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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梅花竹节碧玉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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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公府的热闹景象自不必提,且说凌家祖孙二人回转府邸,北堂大丫鬟鹊喜领众人迎在二门前,禀告信王爷来了好一阵子了。
凌老夫人转过头去便问:“你这丫头又做下什么?”
熙月笑得眼角弯弯:“祖母可是冤枉棠儿”。
鹊喜轻笑:“昨儿长安郡主送来的还未点清,今儿王爷命人抬来那十几只箱笼分量不轻,老太爷吩咐下来让姑娘自己做主”。
“胡闹!”老夫人气恼,“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做得了主?”话虽如此,到不曾再说什么重话。凌家不同别府,孙小姐自幼在老太爷的书房里玩耍,日日听的是父祖二人谈论朝政,这见识也与寻常闺阁小姐大不同。
前院的信王爷陪凌阁老于棋盘上大杀四方,内宅的凌小姐则饮热茶查看礼单。说是礼单,并未盖王府大印或是王爷的私印,换言之,十二只箱笼里的物件日后就是凌家的,与王府并无关系。
“王爷的随从何处歇脚?”礼单用上等白棉纸,字迹规矩且拘谨,想来出自管家或账房先生之手。
“寻常的在后罩房用饭,管家爷爷陪着王府管事在西斋喝茶。今儿来的都是井楼胡同的”,紫堇回话。
秦允商出继信王一脉之前已有府邸,便在皇城西南的井楼胡同。今上登基之后,将那处赐为七弟的别苑。两处府邸相距不过三四里路程,秦允商一年大半住在井楼胡同,只逢五的日子必回王府陪太妃用膳。
熙月放下礼单,紫堇便接过去提笔誊抄。
大箱八只、小箱四只,内里涵盖衣料、瓷器、文房、善本与金银玉器首饰。
紫堇写着写着:“…梅花竹节碧玉簪一支?”抬眼望她家小姐发间那一支,打趣道:“姑娘可要瞧瞧?”
熙月不置可否,紫堇便下了临窗大炕捧来朱漆螺钿妆奁。这一只小箱为三层,最下一层为寻常首饰,中间一层置一枚白玉珏,上一层正是梅花竹节碧玉簪。
“瞧着…这一支雕工精巧许多”。
两只玉簪摆在一处,色泽温润如出一辙:一古朴、一精妙。
“王爷这般用心,姑娘不如换一支戴?”信王似乎存着关爱之意,对未过门的正妃呵护有加。送的物件俱是不打眼的,日后作为陪嫁也不会令人起疑。
熙月单手托腮,不知想些什么。半晌,将两支一并放在漆奁内,这是都不打算戴了。
“姑娘这一二年越发沉稳妥帖,只是大婚在即,不若换几样穿戴,也换个气象”,紫堇续茶,斟酌着道,“王爷心意难得,姑娘当看重些”。
“我身披重孝,就是日后三五年也比不得旁人,他明白的”,故而送来的无一不素净,“你的心意我晓得”。若不得夫君喜欢,余生便注定孤苦二字。
紫堇摇摇头,接着誊抄礼单。
她是凌府的家生子,七八岁头上到针线房外院当差,十余岁被挑进北堂的茶水房。先夫人王氏得周老太后高看认作义女,伺候老太后一辈子的寿嬷嬷便落脚凌府司值礼仪教化,紫堇有幸跟在老人家身边直至终老发丧。
三年前凌府遭难,孙小姐打天牢归病得起不来床,仍动用霹雳手段彻底整顿一番,府内下人半数之上或放、或卖、或亡,如今提拔上来的多是当年不得近身伺候的。
这三年,紫堇一旁瞧着,她家姑娘许是在谋什么大事,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又能如何翻云覆雨?直到那日宫中传来消息,姑娘与和静长公主双双跌落太液池,她方懂了,姑娘报仇之心一刻不曾停歇。
只是,仇可报了?
一室寂静。
紫堇再抬头,便见熙月倚着迎枕睡着。
轻轻退出屋子,便见远处檐廊下白薇向她招手。
“怎了?姑娘正小憩”。白薇性子跳脱些,最藏不住事,今儿打靖国公府回来就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好姐姐,这事只能跟姐姐说起”,白薇挽过紫堇的手低声道:“贺六在魏家出了丑”。
紫堇侧目:丫鬟仆妇跟着,未出阁的小姐能出什么事?和静长公主那般行径的毕竟凤毛麟角,京城的贵女极重脸面,已多年不曾听过丑事了。
白薇便咬起耳朵,一句一句听得紫堇心惊肉跳:“姑娘可受了牵累?”
“咱们姑娘岂会吃亏”,白薇又是一阵比划。
紫堇盘算一二:“这事就烂在心里,一个字再也说不得的”。
“姐姐不说我也懂得,姑娘大婚在即半点闪失出不得,不过……”白薇拧起秀眉。
“不过什么?”
二女对谈戛然而止,仲少爷的书童连山匆匆来报,信王爷要来竹里馆。
这未来的凌家孙女婿胆子忒大,订了亲本要避嫌,怎就来了内宅。紫堇与白薇也只能进去禀报,着手安排。
姑娘的闺房自是不能进的,熙月醒来迷糊了好一阵,方道天寒地冻的,也不好摆在花厅,就择了书斋归雁楼。
彼时男女婚前轻易不得见面,若同一屋檐下当以屏风或青绫幕帐相隔。凌小姐大手一挥,算了罢,信王爷的性子她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