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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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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袁松跟子美结婚时,受到张秀兰的极力反对。说起原因,子美一直没有跟袁松说实话。
袁松的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从小跟妈妈一起生活。爸爸再娶,又生了一儿一女,跟袁松母子几乎断了联系。
张秀兰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人结婚,她觉得这样破碎的家庭环境会让孩子没有安全感,对异性也可能出现偏激的看法。可她最终拗不过女儿,还是同意了,但她有一个要求:婚后要跟他们住在一起。
子美担心袁松不肯,毕竟,他是一个很自立的男人,小小年纪就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想尽办法减轻妈妈的负担,婚后跟丈母娘住在一起,多少会受到约束。
没想到,袁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你真的同意吗?”子美问。
“真的。”
“以后不反悔?”
“不反悔。”
袁松总是言简意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从认识到结婚,子美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常常两个人说着说着,袁松欲言又止,陷入自己沉思的世界,让子美无法轻易追问。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觉得自己很迷茫。”
子美只是单纯的认为他还没规划好自己的未来,未曾想过,他的“迷茫”里有太多深意。
子美知道袁松在上学时喜欢过一个人,至于叫什么名字,她没问,他也没说,只是用“对方”这两个字替代。
“对方是我朋友的朋友,那时我常去我朋友家玩,时间久了就熟悉了,”袁松提起往事,总是一脸无奈,“我的喜欢埋藏得很深,除了我自己之外,很少有人知道。”
“你表白了吗?”子美问。
袁松先是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那算不算表白,但我确定自己被拒绝了,”他一边回忆一边感慨,“高考结束,我们收到不同城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我们一起喝酒,我知道这可能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说到这,袁松眼神躲闪,似乎在思考怎么继续接下来的对话。
“那你到底说了吗?”子美着急地问。
“我开玩笑地说,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挺合适的,对方却以为我喝多了,”袁松苦笑,“你知道暗恋最痛苦的是什么吗?是你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一句真心话,而对方却以为你真的是在开玩笑。”
“那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当时,对方跟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在一起,我只能祝福他们。”
“你跟他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袁松抬头看着子美,眼睛里闪烁的光,是她从未见过的。眼前的他,又变得如此陌生。“我们有不同的生活轨道,不去打扰,是我唯一能做的。”
子美想了袁松的过去,想让他对自己敞开心扉,但又一次失败了。
袁松工作很忙,每天回到家,还要在电脑前忙活。除了吃饭跟大家在一起,袁松钻进房间就很少出来,也不怎么跟家里其他人交流。见女儿女婿跟自己住在一起,张秀兰也没再提过单亲家庭这件事,对袁松也算客气,从不在脸面上让他难堪。特别是,当她知道袁松把工资卡上交给子美后,冲着这件事,她就觉得这个女婿靠得住,没什么花花肠子。
反而是佳玉,张秀兰总觉得她不安分。
自从多多上了小学,张秀兰常常发现佳玉躲在房间里,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喊她吃饭她也不吃,不知在做什么。有时半夜起床去厕所,还能看到儿子房门底下透出微弱的光。
一天晚上,张秀兰决定一探究竟。她蹑手蹑脚地走近,猫着腰,侧着脸,把耳朵贴在房门上,想听听房间里的动静。她屏住呼吸,好像一丝的喘息声都能透过门缝穿进去。但不管她怎么贴近了听,除了椅子转动发出的“咯吱”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异样的声响。
张秀兰打了一个哈欠,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会发出声音。眼泪不停往下流,直到下颚关节因张开过大感到疼痛,她才转身离开,不再探究这光线的来由。
没过几天,张秀兰看见佳玉抱着文件夹匆匆出门。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问:“多多还没放学呢,你去这么早干嘛?”
佳玉没有停下脚步,一边换鞋一边说:“没事,我可以在外面等会。”说完,就关上门走了。
电视里放着张秀兰最喜欢看的家庭调解类节目,但现在她没法跟着故事里的人同喜同忧,只一心想搞清楚儿媳这几天在做什么。
她走近儿子的房间,跨入门槛前,再次探出头来,确认佳玉没有突然折回来。床上一如既往的混乱,被子被随意地堆成一座小山,睡衣盖在枕头上,睡裤一条腿搭在床沿,另一条腿拖在地上。张秀兰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也没想过帮他们收拾,毕竟等两个人一回来,再整齐的房间也会在一分钟内被弄的乱七八糟。
乱糟糟的床,乱糟糟的飘窗,乱糟糟的梳妆台,唯一摆放整齐的,是立在墙角的写字台。这个电源线收得整齐,连书本的页脚都没有一丝卷翘的写字台,跟这个乱糟糟的房间格格不入。张秀兰甚至不知道,儿子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件东西。
笔筒里插着无数只笔,张秀兰叫不出名字。台面左上角,是堆叠在一起的手绘稿,一张一张翻看,都是说不出内容只有意境的图画。
对于这些,张秀兰并不感到奇怪,儿媳原本就是学美术设计的,平常在家画点画也是正常。但她转念一想,难道佳玉废寝忘食就只是在画这个?为何要这样神神秘秘?
