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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章 后院那口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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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宝……
大宝……
噗。
楚茨抿紧嘴,肩膀微微颤抖,努力控制要翘起来的嘴角。
刘颂玄垂着眼晦涩不明地看他。
楚茨后背一激灵,觉得有点怂,绷紧脸和他对视,眼神可真诚,你看,我真的没有笑!
刘颂玄移开眼神,用力把胳膊从楚茨手里拽出来,绕过他走到院子的小石桌前,撕开手里狗粮的包装往桌上的小食盒里倒,一边问:“你在这干什么?”
虽然刘颂玄没有点名道姓,但楚茨觉得他应该不是在跟刘大宝说话,于是很有底气地回答:“苏阿姨说要给我绿豆汤。”
“哦。”
刘颂玄封好狗粮,把食盒放到金毛面前。
楚茨略紧张。
刘颂玄靠着石桌欣赏了一会刘大宝吃饭的傻样子,瞥一眼楚茨,抬脚往屋里走:“进来吧。”
楚茨一愣,不自觉地跟上去。
刘颂玄从门边的鞋柜上顺手拿了一双米色拖鞋递给楚茨:“换上。”
楚茨抽了抽眼睛,这扑面而来的贫富差距,李老太就从不让他换鞋。
“老大,大宝的狗粮买回来了?”苏阿姨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不锈钢的锅,看起来像是要端出去。
刘颂玄嗯一声:“刚刚还在外面叫,已经给它吃上了。”
他换好鞋走进屋,露出身后被挡的严严实实的楚茨。
苏阿姨看到楚茨,有些惊讶,接着就笑起来,热情地喊楚茨进来坐。
转身她就把锅放下了,用勺子舀绿豆汤装起来,端出去给他们喝,她自己回到厨房洗菜,一边洗一边乐,老大有多反感外人进家里她是知道的,站在大铁门那已经是到顶了,进里屋是想都别想。
苏阿姨因为刘颂玄不喜交际忧心了好久,难得有个老大肯往家里带的,她简直不要太惊喜。
楚茨捧着冰冰凉的小瓷杯,杯身上有小水珠黏在他手上,湿湿的。
刘颂玄递了张餐巾纸过来。
楚茨道了谢,垫着手慢慢喝绿豆汤。
他偷偷抬眼瞟对面的刘颂玄,刘颂玄正拿着报纸抖抖,展开看,细致认真,左手抓着报纸中间,右手抓着报纸右下角,偶尔拿过绿豆汤喝一口。
楚茨一边偷看一边感慨,真的是很贵气啊,看个报纸表情都严肃得感觉像在数钱。
然后他就被抓包了,刘颂玄在报纸后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楚茨丝毫没有停顿,流利开口:“刘大宝是那只金毛的名字吗?”
刘颂玄没料到他看了自己半天就是为了问这个,表情有些异样:“对,当年抱回来的时候,月月非要叫它这个名字,不答应就哭,还打滚,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养。”
楚茨说:“月月姐一定很喜欢它。”
刘颂玄摇头:“不,前天开始它就没饭吃了,月月一直在往狗盆里倒米糊,狗粮还是我早上去买的。”
……
楚茨咽口水:“你居然会去买狗粮。”
刘颂玄很是无语:“所以?”
这件事不是非常平常吗,为什么要露出好像我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的表情?
楚茨表情严肃:“很厉害!”
我还当你们有钱人只会开着迈巴赫兜圈圈,非常不亲民。
“那当然,”刘颂玄冷静道,“绿豆汤喝够了吗?”
楚茨握着小瓷杯的手更紧了,冰凉凉,他很喜欢,略想续杯,但他还是顶着刘颂玄明显逐客的眼神艰难道:“够了。”
刘颂玄看出他的挣扎,眼神微微一闪,说:“我会让苏婶装些给你带回去。”
楚茨眼睛一亮,接着就对上了刘颂玄深沉却冰凉的眼神,他立刻就把头低了下去。
没人再说话。
没多久苏阿姨就端着装好绿豆汤的中号饭桶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把饭桶递给楚茨。
楚茨接过来抱在怀里,跟他们道了谢,快步往外走。
才跑到大铁门那里,迎面就碰上个人,好在两人刹得快,没撞到。
是个女孩,个头比楚茨高一些,头发烫成及肩的波浪,是张扬的漂亮。
是刘卉月。
楚茨抬头,又低头,说:“月月姐,不好意思啊。”
刘卉月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
刚想再问些什么,眼前的少年已经溜了。
她扭头看楚茨跑走的背影,一动不动,直到楚茨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刘卉月回身往家里跑,风风火火冲到刘颂玄跟前,语气惊讶得像见到了妖怪。
“天喂!我没看错吧!那小孩是从咱家跑出去的?你居然放人进家了?!”
刘颂玄气定神闲:“你想说什么?”
刘卉月眼睛发光:“天上下红雨了啊!铁树开花!哥你居然开窍了!我刚仔细看了看,那小孩长得挺可爱……”
刘颂玄被她吵的脑袋疼,果断面不改色转移话题:“你儿子吃饭的样子太丑了,我预备下午把它扔进垃圾堆。”
刘卉月果然被移开关注点,立刻往外奔:“妈哟,我的大宝哎!你舅舅太狠毒了!”
另一边李老太正在砧板上切西红柿,有红色的汁水渗出来,把砧板染出一块块深色的水渍。
毛豆已经被剥好放在了小篮子里,西红柿也快要切完。
大门终于被推开,一直纳闷楚茨怎么还不回来的李老太放下刀,抻头往外看。
楚茨拎着饭桶走进来。
李老太问:“这是啥?”
