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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漫树桃花遍园开.一曲既了,君在何方 ...

  •   弘德三年,北方各部叛变,南方蛮夷更是趁势而起,顿时弘德大地硝烟四起。亏得弘德一朝人才济济,重案一拍,朝中点将,沙场点兵,各路人马,戎装进军,磨刀霍霍向南北……
      弘德五年,南北战事基本稳定,只余各部余党兴风作浪……
      “皇上!有喜报!”御书房内,一将军打扮的男子兴奋的向高位上的天子急急禀报,动作神情却全然与这一身戎装不符。
      “哦,是吗?”皇帝也不理睬,只斜斜躺在软座内,专心看他的书,神思却已然飘向另一方。最后看那将军一脸尴尬,皇帝倒也无意为难,只好淡淡道:“各部战事已定,又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开心的?”
      见皇帝出口询问,将军摸样的人儿一改方才的窘迫,兴致高昂的道:“我部西路军在回朝的路上恰好遇到西窜的里琼部两千人,可我军刚从西边战场上回来,将士大多受伤,惟有区区一千人尚有战斗能力,可我军不怕来敌,迎面而上,咬紧牙关,痛击敌军……”
      “……你就说说最后虏了多少人吧。”皇帝听得不耐烦,最后只好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
      哪知一向兴奋的人儿,一听此问话,顿时委焉了下来,嗫嚅着,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没有……都……都放了……”
      座上的人儿听后顿时几乎是跳着出来的说道:“什么,都放了!”简直是天方夜潭,弘德一朝开朝三年以来,还没听说过朝廷命将私放俘虏的,这至今为止私放俘虏的第一人不是别人,还是他二哥,这罪叫他如何定的好啊 !
      二哥仁善他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在这尔虞我诈的家族及斗争激烈的官场上他一向十分保护他的这位哥哥,可谁知这次竟闯下如此大祸,这叫他如何收场的好,况且……
      “二哥,你……唉……”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他这位哥哥,最后只好搬出难堪的事实:“你可是立了军令状的!早就知道你仁慈,为了让你别忘了你是个将军,我还当着众人的面让你立了军令状,这下可好!你叫我怎么办?”
      他的二哥也不笨,别看他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骨子里他可精着呢,憨憨的笑了笑,说:“九弟呀,你也别着急,大不了就是以军法处置嘛,没关系的!”说着轻巧,实在是在心底里打着歪主意,他就不信他这个九弟会见死不救!
      正静默着却有太监传报说征北大军有轻骑快马传来捷报。这让失落的两人顿时兴奋起来。皇帝连忙宣传报者觐见,只听传报者说征北大军一路过关斩将,每战必捷,在与北方顽部的一场战役中,征北大军的骁勇善战的兵将们更是群起而灭之,由此赢得征北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而征北大军不日也将会班师回朝
      “好!”皇帝拍案而起,继而对着二哥说:“二哥,你听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胜利!”说完便兴致高昂的谴退了他们,待到人都散尽,空荡荡的御书房中只余他一人时,一袭淡淡的忧愁又不免浮上眼底。
      信步来到雎阳宫,未及目的地,却已有一阵飘渺乐音随风而来。加快足下步伐,脸上一敛方才郁郁的表情,全然是欣欣的愉悦,到了宫门口,直到看到佳人衣袂飘飘,悠然的抚弄着手指琴丝,皇帝脸上才露出欣慰的表情。
      不舍得打断如此美妙的乐音,皇帝也不进去,也不让宫人禀报,只是斜斜地靠在宫门口惬意的倾听,时而随乐击打,时而摇头晃脑,好一副陶醉的样子,全然失了皇帝威严的架势。看来宫人们传说的皇帝一来到雎阳宫便会从老虎变成温顺的猫一点不假。
      一曲既毕,皇帝却仿佛仍陶醉在方才的曲境中,两眼只是痴痴地望着玉宇楼上的佳人兀自出神,那眼里竟再也容不进旁的任何东西,直到佳人对上他那幽深的眼瞳会心一笑,他才仿佛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举步踏上玉宇楼。
      待到楼上,皇帝手中却又多出一件衣裳,将它批在佳人身上,只为博得佳人回眸一笑,轻轻在佳人耳边低语:“你总是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九哥你总是这样,叫我如何放心!”佳人俏皮一笑,学着皇帝的话语,嬉笑对上皇帝笑气的眼眸。
      “伶馨,你是越来越调皮了!”伸手轻刮下身畔之人的翘鼻,继续说道:“我倒想听听你这个调皮鬼怎么说!”
