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施页

6、第 6 章

　　张秀兰一心想找出儿媳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跟踪了几天，佳玉除了每天给出版社送些稿纸，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张秀兰一直跟着她到小区门口才放慢脚步，刻意保持距离。

　　一天，顾子夜刚下班，看到张秀兰在门口徘徊，喊道：“妈，你怎么不进去？”

　　张秀兰被吓了一跳，一看是儿子，这才松了口气。她随口找了个理由，说：“我忘记带钥匙了。”

　　顾子夜也没有带，但他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指着前方说：“那不是佳玉吗？她肯定有。”说完，他准备快步赶上去，却被张秀兰一把拉住。

　　“儿子，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张秀兰一脸严肃。

　　“怎么了？”

　　“最近你跟佳玉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顾子夜心一慌，心想，和李梦渔在一起还没多久，不会就被发现了吧？那自己的快活日子岂不是就要到头了，张秀兰会不会不让他们来往？但转念一想，每次跟李梦渔都约在学校附近，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他看着张秀兰，故作镇定地说：“没有啊，怎么了？”说完这话，他后背冷汗直冒。

　　张秀兰神神秘秘地凑到儿子跟前，眼睛一直盯着儿媳的背影，说：“我发现佳玉最近常常往外跑。”

　　顾子夜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然后长长地缓了一口气，说：“我当是什么事呢，搞得这样大惊小怪。她天天在家没事，多到外面跑跑不挺好的。”

　　“你知道她每天出去忙什么吗？”

　　“我没问，她也没说。”

　　张秀兰双手叉腰，斜着眼看着前面，自言自语道：“我非要问清楚才行，”转而拉着儿子的胳膊，“你是不知道，她每天都去同一个地方，跟同一个人见面，我看，他们关系不一般。”

　　顾子夜讶异地看着张秀兰：“妈，你怎么知道？”

　　张秀兰装作没有听到儿子的问话，继续自顾自地说：“女人啊，有时候你越对她好，她越不知道好歹。天天把她供在家里，给她吃好的穿好的，每天只需要接送小孩，日子过的太安逸了。”

　　“妈，你在说什么呢？”

　　张秀兰知道儿子一定向着自己，便把这几天跟踪儿媳的事说给他听。

　　“说来说去，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你别乱猜。”顾子夜埋怨道。

　　张秀兰一本正经地看着儿子，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可碍于时间地点不对，只说了一句：“不把苗头掐灭，万一发生什么事，你就等着戴着大绿帽被人笑话吧。”张秀兰苦口婆心，盼望着儿子一定要听进自己说的话。

　　“等回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张秀兰一巴掌拍在顾子夜身上：“你怎么这么天真，你问她，她会跟你实话实说吗？”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就是担心你给她欺负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顾子夜揽过张秀兰的肩膀，推着她往回走：“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张秀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种事，自己经历过一次也就算了，绝对不能让儿子再遭受她当年的痛苦。

　　尽管在张秀兰面前，顾子夜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心里一直犯嘀咕。本来跟李梦渔约好，晚上8点一起上线打游戏，也突然没了兴致。

　　顾子夜不能容忍佳玉对自己不忠，如果她真的出轨，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和那个男人。他顺藤摸瓜往下想，再以此为由向佳玉提出离婚，她想不同意都不行。想象中的他一定是咬牙切齿，转过身却痛哭流涕，可现实中的他，一想到离婚的画面，竟忍不住窃喜。

　　佳玉走进房间，像往常一样打开书桌上的灯，从抽屉里拿出画笔画纸。

　　“你这几天都在家忙什么？”顾子夜问。

　　佳玉顿了顿，说：“跟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

　　“听妈说，你这几天下午都不在家？”顾子夜决定探探佳玉的口风，不过他断定她会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然而，他错了。

　　佳玉犹豫了一会，把自己托师兄的关系找兼职的事情告诉他。佳玉知道丈夫不会支持自己，但他当下的反应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顾子夜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双手摊开，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再次向她确认：“就这样？”

　　佳玉被这反问句问懵了，结结巴巴地说：“对啊，不然呢？你以为什么？”说完她干笑了两声，回过头继续完成自己的画稿。

　　顾子夜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一种扭曲成麻花似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

　　张秀兰没有儿子这些心思，虽然佳玉没有做出出格的事，但就凭她这样偷偷在外找兼差，张秀兰就认为自己有理由生气。

　　“佳玉，你嫁到我们家来多久了？”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晒衣服的儿媳。

　　佳玉觉得婆婆话里有话，只得先笑脸相对，以不变应万变。她换了一种说法回答婆婆的问题——一种她认为正确的说法：“我跟子夜结婚8年了。”

　　张秀兰没有心思分辨这两者的区别，接着又问：“这些年，我们顾家对你怎么样？”

　　这一句话，言下之意就把佳玉排除在自家人之外。佳玉不知道婆婆接下来想问什么，只是朝着她的方向，用她能注意到的幅度，微微颔首。

　　张秀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抓住机会站在上风口，说：“既然你吃穿不愁，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找工作？”

　　佳玉明白，短短半天时间，丈夫已经把她兼职的事告诉了婆婆。“妈，其实我也只是想找些事情做，毕竟学了这么多年的美术设计，荒废了觉得可惜。”这的确也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张秀兰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多多，然后把家里照料好，其他的事你就别多想了。”后面的话是张秀兰小声嘟囔着说的，但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佳玉可以听见，“都30多岁的人了，还能搞出些什么名堂。”

　　佳玉觉得委屈，为出版社画封面完全是凭兴趣，再说，她有能力做好这份工作，并兼顾好家里。“妈，我每天只是定时把手稿交给出版社，从来没有耽误家里的事，也没有耽误多多的接送。”

　　张秀兰认为佳玉不该顶嘴，这在她给顾家当儿媳的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那时顾长江的母亲跟张秀兰说任何话，张秀兰都是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点头说是，心里有再多的抱怨，也绝口不提。现在她只是要求儿媳不出去工作，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佳玉竟然还找出这些理由来。

　　“你偷偷跑出去工作，人家知道的还好，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顾家虐待你，逼着你出去工作赚钱养活自己。这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张秀兰拍拍自己的脸，气愤地说。

　　婆媳俩从没在哪件事上达成过共识，一直各说各的，火药味十足。直到子美和袁松回来，听完事情的原委，从中做了多次调解，张秀兰才勉强同意儿媳继续工作，但条件是绝对不能耽误家里的事，哪怕一次，佳玉就必须停止手头上的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佳玉以为这是婆婆的妥协，没想到却是张秀兰以退为进的策略。

　　从前都是在超市里买腌制好的酸菜、辣酱和香肠，这次，张秀兰说外面买的没有自己家做的干净，跟佳玉去菜市场买了远超过全家人分量的蔬菜和猪肉。婆媳俩每天在家洗菜、切菜，她还热情地邀请佳玉跟她一起看电视节目。

　　张秀兰把橱柜里多年不用的床单被单都拿出来洗，佳玉看了，只好一把揽过来。张秀兰顺手把自己和子美的脏衣服全部丢给她，对此，她不以为然。她觉得，佳玉有用不完的时间，多做点事就不会觉得清闲，整天想着往外跑；可子美不一样，她工作忙，领导赏识她，在外面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舍得让她再多做一件家务活。

　　那天，佳玉就因为要完成张秀兰交代的事情耽误了，赶到出版社时，已经过了交稿时间。

　　佳玉一心想在现实和梦想之间找到平衡，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她努力控制情绪，不想让家人发现自己的失落，可回到家才发现，这里才是她失落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