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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寿宴风波(下) ...

  •   佛祖现身,那真假美猴王当下有了评判,孙悟空一棍打死六耳猕猴,这热热闹闹的猴戏也曲终了。
      靖国公府的仆人过来相请,老太太得了空。
      出南湖园向北走一路游廊,锣鼓声响渐渐隐去,见前方好一番雕梁画栋。
      仆人送到此告了退,又有体面的仆妇将魏廷禹迎进藏书楼下的花厅。
      再稍坐片刻,进来位圆脸的女子,通身装扮若在外头倒似是殷实人家的小姐:“奴婢琴书给侯爷请安”。
      “姑娘快请起”,想来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他是晚辈免不了客气几句。
      琴书生得好貌容,一双杏眼甚是灵动,这官话也讲得极为地道:“今儿府内宾客众多,方才有位小姐在园子里跌了一跤,这会子在咱们萱德堂的厢房内歇脚。老太太说终有不便,还请侯爷稍待一二,一家子就不与侯爷见外了”。
      “叔祖母与我不见外,我又怎能让老太太为难”。
      下人们端进茶水瓜果,俱是北地冬日少见的南货。琴书再捧来个书匣子:“老太太特意吩咐的,上几本给侯爷解闷”。
      魏廷禹取出本《上京杂记考》,翻了两页便搁在桌上。见琴书远去,轻车熟路上楼。
      老太太应是被什么事缠住不得脱身,大丫头自行拿了主意招待。须知藏书楼曾是他栖身之所,老太太之外,便是他最为熟悉。
      二楼把角处有一扇小窗,可远望萱德堂后院。果然,正房与东厢房之间进进出出,一个个脚步匆匆不发一语。
      他认得几人:国公夫人贺氏小心翼翼陪着一位宗室贵妇,身后跟着位哭花了妆容的小姐,这三人进上房。此时,东厢房绑出一个锦衣后生,赫然是国公府少爷。几个孔武有力的老仆将人绑出角门,瞧着是朝国公爷的院子去了。
      难不成是魏家少爷轻薄了哪家小姐?竟如此大胆!
      正想着,西厢房房门开启,也走出几人。
      魏廷禹眯了眯眼睛,身披丁香色羽纱莲蓬衣的姑娘虽侧身对他,可瞧身形正是凌家孙小姐。
      原来首辅夫人前来道贺,她也来了。
      可是看错了?隐隐觉得她唇角微扬。
      她的笑颜,当真好看。如何好看,却是描绘不出,枉他还是县试、府试、院试的案首,当年京城赫赫有名的小三元及第。

      待后院之事尘埃落定已是多半个时辰,落日徒存一点余晖。
      昔日金戈铁马时,魏廷禹见过太多横尸遍野。唐诗有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他最为不喜落日,那最后一抹红光像极了沙场上的血流成河,刺红了眼伤透了心。
      萱德堂的一砖一瓦,他再熟知不过。讨好在此、戏弄在此、折辱也在此,从前觉得巍峨无比的高大屋舍,此刻观之倒平添几许萧索。
      一左一右两个丫头掀起门帘,武安侯信步踏入正房,噗通跪下:“孙儿不孝,来迟也”。
      “廷儿大了”,满头银丝的老封君语带哽咽,红了眼眶。
      魏廷禹连磕三个头:“孙儿如今回到京城,魏家的事管定了!再不会让祖母伤心”。
      “魏家?”老夫人起身,将龙头拐杖重重砸向青砖:“老身活着,就是要亲眼看这靖国公府一败涂地!”
      魏廷禹忽明白了:“莫非徐府之事还与国公爷有着干系?”一夜之间徐府满门遇害,这么大的案子至今未破,可说蹊跷。他回京入主五城兵马司,调阅相关密档,记载更是寥寥,这案子必有内情。
      “若说无关,老身死也不信”。戏文里讲“无巧不成书”,可太多巧合凑在一处便会引人疑窦。“我徐家满门忠良,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廷儿,祖母只求你这一桩事”。
      “哪里用得上“求”字,本是孙儿分内之事,当义不容辞”。
      徐家出了父子状元名满天下,徐氏以状元之女、状元之妹的身份方能嫁入煊赫百年的靖国公府,当的还是续弦妻。这门婚事内里吃了多少苦头,冷暖自知。她膝下唯有一女却被迫远嫁他乡,所托非人早早抑郁而终。与老夫人血脉相连的只余下长安城内的岐王世子与郡主。
      “你自己的婚事,可有了计较?”
      魏廷禹顿了顿,方回道:“祖母也知孙儿的命格”。那年,魏家正房择选嗣子,徐老太君属意于他,靖国公却借口“天煞孤星”的命格强行改为魏延骕。魏廷禹参军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若留在京城只怕不得命活。
      老太太提点:“宫里的如何说如何做,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倘若有了成算,老身亲自去提亲”。世间礼法总敌不过一个“孝”字。魏廷禹的婚事,若老太太出面,宫里的皇后总不好唱反调。只是若老太太不在了,皇后便能名正言顺插手族兄的终身大事。
      “不瞒祖母,孙儿这些年行军打仗,尚未想过成家”。
      “傻孩子,从前可以不想,但现如今得想了。与其旁人塞进来的,倒不如自己挑个知根知底知冷知热的”。
      知冷知热的…
      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
      他心底,有一树海棠花开。
      “内阁首辅凌参星的孙女你可认得?”老太太忽问。
      这话问得突兀,魏廷禹并不敢轻易回答。
      老太太叹气:“算了,闺阁小姐你如何能认得?终是我老糊涂了”。
      “前些日子在贡院曾有一面之缘,凌小姐词理无滞、风致高远,颇有林下之风。旁的,孙儿倒是不知”。
      太夫人面露悲戚之色,缓缓道:“今日方知,她,她与零露同年同月同日生”。
      魏廷禹略惊:“竟也是上元日?”
      老夫人的侄孙女唤作徐零露,传闻乃天乙贵人星的天钺星下凡,命格福寿荣昌贵不可言。
      三年前,当今圣上还是东宫储君,于宫中对徐家小姐一见倾心,不顾礼法要改立徐氏为太子妃。先帝本就有废储之意,借口此事先拿徐家开刀。与凌府遭遇相同,刑部并五城兵马司前去拿人,可官兵推开徐府大门,见到的乃是遍地尸身。徐小姐身中数十刀,仍以身躯护住密道入口,手间留下一个血印,仵作仔细辨别乃二阳爻,最上一爻只开了头便没了下文。若是阳爻为乾卦,若是阴爻为兑卦。
      徐府名册之上的六十八人无一人生还,徐小姐要护的什么人再无人知晓,而那血印究竟为何意也成为无头公案。
      “她与零露一般年纪,同样走过一遭鬼门关,一个回得来一个回不来。瞧见她便念起零露,不由得老身多一分感慨。世…事…无…常”。
      魏廷禹心中略过几番计较:靖国公府与凌家并不亲厚,今儿首辅夫人携孙登门贺寿虽不突兀却也有几分稀罕,这一登门就遇见内宅丑事,当真这么巧?凌氏女究竟要做什么?
      堂下的孙儿起了别样心思,手拄龙头拐杖的太夫人心中也在纳罕:凌夫人透出孙女的生辰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一套元刻嘉兴本《周易注疏》寻来定是大不易,凌家打何处知晓这套书正出自徐家先祖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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