      “九哥你每次来都是这样,也不进来,只是站在宫门口,这次如果不是青儿提醒我你来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像上次那样,一直站到手脚冰冷,被福得催着瞒着进来通风报信,才肯进来呀!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才敢如此对他说话。
      “你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在伶馨面前,他一向自称为“我”。
      伶馨随即静默下来,心不在焉的抚了抚指间的琴丝,伶馨心情沉重的说道:“九哥该去看看大姐了……”
      “伶馨,你回答我!你难道一点都不能接受我吗?”不等伶馨说完,九哥急急抢白道,眼底的灼热恁是谁也无法忽视。
      可眼前的佳人却似怀有定力神丹般,面对如此热烈的表白她却能视而不见,撇开两人胶着的视线,伶馨避重就轻的答道:“听说爹爹又犯病了,我得回去……”
      九哥似是习惯了伶馨的闪躲,他知道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故而敛起满心的期待,笑着对伶馨说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明明是笑脸,可眼底却有着掩也掩不住的落寞与痛苦。
      伶馨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好别过头,眼泪已含在了眼眶里,嘴上却残忍下了逐客令:“皇上,大姐快生了,你还是多去看看大姐吧!”偷偷的将九哥换成了距离遥远的皇上,只希望眼前之人能够明白她的心意,还有无奈。
      九哥却只感心惶惶的发冷,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为得皇帝垂怜,使尽浑身解数而不可得,此女子倒好,使劲往外推。心底暗暗苦涩,也许放她回去她能够想清楚她要得究竟是什么
      “如果你想回去,那就回去吧!”凄凄然抬脚欲走,忽而却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淡淡的说道:“不日你哥就会回来了吧!征北大军不日将会班师回朝!”
      言罢,却听伶馨欣喜的叫道:“是吗?哥哥要回来了?”简直与刚才形相落寞的人儿判若两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仿佛是被伶馨的快乐所感染,皇帝竟也站在原地愣愣地笑了,暗忖这种发自内心的笑,他等了有多长时间,也只有他的伶馨才能发出这样不含一点杂质的笑。
      一扫方才的阴霾,九哥站在原地朗朗的说道:“明日我陪你回去!”
      伶馨诧然,她从来不知道姐夫陪小姨子回娘家是什么感觉,她也不想知道这其中滋味,随即面有难色的说道:“皇上还是不要去的好,况且姐姐分娩怕是只在这两天了。皇上还是呆在姐姐身边的好!”
      正静默着,却有太监来报,说是征北大军在回朝途中遭遇里琼部散兵游勇的偷袭,虽最后击败敌军,安大将军却身中一箭,落下马来,至今生死不明。
      平平的叙述,却让伶馨觉得是五雷轰顶,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幸得九哥身手利落,一个箭步,扶起失力人儿。却听伶馨哽咽道:“你说什么?生死不明?只是落下马来,怎会生死不明?”伶馨甩开九哥的扶持,踉跄着朝传报太监走去,一把抓起太监的衣襟厉声问道。
      家中还有老相爹爹等着儿回去呢,哥哥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丢下爹爹妹妹不管呢!伶馨不相信,哥哥是她此生最敬重之人,更是她最亲近之人,他说过他会永远守护着妹妹,他不会不管她的。
      看到眼前哭得凄厉的人儿,小太监一时竟语塞,只愣愣地看着一向高高在上又冷酷的皇帝此时竟矮他一节的随女子瘫坐在地上,紧紧搂抱着,眼底的柔情与不舍是他从未见过的,好言相劝着,他从不知道杀人不眨眼的皇帝竟会这样曲着膝就好象是半跪着在一女子面前,柔柔的,耐心的劝慰着,全不顾旁人的眼光,宫外一群太监、侍女见皇帝跪坐在地,更是满满的跪了一地。只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知大祸将要临头,一把跪了下去,已记不清伶馨郡主问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跪在地上磕头,乞求主子的宽恕,至于宽恕什么,他不知道,只是作为下人的敏感让他知道今天必是难逃一劫。
      果不其然,只见皇帝一个回眸,凌厉的眼光仿佛让他看见了死神的光临,一个哆嗦,□□下已濡湿一片。
      “把他拖出去斩了!”