张秀兰抬起头,看到书架上放着一张名片。这名片边角卷起,有点发黄,看得出,应该是长时间握在手上所致。那一刻,张秀兰断定儿媳最近的行为跟这名片上的人有关。没有多想,拿着名片,换上衣服,就朝名片上的地址走去。
张秀兰不知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但就是一路上不停地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哼,我倒是要看看,你在搞什么名堂!
这是一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出版社,快到门口时,张秀兰放慢脚步,她断定儿媳就在这附近,为了不让儿媳发现自己,她躲在马路对面的花坛旁,像极了电影里的私家侦探,专门偷拍他人的隐私。
十分钟过去了,并没有看到佳玉的身影。张秀兰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也许这就是一张聚会时朋友递过来的名片。
又过了十分钟,张秀兰的腿脚有点麻了,她站直了身子,想舒展一下。没想到,一辆汽车从路上飞过,张秀兰一眼就看到儿媳跟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从大门出来。男人穿着西服,拎着公文包,带着方方正正的眼镜,伸手拍了几下佳玉的肩膀。一旁的佳玉则抱着文件夹,一副乖巧的样子。
两人在门口告别,张秀兰并没有看到更亲昵的行为。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失望,好像这次的埋伏行动扑了一个空,没有任何证据,只好两手空空地回去。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往回赶,她要赶在儿媳之前回去,把那张名片原封不动的放回书架上。
回到家,佳玉还没回来,顾子夜却已经躺在房间里了。张秀兰要找个借口进去,她以帮小两口整理衣物为由进了房间,又趁儿子不注意的时候,把名片放回书架上。
“妈,你不要动佳玉的书桌,回头弄乱了,她又要唠叨半天。”顾子夜面朝张秀兰,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
张秀兰赶紧把手从书架上收回来,装作随意的样子,问:“这写字台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前段时间。”
“是佳玉说要买的吗?”
“嗯。”
“那她买来做什么用?”
顾子夜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推着张秀兰一起到客厅看电视,“她还不就是平时画画用。”
张秀兰不肯放弃,似乎必须要问出她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她之前也画画,这些年过去了,都没见她买书桌,怎么这会功夫想起买这个?”
顾子夜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有些不耐烦,说:“不就一张书桌嘛,买了就买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见儿子无所谓的样子,张秀兰深深的担忧。一想起刚刚那个男人轻拍佳玉肩膀的样子,张秀兰就浑身不自在,心想,这要没什么事也就算了,万一真有什么事,可不能让儿子吃哑巴亏,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这时,佳玉领着多多到家了。张秀兰紧紧地盯着儿媳的脸,可就算看穿了,也没看出跟往日有任何不同。
佳玉换好衣服,带上围裙,就进厨房开始准备全家人的晚餐。顾子夜问多多今天在学校的情况,张秀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将电视调到下午没看完的节目,故事里的一对母女简直让人揪心。
没几分钟,子美也跟着回来了。张秀兰听见女儿的声音,笑吟吟地走到门口,只见女儿一个人,又朝门外看了一眼,问:“袁松呢?怎么没回来?”
“他跟朋友吃饭去了。”子美说。
“那他为什么不带你?”
“他们男人在一起,不是抽烟就是喝酒,我不想凑热闹。”
“你每次去哪都把他带着,他倒好,自己跟朋友玩得开心,让你一个人回来。”张秀兰有些愤愤不平。
“没有,他先把我送回来,然后才走的。不信你看窗户外面,一定还没走远。”
听到女儿说这话,张秀兰才放心。
子美把一袋水果放在地上,对佳玉说:“嫂子,刚看到路边卖你最爱吃的芒果,就买了一些,等你忙好了,出来尝尝。”
佳玉回过头,笑着冲子美点点头。
张秀兰跟女儿一起走到客厅,小声嘀咕:“你们在外上班辛苦,你嫂子天天在家没事,她想吃什么自己知道买。”
子美赶紧回头朝厨房看,生怕被佳玉听见,“妈,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嫂子在做,你也对她好一点。”说完,子美瞪了她哥一眼。
顾子夜知道子美在看他,目光灼灼,想不察觉都难。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他也没想过要回头。
“她有什么辛苦的。”张秀兰不屑地说,又重新坐到沙发上,继续看她的电视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