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在一起》常唯欢

11、第 11 章

　　乐照上课冻成狗，下课赶紧找了几个小伙伴去走廊上“挤油渣”。

　　所谓“挤油渣”，就是小朋友分成两派，排成一排，互相用身体去挤对方，既好玩，又可以取暖，是这些小学生们一直很喜欢玩的一个项目。

　　王世兰给乐照织的这条毛线裤是红色的，在一群灰黑当中，格外地显眼。
　　大家一边挤，一边还有意笑话乐照。

　　邹星宇：“乐照，你怎么穿红色裤子啊？羞死人了！”
　　乐照正玩命地挤右边的人：“就穿！关你什么事？许嘉良，你用点力，我支持不住了。”
　　乐照左边的许嘉良立即狠命地将乐照往右边推了一把：“红色是小女孩穿的，世兰阿姨怎么给你买这种颜色啊？”
　　快被挤成油渣的乐照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魏平生，你别想偷偷发功，你肯定挤不过我们的！”
　　魏平生没吭声，只紧紧地抿着嘴，鼓着一股劲儿，用力将乐照往左边挤。

　　一场大战，挤得人身体发热。
　　许嘉良拿下脖子上的围巾，本来想团巴团巴塞桌肚里，忽地想到什么，又递给乐照。
　　“给你，你放腿上。”

　　乐照：咦？哈哈哈，许嘉良他真聪明。

　　受许嘉良启发，邹星宇也将自己的围巾给了乐照。
　　魏平生也立即把自己的围巾给乐照，同时还不忘嘱咐一句：“放腿上可以，千万别放屁股下面坐啊。”
　　乐照这会儿没那么冷，抱着一堆围巾还不忘逗魏平生：“就坐！就拿你的垫屁股。”
　　魏平生冲他晃了晃拳头，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乐照在说话时，石岩扉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傻乎乎地看着他。
　　乐照在小椅子上坐好，挨个儿将围巾裹到自己腿上。
　　乐照：“你冷不冷？”
　　石岩扉摇头：“不冷。”虽然里面是光着的，可是乐照的棉裤很厚，又是用实打实的新棉花做的，除了裤脚那里因为有一点漏风，稍微有点凉外，总体很暖和。
　　“刚才有没有人笑话你？”
　　石岩扉愣怔着，似懂非懂的，过了一会儿，才迟疑地摇头。
　　乐照在玩时也没忘往教室瞅，的确没看到有人拿刚才的事欺负石岩扉，就连有过节的李大宝和胡飞，都只在一起偷看小人书。

　　－－

　　中午乐照在学校吃完午饭后，乐照找了个塑料袋装上石岩扉的脏裤子，一个人飞快地跑回家。
　　王世兰忽然看到乐照，被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你的棉裤呢？”
　　乐照把手中的袋子给王世兰看。
　　“小妹妹尿裤子了，我就把我的棉裤给她穿了。妈妈，你给她洗洗吧，不要让石阿姨知道，好不好？”

　　乐照虽然聪明，毕竟只有六岁，还不明白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他只是觉得石阿姨对石岩扉好是好，可是有时候又好凶。不像他妈妈，只会凶他，从来不凶石岩扉，所以石岩扉尿湿裤子这件事，他本能地想瞒住石红英。

　　王世兰接过袋子：“行。不过岩扉她怎么会尿到裤子上？”
　　乐照：“我也不晓得，大概是攒急了吧。”

　　王世兰也没再多问，将脏衣服丢进洗手间，就急急地给乐照找了条棉裤套上。
　　石岩扉现在晚上都睡在乐照房间里，放了衣服在这边。王世兰也没惊动石红英那边，替石岩扉准备了一套下面的衣服，用一个干净的袋子装好。
　　“等下你回学校让岩扉换上，光穿一个棉裤，里面太空，也会冷。”
　　乐照：“好。”

　　－－

　　乐照回到学校，前桌的奚燕家就在学校旁边，中午回家吃饭，只有陈小婷在。
　　他拜托陈小婷帮石岩扉去厕所换上干净裤子。宋云朵本来正在跟几个女孩子跳皮筋，自告奋勇地要去帮忙。