      ……
      天已暗,风吹过玉宇楼,撩起一片纱帘,雎阳宫门外灯火阑珊,宫内却漆黑一片。只隐隐约约听得到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哀泣和一男子柔柔的劝慰声。
      翌日,相府门口缓缓驶来一群车马,待到相府门口,只见一绝色丽人下得车来,却是伶馨。府管家一见来人立马高喊到:“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朗声喊着,却见伶馨跌跌撞撞,面色苍白,连笑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也顾不得回去禀报,连忙上前搀住伶馨,待要回身,却见车内又探出一人,定睛一瞧,竟是皇上!可是手搀着小姐下不得跪来,这时正好皇帝示意他休要声张,倒让管家安心不少。
      却见皇帝一脸的不放心,临走了,还要低低嘱咐几句,伶馨神色黯然,只催着九哥快快回去吧。只是当伶馨一行进得相府,门外的马车尚未移动半尺。
      且行且走,好不容易进得大厅,却不见爹爹,原来在书房与人议事。伶馨心里苦闷,耐不得等待,便来到爹爹书房门口,思索着待会儿见到爹爹是否要告诉他真相。
      老管家要进去禀告,说老相爷想你想得厉害,这会儿见到小姐定是开心,伶馨却婉言拒绝了,说是爹爹在做事,我们不可去打扰。
      好在等了没多长时间,书房门就开了。伶馨心中有心事,也顾不得里面的人出来否,便径直往里冲。
      见到爹爹,满腹的泪水再也掩不住,一股脑儿涌了出来,就这样扑在爹爹怀里,抽抽噎噎着,也顾不得书房是否还有人在。只听得爹爹关心的问她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爹爹带你去讨回公道!伶馨才抬起头,模模糊糊间才发现书房里还有一人没走,只是泪水迷了双眼,看不清那人真实相貌,只隐隐约约觉得那人的外貌轮廓似与一人特别相似。
      也不及伶馨细看,却听爹爹说家中有事便打发了那人走。
      心里的触动是难以言喻的,原以为心已经死了,原以为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足以撼动他那用坚冰垒起来的心墙,没想到只是她的区区几滴泪水,就让他好不容易竖起的心墙融化了,真是可笑。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自欺欺人,因为到头来他心中的执念终究还是放不下。
      跌跌撞撞出了相府,却见门口停着一队车马。只静静的停着,仿佛车外的一切世界都与他无关,就只是这样心无旁物的停着。车里的男子自窗帘间窥看着相府,那眼里的坚定竟是那样的执着。
      他应该是在等她吧。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疼痛。
      直到这时才知原来失去的东西竟是这么美好。情不自禁的,玉裴容也定定的望向相府深处,再难移开。
      待到玉裴容回过身,只见那对车马前竟多出了一队人马,领头的那位小跑着来到车轿前,与车内男子耳语了几句,之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驶了开去。
      暗自猜测着男子身份,想来想去只觉自添烦恼,还是快快回营,老太师还等着他回去回话呢。
      翻身上了马,在相府门口踯躅徘徊了好些时候,直到马儿也厌了,玉裴容才狠然挥鞭扬蹄而去。
      书房里,伶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哥哥的噩耗,只是每天在城门口定定的等着一批又一批的各路士兵回城,她相信只要她坚持,她就一定会等到哥哥回来的。可是,直到最后一批兵都回来了,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哥哥。
      这日,皇帝又宣她进宫,说是丽妃快要分娩了,希望身边有个家人,好照应照应。伶馨知道,那是九哥不放心她,于是她也就回了,只说他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这句话是对九哥说,也是对她自己说。
      是啊,希望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那日却传出丽妃小产的消息。等到伶馨一行感到宫里,只见一摊一摊的鲜血,猩红猩红的。突然间,伶馨竟又想到了他哥。这一连串的打击令伶馨再也承受不了。恍惚间,伶馨竟就这样一下子昏了过去。
      笑颜间,伶馨似乎又看见了大哥温润的的脸庞……似乎,还有……他……在微笑着向他招手……她见到了,她居然又见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可是为什么他们都飞的好远好远,她要抓住他们,她不能再让他们离开她,一步,也不准。
      飞奔下玉宇楼,却为何今天的阶梯好长好长,追着他们愉悦的笑颜,却没有尽头,直到脚也酸了,泪也尽了,直到,她的心,也碎了,她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追到他们……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望着天上皎皎的明月,她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绝望。夜风袭上身,她却再也感觉不到冷。失焦的眼瞳恍惚的对上另一双痛苦的双眸,伶馨诧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伶馨只觉的心痛得都快麻木了。
      哀哀的,就只是抓着来人的衣襟凄凄的啜泣。起初还是低低的呜咽,到最后竟成了号嚎啕的痛哭。
      风吹过,将最后一点灯火也吹灭了。诺大的皇宫,却只听得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九哥,我知道,哥哥就在这里!”
      “是吗?那我们就找找看!”
      漆黑静谧的皇宫顿时亮如白昼,军人整齐的踢踏响彻皇宫,随即,又整齐的安静了下来。
      伶馨仰视着,对九哥凄然一笑。
      “谢谢!”
      伶馨埋入人群中,急急的寻找着,可是一个又一个将兵看过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哥哥。她不相信,她知道的,她的哥哥定在这里。她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可是,事实是残酷的,这里没有她的哥哥。
      九哥过来抚了抚伶馨凌乱的鬓发,搂紧失落的人儿,低低的对伶馨说:“别急,我们慢慢找。”随即为伶馨披上厚一点的外杉,又抱起伶馨,撕下龙袍一角置于地上,将她放在龙袍碎布上,就这样当着众将士的面蹲在伶馨面前,轻轻的为伶馨穿上绣鞋,随即又紧紧搂住伶馨,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看,你连鞋也没穿,要冻坏的。”那专注的神态,竟不顾在场的每一位士兵惊诧的眼光。
      伶馨也诧然,泪眼中,他似乎看到了他,那个只有在她梦中才会出现的人儿,不可置信的对上他僵硬的不明所以的表情,伶馨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她不明白,该出现的人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唇角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仰首对上九哥关切的眼瞳,伶馨淡淡的说:“不要找了,哥哥不在这里。”然后任凭九哥抱着她去向雎阳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漫树桃花遍园开.一曲既了,君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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