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施页

5、第 5 章

　　顾子夜的小女友叫李梦渔，是安排到他们单位的实习生。

　　李梦渔人长的可爱，嘴巴也甜。领导让她跟在顾子夜后面学习，她总是“顾主任”长、“顾主任”短的很有礼貌。他们两个人一间办公室，李梦渔每天都早早的到，打扫卫生、倒烟缸、泡茶，顾子夜一进办公室看到她，心情都好起来。

　　实习期的最后一天，顾子夜发现李梦渔一直垂头丧气，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可不管他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晚上，领导借给实习生践行为理由，全单位人一起聚餐。吃过饭，没喝多的送喝多的回家，男士送女士回家，顾子夜被安排送李梦渔回学校。

　　平时在办公室，人来人往的嘈杂声不断，顾子夜从未想过跟李梦渔肩并肩走在校园里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去女生宿舍要路过一个小湖，围湖修建的石子路上，有很多情侣手牵手并排散步。向湖中央弯腰的大树下，绿荫遮蔽，一对对男女坐在草地上，留给过路人黑色的背影。吊挂在天上的月亮大的像一只银盘，亮的像一支灯泡，从夜空中洒下银白色的光辉。湖面上映照出月亮的影子，再反射到李梦渔的脸上，顾子夜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奢侈。

　　“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顾子夜问。

　　李梦渔抬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她明亮的双眸扑闪着，像是要飞进他的心里。她又低下头，憋着嘴，说：“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

　　这样漂亮的女生有男朋友不是一件稀奇的事，顾子夜调整好表情，说：“毕业季暨分手季，如果你们真的合不来，现在分开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

　　李梦渔的眼泪挂在睫毛上，让顾子夜心疼不已。“可，他为什么要选今天，”李梦渔渐渐小声，“今天是我的生日。”

　　眼前这个女生委屈的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女孩，期待得到别人的补偿。顾子夜并不知道她的生日，但他没有立场说抱歉，也没法再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你们宿舍几点宵禁？”

　　“11点半。”

　　顾子夜看了一下时间，晚上10点。“那我们还有1个半小时的时间，”他指着学校外面，说，“你过生日最想做什么？唱歌，溜冰，还是打台球？”

　　李梦渔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顾主任，你说现在？”

　　为了消除跟李梦渔之间的隔阂，顾子夜说：“今天是你实习的最后一天，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所以别再叫我顾主任了。”

　　“那我叫你什么？”

　　顾子夜想了一会，说：“如果你不嫌我老，就叫我子夜哥吧。”

　　“怎么会，我刚到你们单位时，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也是被派去实习的大学生呢。”

　　顾子夜被她的话逗乐，也更加喜欢这个像精灵般的女生。

　　他陪李梦渔在网吧打游戏一直打到天亮，凌晨一点左右，佳玉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避开李梦渔，躲到卫生间里，告诉佳玉快结束了，马上就回家，让她先睡。佳玉挂掉电话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身边没人，还以为他起得早，已经上班去了。

　　自从工作后，顾子夜就再没进过网吧，更别说是包夜打游戏。一宿过来，李梦渔已经困到哈欠连天，他却精神抖擞，好像再战几个回合都没问题。两人吃了早餐，他把李梦渔送到宿舍楼下，自己转身去单位上班了。

　　办公室的门口空着一个位置，顾子夜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但单位毕竟人多，你一句我一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可回到家，电视的声音、油烟机运作的声音、油水相遇“滋啦”的声音，每一样都让顾子夜感到心烦，精神了一天，他突然就累了。

　　迷糊中，仿佛听到门外有争吵声，可他不情愿醒来，始终闭着眼。隔着门，只能听见张秀兰和佳玉的声音相互交织，谁也不让谁，但听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的争吵在顾家是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他本想盖上枕头转身继续睡，可他突然听到了顾长江厚重的声音。顾子夜一下子睡意全无，连忙整理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如果连父亲都说话了，自己还呆在房间里，就太不像话了。

　　顾长江见儿子出来，便径直去阳台给花草浇水，不再插手她们婆媳的事。

　　“上次去医院，医生就说多多超重了，要适当地控制体重，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给他吃大鱼大肉了。”

　　顾子夜只听佳玉说一句话，就知道两人又因什么事争吵了。

　　“适当控制，也不是不让他吃饭吧，”张秀兰把碗端到儿子面前，“你看看，她只给你儿子吃这么一点，多多还在长身体，营养跟不上怎么行。”

　　“多多现在的胃撑大了，所以才会觉得饿，并不是吃得少，”佳玉转身看着躲在门框后面的儿子，“他一个7岁大的孩子，比我们大人吃得都要多，再这样下去就控制不住了。”

　　“控制，控制，你到底想控制他什么？”张秀兰一听到这两个字，火气就蹭蹭地上来，“孩子好好的，为什么你想要控制他？”