　　三人很快就换好回来，石岩扉怀中抱着乐照那条棉裤。那两个人任务完成，又跑去继续跳皮筋。
　　“你要说‘谢谢’。”乐照接过裤子，随手塞到桌肚里。
　　石岩扉现在已经比以前反应快一点，立即说了一句：“谢谢。”

　　乐照又看她中午练的字，说句实话，依然像螃蟹爬。
　　进步实在不大。

　　乐照拿了铅笔，趴到桌上，示范给石岩扉看。
　　“这个‘山’字，中间这一竖，要长一点。就像这样，写出来才好看。还有，这里也要连起来。你再试试看。”他将笔递给石岩扉。

　　石岩扉坐到小椅子上，腰背挺得直直的，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乐照刚刚写的字，一笔一划地临摹着。
　　“这一竖要长一点啦，我刚刚讲过。”乐照指着自己写的，又点了下石岩扉刚刚写出来的，“看出来了吗？”
　　石岩扉似懂非懂，只眼巴巴地瞅着乐照。
　　乐照无奈，只能拿过笔，人工给那一竖增高。
　　“你再试试。”
　　石岩扉又一笔一划地重写了一个山字。
　　还不错，至少中间那一竖变高了，虽然整个字仍然又扁又肥，看起来好像要散架了。

　　下午有一节美术课，大家一起画白云和房子。
　　石岩扉文化课成绩不行，体育项目也十分够呛，但是她唱歌竟然还很好听，虽然记歌词特别慢，而且跟大家不在一个拍上，而美术课，她画的画，经常得美术老师的表扬。

　　今天又是这样，大家埋头认真作画，美术老师照例在课桌间巡视，走到乐照这一桌时，她停下脚步。
　　“画好了吗，石岩扉？”
　　石岩扉抬起头，眼神怯怯的：“嗯。”

　　真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虽然智商上有缺陷，但是她的眼睛竟然并没有呆滞的感觉。

　　“我看看。”美术老师的手指到房子的窗口，“这个是谁啊？”
　　“妈妈，爸爸。”石岩扉口中的爸爸，现在是指李健东。自那次石红英和人大吵一架后，就让石岩扉改了口，直接叫李健东爸爸。
　　美术老师：“那外面这两个躺在草地上的小朋友呢？”
　　石岩扉抿了下嘴唇，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又指了下乐照的鼻子，“他。”
　　“真棒！”美术老师竖起大拇指，“那，你们躺在这里做什么？”
　　石岩扉好像是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晒……太阳，冷。”
　　美术老师笑了起来：“是觉得冷，想晒太阳，对不对啊？”
　　石岩扉点了点头。
　　美术老师又夸了她一句，才走向下一个人。
　　石岩扉坐在那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十分开心。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石岩扉尿裤子这件事，最后还是被石红英知道了。
　　两口子都很感激乐照，恰好离西棠这个小城一个半钟路程的省城开了第一家肯德基，西棠市也有部分大人带着小孩去见世面。为了逗两个孩子开心，李健东特地带着乐照和石岩扉去凑热闹。

　　那是乐照第一次喝到可乐，甜甜的，但是有点麻嘴。
　　石岩扉也觉得麻，龇牙咧嘴的。
　　“李伯伯，这个好像药啊。”乐照说，说完又小小地尝了一口。还是麻嘴，可是又觉得很好喝。
　　“那就吃点这个，薯条对吧？还有这个，汉堡包。”
　　乐照拿了根薯条，蘸上番茄酱，眼珠一转，忽然将它塞到正眼巴巴看着他的石岩扉口中。
　　李健东哈哈笑，乐照也笑，隔了几秒钟，石岩扉也笑了。

　　三人吃完，李健东特地打包了两份薯条和汉堡包。石岩扉手中一直握着一个小公仔，是餐厅里送的，只有一个，乐照根本没跟石岩扉抢，直接就给了她。
　　回到家，打包的两份东西一家一份。
　　石红英尝了下薯条，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再尝一口汉堡包。
　　“感觉像肉夹馍。这些花了多少钱？”
　　李健东微笑着说了一个数。
　　石红英陡地瞪大眼睛：“这么贵？好几天的菜钱呢。”
　　李健东：“带孩子们尝个鲜嘛。我看两个孩子都很喜欢。”
　　“这么贵，能不喜欢吗？”将刚咬过一口的汉堡包递到李健东嘴边，“你也咬一口。你肯定没怎么吃。”
　　李健东眼含笑意地咬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你吃吧。”

