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之青梅调（旭润）》白千宿

6、夜幽藤

　　二人送走鎏英回到下榻的客栈，等待那摆渡的老者。
　　润玉的小魇兽不知何时而来，此刻正伏在地上打盹。似乎是闻到了润玉的气味，迷糊间突然跳起，一路撒欢朝二人跑过来。
　　润玉抬手抚摸着那小魇兽的头，轻声责备道：“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跟你说在府中陪着锦觅仙子吗？”
　　旭凤感觉自己的心又要痛了，赶紧道：“我先进屋加固一下封印。”
　　润玉目送他走进屋去，了然的笑了笑，随后蹲下身对着小魇兽道：“这金线的副作用太大了，我现在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种情感，如今，不过因着他元神受损，无法探触到我的，待他恢复了，只怕我的秘密就要保不住了。”
　　小魇兽似懂非懂，轻声叫唤了一声。
　　屋内，旭凤将镇魂鼎放在桌上，刚刚结印准备加固封印，却突然听到了锦觅的声音。
　　“凤凰！”
　　旭凤知道这是穷奇使出的幻术，稳定心神加快了结印。
　　“凤凰，我爱你。”
　　只一瞬间，封印加固，一道黑色的针自鼎□□了出来。
　　润玉在屋外只觉心神一阵波动，知道是旭凤心神不宁，连忙闯进来查看，正巧见那瘟针直奔旭凤而去。
　　火光电石之间，旭凤只见一道白影闪过，紧接着润玉便身中瘟针，倒在了他的面前。
　　“兄长！”旭凤赶紧扶住他，润玉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旭凤知晓瘟针的厉害，连忙护住润玉心脉，压制毒性。
　　前世自己中了瘟针，是锦觅前往花界求长芳主赠夜幽藤才救了自己一命，如今锦觅不在这，自己贸然前往花界长芳主一定不会借夜幽藤，为今之计还在锦觅，看她今次能否再次种出夜幽藤。
　　想罢，也顾不得魔界规矩，旭凤立刻化作凤凰真身，一飞冲天，强渡忘川，直奔天界。
　　一路上润玉的体温越来越凉，旭凤一边飞，一边为他输送灵力，可惜水火本就不容，灵力也无法输送太多，只能暂时保住性命。
　　直到九重天璇玑宫，旭凤一脚踢开宫门，大声唤道：“锦觅！锦觅！”
　　锦觅一听这声音就害怕，刚想躲，却被那小魇兽拖住衣角给拉了出来。
　　“锦觅，旭凤有事相求。”
　　锦觅看着旭凤抱着润玉进来，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殿下浑身凉的像块冰，脸上一片雪白，顿时惊慌失措：“小鱼仙官！他怎么了？”
　　“他中了穷奇的瘟针，此刻危在旦夕，还请锦觅仙子相救。”旭凤将润玉放在寝宫的床上，连忙道。
　　“我……我怎么帮？我又不会看病。”锦觅焦急的团团转。
　　旭凤道：“夜幽藤，夜幽藤可以救他。”
　　“我知道夜幽藤，那是我花界至宝，你要我去花界取来吗？”
　　“不，长芳主与天界有过节，定不会借，我想请锦觅仙子种一株夜幽藤。”
　　锦觅一脸难以置信：“种？我种？”
　　“是，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旭凤拉住她，“润玉危在旦夕，只有你能救他。”
　　锦觅面色凝重，半晌使劲的点了下头：“好，我试试。”说着，便跑到不远处找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尝试。
　　旭凤坐在床边，重新运功，为润玉输送灵力。
　　床上的润玉是旭凤难得一见的憔悴模样，万年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润玉。润玉在他的印象里，最初是谦谦君子，同他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玉，后来他们决裂，他又变成了狠辣决绝的玉面修罗，再再后来，锦觅身死，他便连笑，都只剩下冷笑，整个人冷的像块冰。
　　旭凤忽然想起他们见的最后一面，是在九霄云殿后面的蓬莱池。那是他们小时候最常玩耍的地方。
　　那次他们难得没有喝酒，只是坐在一块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望了很久很久，直到旭凤起身，润玉才低低的说了一句：“凤凰，此生珍重。”
　　旭凤知道润玉曾为救锦觅毁了大半天命仙寿，多半是大限将至，才会如此。
　　他也记得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想先去见锦觅？那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灵力缓缓输送，不知过了多久，锦觅突然大喊一声：“凤凰！我种出来了！”
　　旭凤赶紧收回灵力，将夜幽藤取来，喂润玉服下。
　　“这下好了，小鱼仙官总算得救了。”锦觅趴在床边，兴高采烈的说道。
　　旭凤看着她，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惜。
　　润玉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旭凤这个眼神。
　　凤眼含情，眉宇舒展，唇边带笑，好似微风拂过，吹皱一汪清潭。
　　“小鱼仙官！你醒了！”锦觅欢喜的喊道。
　　旭凤转眼，霎时，便撞进了一双如水的眼眸中，两厢对视，皆见惊慌。
　　“你好点了吗？”锦觅扶他坐起来，“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果子？”
　　“我不渴，是锦觅仙子救了我吗？”