　　“我说的是多多的体重，我是他妈，肯定为他好才会这样做的。”佳玉觉得婆婆实在蛮不讲理。

　　听到这话，张秀兰火气更大了，她朝佳玉走近一步，指着她说：“那你的意思是，我要害他吗？”她转身看着儿子，想从儿子的眼神里得到支持，“我是他奶奶，难道做什么事不是为他着想吗？”

　　佳玉也一肚子气没处撒，但见婆婆如此激动，她只好先稳定情绪，说：“妈，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

　　张秀兰手伸得很长，顾子夜在一旁拉住她，生怕她再向佳玉的方向靠近。“妈，没人说你不好。我和佳玉都知道，你疼多多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呢。”

　　顾多多这时也从门框后面跑出来，抱着张秀兰，说：“奶奶，你跟妈妈别吵架了。”

　　张秀兰喘着租气，摸着他的头，说：“多多乖。”

　　“多多你过来，你跟妈妈说实话，学校里，有没有同学叫你小胖子的？”佳玉朝儿子招招手。

　　顾多多一听到这三个字，表情立马变了，但面前的三个大人都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都是孩子，他们懂什么胖不胖，就算喊，也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张秀兰转身面向顾子夜，“就以前住我们家楼下的小胖子，现在长大了，变得又高又瘦，我前段时间见到他，不还是叫他小胖子。”

　　“好了，什么小胖子，都吵到现在了，晚上还要不要吃饭了？”顾长江终于忍不住从阳台走过来，他看了一眼孙子，说，“多多是有点营养过剩了，适当减少食量没什么不好。”他没有对着谁说话，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作为一家之主，顾长江就像发号施令的将军，无论是多么混乱的状况，只要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各归其位。佳玉回厨房烧饭，张秀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多多进书房写作业，吵闹声消失了，屋子里又回到原来的样子。顾子夜已经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那一晚，顾子夜睡的并不安稳，外面一丁点声响都会醒来，总感觉有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串在一起，有时情绪莫名的紧张起来，身体像是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心脏砰砰跳，脑子也嗡嗡直响，一整晚都搅得他无法入眠。

　　这几天，顾子夜一直心不在焉，上班也提不起精神。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想李梦渔了。

　　顾子夜知道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光是滋生这样的想法都是个错误。可他忘不了跟李梦渔相处的那段日子，这个全身充满活力的女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什么。

　　已经10天没见到李梦渔了，顾子夜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着日历上的日期默默叹气。下午，领导安排顾子夜给合作的公司送材料。

　　当车路过李梦渔的学校时，顾子夜犹豫了，在路边停下来。他打开车窗，看着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青春洋溢是刻在他们脸上的印记，朝气蓬勃是挂在他们身上的标签。那一刻，他也好想回到校园里，再过几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念想仅止于念想，永远不会成真。

　　顾子夜在门口逗留了一根烟的时间，他把剩下的烟嘴随手丢在窗外。正当他准备发动车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李梦渔。

　　顾子夜开心地合不拢嘴，竟一时忘记是该先踩刹车还是先拉手刹。猜想她要到马路对面去，顾子夜把车开到人行天桥下面等着。这个女生的身上好像散发着什么魔力，顾子夜的眼睛始终盯着她，一秒钟都挪不开。

　　见她靠近，顾子夜连忙下车——喜欢一个人，是怎么也舍不得在她面前按喇叭的。李梦渔又惊又喜，双手捂住嘴巴，一脸吃惊的表情。

　　“我恰巧从这里路过，没想到真的碰见你了。”顾子夜抢在她问话之前解释。

　　“我也没想到，一出门竟然能遇到你。”李梦渔不再叫他“顾主任”，两人之间的谈话从一开始就变得轻松许多。

　　“你一个人？”

　　“对啊，室友们实习的实习，回家的回家，约会的约会，我就出来吃点东西。”李梦渔又露出她迷人的微笑。

　　顾子夜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在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面前，突然变得木讷，只知道像捣蒜一样不停点头。

　　“晚上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李梦渔突然建议道，“我过生日那天，你陪我玩了整个通宵的游戏，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说完，她象征性地举起手，整理那闻丝未动的头发。

　　“好啊好啊。”对方话音刚落，顾子夜就赶忙回答，生怕迟一点，她就会改变主意。

　　他们去了学校外面最普通的小餐馆吃饭，但顾子夜却觉得自己吃到了这些年来最好吃的饭菜。

　　两个人没有发生惊心动魄的故事，感情就这样一来一往慢慢积累起来的。只要出了家门，跟李梦渔待在一起，顾子夜就会拼命地麻痹自己，忘记佳玉和多多。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不知情的人，甚至会羡慕他们简单的快乐。

　　可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妻子的男人，在婚姻面前，是非对错早已确立，绝对不存在灰色地带。顾子夜也不知道，他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