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满空江》李克用程敬思

13、寿宴风波（上）

　　一入腊月，城东的靖国公府便大开筵宴，接连几日红灯高挂喜气洋洋。当今皇后的祖母、国公府太夫人徐氏的生辰自是热闹非凡。
　　今年逢新皇登基，魏家出了皇后，国公府为避嫌便宣告不请官客，只请堂客，礼金概不收取。但魏家亲友众多，虽简略颇多，仍摆了好几日的流水席。
　　腊月初五，礼部奉旨：赐松鹤延年炕屏一对并玉如意一支。
　　午时正刻，门外再来车马一队，长安岐王府长史官千里迢迢来送贺礼。礼单写满九页，车马占了整整两条街。
　　日跌时分，锦袍加身的魏廷禹登门。国公府家奴见那些亲随俱是身带残疾，本要戏弄一番，冷不丁被掀翻在地，方知这些人不好惹。大将军回京复命，请特旨带回二十余个伤残老兵，如今的将军府上上下下是他们在打理，并无一个外人。
　　大管家将魏廷禹迎至正堂，国公爷魏鸿铭笑道：“武安侯，叫老夫好等”。
　　昨日圣旨下，封金吾将军魏廷禹为武安侯，荫子一代。
　　“侄儿给叔父请安”，武安侯下跪行家礼。
　　靖国公虚抬了抬：“如今你是圣上的股肱之臣，使不得使不得”。
　　魏廷禹一丝不苟将礼数行完：“礼不可废，侄儿得叔祖母与叔父教化，恩同再造”。
　　国公爷点点头：“廷哥儿仁孝，也不枉老太太惦记你许多年。眼下有贵客在萱德堂，你且陪叔父坐会子”。
　　坐了方不到半柱香，大管家来报：远道而来的岐王府长史官见了老太太，现下正在园内看戏，闻听武安侯入府，想过来请个安。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长史官虽五六品却是各家要巴结的，况岐王世子又深得陛下倚重代为镇守西北重镇，魏廷禹听了便道：“许久不曾听戏，侄儿过去点一折”。
　　此时又有门子来报贵客登门，靖国公便命大管家出去迎客，唤个妥帖的老仆领魏廷禹去南湖园。

　　远远听锣鼓阵阵，戏台之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乃京城如意班的看家戏。
　　入园子，魏廷禹与岐王府长史官见了面，便有戏班管事的捧来水牌。一百单八出戏，魏廷禹并不看水单：“如意班擅武戏，就点一折“二心竞斗””。
　　“大人是行家”，管事的不住夸赞：“这出打西边传来，天子脚下，如意班可是独一家”。
　　不过一炷香，锣鼓点再起。“出将”的帘幕挑起，一个手持金箍棒的美猴王跃了出来，独自耍了片刻，那身后竟又出来一个毫无二致的孙悟空。
　　长史官忍不住叫好，戏班的小徒弟用手指扣着个钵盂近前来讨赏，这是看戏的规矩，叫一声大好便讨一回赏钱。
　　不待长史官打赏，魏廷禹掷过去荷包，小徒弟掂量分量忙开口讲吉祥话，只管将那好听的来说。
　　“让侯爷破费了”，长史官拱手道谢。
　　魏廷禹端茶：“京城戏班唱堂会自有规矩，若打赏多了，恐他们心生骄娇二气”。
　　戏台之上的真假美猴王正在自证清白，台下武安侯与长史官聊起了家常：“王爷年事已高，如今偌大的王府都是世子打理，世子辛苦了”。
　　“侯爷也知我们世子爷的脾气，为国尽忠闲不得。这些日子忙郡主大婚，又是藩王轻易不得入京，这才没能赶来给老太太贺寿”。
　　“小侯与世子算得生死之交，若不嫌弃就多说几句肺腑之言”。
　　“侯爷快请讲，临行前世子爷吩咐，在京城地面上万事听侯爷的”。
　　真假美猴王正打得热闹，连观世音菩萨都分辨不出真假。“老太太最亲近之人莫过世子与郡主，二位过得好，老太太这心思就放下一大半了”。
　　徐氏为先国公继室，膝下只一女远嫁长安城的岐王府。
　　“眼下朝堂纷扰不断，世子不在京城，未尝不是件好事”。
　　“话是这个理儿，可没个说法，外头的人终究难心安呐”。
　　京城连着外藩，就拿长安城的岐王世子来说入玉牒的妻妾共计三人：正妃来自京城，两位侧妃一是成国公刘家的女儿，另一位是本地世家小姐；长安郡主要嫁进周家，可周家在京城也不乏姻亲故友。牵一发而动全身，都怕京城的乱子惹到自己身上。
　　“小侯斗胆说一句，成国公府当下的情形便如这落日一般”。
　　一声大锣响起，长史官跟着心中一惊。他是凌阁老的门生，昨日去老师府中探听消息，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