　　“是我是我！我种出了夜幽藤你知道吗小鱼仙官！花界至宝夜幽藤，我太厉害了！”
　　旭凤因着刚才那一眼，心下尴尬，起身道：“大殿刚醒，我去老君那要些滋补的仙丹来，锦觅，好生照看夜神大殿。”
　　“知道了。”锦觅点点头。
　　目送旭凤离开，锦觅突然凑过去，拉着润玉的袖子道：“你方才受伤，凤凰担心坏了，对我大吼大叫让我种夜幽藤，我种了好久都种不出，他就在这边一直为你输灵力，估计也需要补一补了。”
　　见润玉含笑不语，锦觅气道：“你这仙也太不懂得找机会了，这么好的时候，你还不赶紧确认他的心意，把他拿下，怎么一直在笑啊！我看着你们……我都……我都着急！”
　　润玉无奈道：“锦觅仙子为何要这般着急撮合我跟旭凤？”
　　锦觅道：“自然是觉得你们般配，再者你们不是还绑着月下仙人的金线吗。”
　　“可若是我们并不互相喜欢，即便有金线绑着，也没用啊。”
　　锦觅张了张嘴：“难道你们不互相喜欢吗？”
　　润玉点点头。
　　锦觅奇怪道：“那可怪了，你若不喜欢凤凰，为何每次都会偷偷看凤凰，为何只要是凤凰的事你就特别上心，为何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是很在意，但是只要一提起凤凰你就特别留心呢？我去问过月下仙人，他说这个就叫喜欢啊。”
　　润玉一愣，“我有吗？”
　　“你有啊！比如上回凤凰回忘川，你日日都要听忘川的战报，还有这次天帝派凤凰去捉拿穷奇，你连我的桂花糕都没吃就跑走了，害得我白白做了一上午。”
　　润玉沉默下来，似在思索。
　　“小鱼仙官，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锦觅的声音将他的意识唤回，润玉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开口道：“锦觅，你帮我去拿些我平日里爱吃的果子，我想吃那个。”
　　锦觅笑了笑：“好，病人最大嘛！”说罢便出了屋。
　　她前脚刚关好房门，后脚一道绿影便闪了进来。
　　润玉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彦佑慢悠悠的走过来打量他：“我在下界游玩，忽然听说火神殿下以真身强渡忘川，直飞九重天，想来便是你出事了，这才来看看。”
　　“区区小伤，劳你费心了。”
　　彦佑笑道：“我只是不信小小的一根瘟针就能伤到你，你的能耐我再清楚不过了，这次，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润玉起身，走下床：“能是什么把戏，不过是想卖火神一个人情，日后总归用得到。”
　　彦佑打开扇子，轻轻的摇着：“我可不管你是心有算计，还是情不自禁，反正我家小锦觅这段时日在你这憋坏了，哪天得空我带她下去转转，先跟殿下打个招呼。”
　　“彦佑，你话太多了。”润玉冷冷的看向他。
　　彦佑缩了缩脖子：“罢了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有时间就去查查什么是凤凰，不然啊，我看旭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润玉皱了下眉。
　　彦佑歪着脖子笑道：“你不是嫌我话多吗，天机不可泄露。告辞。”
　　一道绿烟凭空消失在璇玑宫中，润玉也不拦他，只是凝眉细思。
　　什么是，凤凰？
　　“你怎么下床了？锦觅呢？我不是让她要照顾好你吗？”旭凤推门进来时见润玉赤着脚站在地上，忍不住开口道。
　　很奇怪，他说这话的时候润玉连他的担忧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是金线……润玉的脸色突然白了一分。
　　随后他回到床上，见旭凤将太上老君的药丸拿出来，递给他，这一点如负释重的轻松感也被他感知到了。
　　这样下去不行。润玉拿着药丸放入口中，苦涩的味道顿时蔓延开来。
　　在忘川，瘟针射过来时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虽然他的确想着有机会能救旭凤一次，换个人情，可是旭凤受伤，自己找锦觅救他，也算是救了旭凤一次，没有必要非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就好像他自愿为救锦觅毁了大半仙命一样。
　　这不对，这不是他想做的，有什么东西在左右他的情感，让他做出不经自己思考的决定。
　　……金线。
　　第一层防御被打破，元神第一次被禁锢，他与旭凤的姻缘已经相连，所以他才会这般奋不顾身，所以他看着旭凤心系锦觅才会心酸。而旭凤也是一样，他会跟自己解释同锦觅的关系，会为了自己不顾魔界规矩强渡忘川，每每两个人目光相撞都会有数不尽的尴尬与暧昧。
　　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姻缘线！
　　“夜神大殿？”旭凤忽然唤他。
　　润玉猛的清醒过来，抬起头看他，旭凤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满是担忧。
　　“我好多了，无碍。”
　　旭凤点点头，一时之间气氛又有些尴尬：“我……我去看看锦觅。她去好久了，怕不是迷路了……我去，看看。”
　　旭凤推门而去，润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握拳。
　　这金线继续下去当真危险，又等不到月下仙人的办法，看来下趟凡尘，是势在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