楚茨把饭桶放到桌上:“绿豆汤。”
李老太一愣,反应过来立刻就怒了,一巴掌拍到楚茨的胳膊上:“你送个菜还问别人要东西!”
楚茨往后退一步,摇头:“我没要,苏阿姨给我的。”
李老太更怒了:“人家给你就要!?”
楚茨很是委屈:“那我要怎么办……”
“你不会说你不要啊!”李老太恨铁不成钢,“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
楚茨心里一疼,嘴角往下扯了点,低头抠手指。
人情世故。
这四个字他确实不懂。
李老太又说了两句,见他低着头不回话一副蔫蔫的样子,也有些舍不得,软了语气打发人去后院井里打点水,中午烧西红柿汤。
楚茨往后院走,走到井边才惊觉,他不会打水。
从小就住在高层楼房的楚茨连井都是在电视上见到的,更别说上手了。
他朝着厨房看一眼,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去找李老太。
不就是打水吗,他在电视上见过,不难,就是看着费点力。
然而现实告诉楚茨,他还是太天真,别说打水,连水桶他都沉不下去。
楚茨抓着麻绳探头看井水,试图把水桶晃下去。
几次尝试未果,楚茨燃起了熊熊的胜负欲,抓着水桶就要往井里砸。
刚好赶着李老太从厨房出来,一看他这架势心都漏了一拍:“小祖宗哎!别别别,我来我来!”
楚茨不甘不愿地把麻绳给了李老太,站在一边看。
李老太把水桶贴着井壁放了下去,接着手里一个用力把水桶往相反的方向来回一甩。
楚茨眼见着刚刚在他手上倔强反抗的水桶整个翻了过去,没进了水里。
他感受到了来自水井和水桶肆意的嘲笑。
吃中饭的时候李云茹下来了,还是一身棉布衫,表情呆呆的,眼神有些飘。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吃饭时还是皱着眉,好像不满什么,却碍于什么没说出来。
李老太也不主动说话。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尴尬。
李云茹喝完汤,把筷子搁到碗上,扯了纸过来擦擦:“妈,过段时间我带个人回来给你看看。”
这是交到男朋友了。
李老太迅速看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嗯一声。
李云茹也没指望李老太能有多大反应,把碗放到厨房后,揉着头发说:“晚上我不回来。”
楚茨偷偷瞟李老太,老太太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已习惯了。
李云茹晚上果然没回来。
李老太煮了疙瘩汤,就着中午剩下的西红柿,加了点青菜。
红红绿绿混着面汤,又黏又稠。
楚茨咬一口慢慢嚼,咽下去,噎嗓子。
他嚼的更慢了。
吃完疙瘩汤,楚茨说想出去走走。
李老太头都不抬地洗锅:“你就在院里走走,上外头就别想了。”
冯思乐念高三时晚上学不下去,有次为了跑出去骗李老太他要去买资料,其实是在外面玩。
李老太知道后就再也不给他出去了。
楚茨没辙,蔫兮兮回房蹲在角落里的书堆前惆怅叹气。
找线索找凶手先放一边,他首先得干的,是改变李老太对冯思乐的看法。不然他连门都不好踏出去。
没过两天,吃过中饭,楚茨拿了小板凳和英语书坐到门口,和李老太说他准备在门口背单词,实际上是打算借着背单词的名义观察街道里的人,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李老太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差点以为他坏了脑子。
楚茨再三解释,终于让李老太相信他“利用恶劣环境激发自己背单词的潜力”的说辞。
“那你自己注意着点,就坐在家门口,别傻着往太阳下跑,”李老太嘀咕,“又准备玩什么花样……”
楚茨嗯嗯点头,后面那句当没听见。
正午最热的不是阳光,是炕气,一股股地从地下往上窜,烧的人连皮带肉整个身子都是烫的。
楚茨默念三遍“心静自然凉”,打开了英语书。
然而他在外面坐了一个下午,什么都没见到。
李云茹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坐着,李云茹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连着好几天,楚茨都坐在门口抱着本英语书看,隔壁周家父母出门时总能看到他,脸上挂着和李云茹同款的惊讶。
李老太皱着脸,嘟囔几句,心里隐隐有些欣慰。
这天楚茨依旧在背单词。
背到第十五个单词时,楚茨视线里出现了一辆没有鸣笛的警车,从他眼前略过,停在了赵家门口,下来两个人,都穿着便衣。
楚茨心里一跳,整个人都精神了。
来了。
楚茨把书放在地上,直勾勾盯着对街。
那两名警察敲了敲门,开门的依旧是赵子林。
交谈了几句,赵子林回了屋,片刻后出来将门锁上了。
楚茨立刻起身跑过去,赶着赵子林上车的前一秒叫住他。
“子林!”
赵子林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思乐?你怎么在外面?”
那两名警察也是一愣,用探究的目光看楚茨。
“我在外面看书,看到你这边…”楚茨拉他的袖子,低声问,“是警察叔叔吗?”
赵子林点头:“我姐的手机找到了,我得去一趟派出所。”
楚茨立刻露出“我也想去可不可以带上我我一定会很乖不挡事”的表情。
赵子林犹豫,今天他爸妈出去办事都不在家,他虽然早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派出所这种严肃的地方,赵子林还是想有个人能一起去的。
他问警察:“杨队长,可以再带个人吗?他是冯思乐,我姐一直把他当亲弟弟。”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片刻后其中高一点的那个点了头。
楚茨松了口气,和赵子林一起坐上了警车。
眼见着警车离开街尾,转了个弯没影了,一个人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脚步有些趔趄,拿着钥匙开门的手有些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