　　— —

　　乐照和石岩扉的这趟“肯德基之行”可把其他小朋友羡慕坏了，接连好几天，他们总要重复问乐照汉堡包是不是很好吃，薯条是什么味道，可乐好不好喝。
　　“可乐就像药一样，还麻嘴。我妈妈还有石阿姨都说汉堡包就像肉夹馍，薯条就是土豆做的，要蘸番茄酱才好吃。”
　　“可乐为什么会像药啊？”宋云朵细声细气地问，“它不是汽水吗？”
　　“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是像药，不信你问石岩扉。”
　　宋云朵没问石岩扉，因为她觉得石岩扉应该尝不出来。

　　邹星宇在旁边听得流口水：“我爸爸要是也带我去就好了。”
　　许嘉良立即拆他的台：“好贵的。你爸爸肯定不舍得。”
　　邹星宇嗤之以鼻：“好像你爸爸舍得一样，哼！”

　　自始至终，只有魏平生没有开口问过。
　　祝敏洁已经说了，期末考试他要是能超过乐照，拿到年级第一名，他们就带他去吃肯德基。
　　魏平生觉得，要是真这样的话，他这辈子可能都吃不到肯德基了。

　　－－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考试结束后，终于解放的小朋友一起的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东西吃。
　　邹星宇不买糖，只看门口摆的那些小汽车玩具。
　　“我爸爸说，我要是每门都能考到八十分，就给我买这些玩具。”
　　“八十分还不简单。”许嘉良说。
　　邹星宇气地哇哇叫：“别觉得自己很厉害，你不也拿不到第一吗？”
　　许嘉良：“反正比你多就行。”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宋云朵在旁边捂住耳朵。
　　“你们两个吵死啦！能不能好好买东西！”松开耳朵，又笑眯眯地问魏平生，“你买什么啊，魏平生？”
　　魏平生背着黑色书包，一脸冷漠：“我不买。我没有想买的东西。”
　　他只是担心考不过乐照的话，回家又要挨骂。

　　魏平生的反应让宋云朵觉得无趣，她又去问乐照：“乐照，你要是考了第一名，世兰阿姨给你什么奖励啊？你买不买贴纸啊？”
　　乐照的眼睛还在各种糖果上瞅：“没奖励。石岩扉，你到底要哪种糖果啊？”
　　石岩扉还没拿定主意呢。
　　宋云朵凑上去，说：“石岩扉，你要不要买贴纸啊？我买了展昭贴纸，何家劲好帅啊。要不然你买黄蓉，我俩可以换着贴，好不好？”
　　邹星宇在旁边飞了个“好幼稚啊”的表情。

　　最后石岩扉买了糖，又按照宋云朵的要求买了黄蓉的贴纸。
　　宋云朵很精明，立即指定了其中两张：“这两张给我，我拿这两张展昭跟你换。”

　　宋云朵挑的两张，是她自认为最漂亮的两张。
　　好在石岩扉傻傻的，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宋云朵今天特别高兴，手中拿着贴纸，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
　　“我妈妈说，等到她跟我爸爸放假了，也带我去吃肯德基。”

　　许嘉良：“……什么！”
　　邹星宇：“……你爸爸也答应了？”
　　宋云朵特别自豪地点头：“嗯。答应了，还拉了勾。”

　　许嘉良和邹星宇都表示十分地羡慕。
　　魏平生也羡慕，可是他并不愿意表露出来，感觉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因为有亲戚在香港，大家一向觉得他家最见多识广，他不吭声，所有人都以为他以前去香港时就吃过。
　　或许真的有吃过，可是他根本不记得。

　　－－

　　考完试一身轻松，当晚乐照和石岩扉得到特别允许，看了很久的电视才回房间睡觉。
　　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后面一幢楼传来大人的吵架声。
　　还有小孩子的哭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