音如何“救”阿虎。他不动声色地听着其他人的窃窃私语,那些关于凉音的传说,她如何使这些人平静下来、如何使他们不治而愈、如何训练他们,让他们终于变得坚不可摧。听起来,她所做的远不是一个精神领袖那么简单,如果这一切能有五成可信度,那凉音也已经远远超越了曾经的炎无惑。
时间过去了很久,不安的声音多了起来。罗奇开始驱散人群,白烛葵无言的回到自己房间,悄无声息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他刚刚就察觉到了,那个房间就在他隔壁。
毫无声响。是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好了吗?白烛葵不会不耐烦,但他还是略微担心自己的判断错误——不过他推测墙壁的材质并不是那样的。
突然,一声恐怖的嘶吼传出,不像是人,倒像是老虎。可随后一切都再次无声无息。白烛葵心头一紧,推门而出,直接奔去隔壁,大声拍响了门——门仿佛早有准备,一下子就开了。
凉音站在那里,浑身是血,脸上仍是严肃。那个叫阿虎的少年软软倒在她脚下,不知生死。听见声音,凉音抬眼看向他,没表示出不满,也没有说话。“刚刚……”白烛葵定在门口,不知道是该问凉音状况如何还是问阿虎是否活着。
“他没事了,不过我猜会有短暂的失忆。”凉音仍然望着他,金色的眼瞳分外惹眼,让他挪不开视线。
“你还想知道什么?对你我不会隐瞒。”凉音轻轻说着,走到他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白烛葵从未这么专注地与人对视,感觉浑身不自在。他头一次有了种窘迫和慌乱的感觉——面前的人是这么捉摸不定、疑云重重,而又完全无害(至少表面如此)、毫无所求,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你的病症是什么?”白烛葵以同样低语的声音说,可以看见自己在那眼眸中的影子。
凉音笑了,有一丝自嘲,有一丝悲伤,还有(白烛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一点点温暖。那真是很复杂的表情。她只是看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那天剩下的时间,白烛葵都在琢磨凉音所说的话。“我保证,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等我们看到了更多真相以后,等你我更加真实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