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异阁之长夜如歌》雁南芊

1、第 1 章

　　夜晚，黑暗笼罩着京城，宵禁的鼓声响了四次。
　　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夜晚，京城的青楼却依然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恍如白昼。
　　而饮月楼也是这靡靡中的一个。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 ”舞姬们曼妙的舞步，让男人们觉得喝到口中的烈酒，都格外香甜。
　　一个纤细的身影，似飘似走地慢慢地在黑夜中穿过游廊。
　　廊下挂着的灯笼，随风摆动着，照在她模糊不清的脸上，显出异样的惨白。
　　女子怀中环着一把筝，口中轻哼：“郎呀郎，下辈子你为女来，我为郎~”
　　游廊的另一边，夕颜的房间与别处的热闹不同，只燃了一豆烛火，安静异常。
　　她以身体不爽利为由拒绝了接客，独自待在房里。因为是红牌，老鸨也就没有过多苛责。
　　红酥手轻轻地挑了挑灯芯，转过纤细的腰身，小心翼翼地从瓷瓶里拿出了一个卷轴，本就好看的脸在蜡烛的映照下显出淡淡的红晕。
　　她落座在椅子上，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伸手慢慢在桌上展开，是一幅美人折花图。她用手细细地抚摸着，仿佛她抚到了作画者的脸。
　　一阵风吹来，蜡烛的火焰闪了闪，火焰的颜色由红变为蓝。
　　突然她脸上的笑容一顿，仿佛被扼住了脖颈，后背重重撞在椅背，头向后一歪，白皙的右手无力地从桌上滑下，连挣扎都来不及，再也不动，咽喉里发出嘶嘶的声响，瞪着大大的杏目，仿佛是想看清是谁杀了自己，可惜目光渐渐涣散，再也看不见东西。
　　从白嫩细长的美颈上显现出一道细细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如同细流般慢慢渗出。
　　一双绣着粉色牡丹的三寸金莲，慢慢踱到书桌边，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女子将琴抱在右手，空出左手抚了抚桌子上的画。她用手帕轻抿着嘴角，看着夕颜的尸体“咯咯咯”地笑出声音，仿佛天真无邪的少女。煞白的脸上依旧全无血色，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下诡异的歌声在空中飘散：
　　“郎呀郎，下辈子你为女来，我为郎~”
　　阳光慢慢地穿透浓雾和云朵，在大地和屋瓦上投下了光芒。
　　一声尖叫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老鸨从夕颜的房间里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手里挥舞着手帕，大呼小叫地喊人报官。
　　接到报官后的大理寺司直顾长勋领着人快速赶到现场。
　　顾长勋看起来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一脸正直刚强，五官端正俊秀，身材伟岸，穿着一身大理寺最寻常的墨兰色衣袍，衬得整个人沉稳不苟言笑。
　　一进门，就看到夕颜的尸体仰头僵坐在椅子上，本来美丽的脸庞，变得毫无血色，大大的眼睛毫无焦点地看着桌上。
　　顾长勋看着她十七八岁的年龄，想到自己也如这般年纪的妹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她的家人会多么悲伤。想到这又摇了摇头，如果她有家人的疼惜，又怎能入这污泥一般的池沼。
　　一个同顾长勋一起来的年轻男子正在查看凶案现场。
　　此人并没有穿着大理寺暗色的服饰，相反却一身上等的枣红色锦袍，脚蹬白底黑锻官靴，腰佩双鱼龙纹玉佩，斜挂着一把佩剑。乌黑的头发一半挽着发髻，一半散在头后，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细腻白皙的皮肤使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份外鲜明，一对亮亮的眼眸把整个人称得更加清澈干净，笔直的鼻梁，好看的嘴，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却独有一份俊秀。
　　此时他漂亮的眼睛正仔细地查看着尸体的伤口，一对好看的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咦了一声戴上顾长勋递来的手套轻轻扒了扒尸体的伤口。
　　一旁的顾长勋仿佛已经习惯了此人的行为举动，等到此人查看完毕直起身子才问道:“小王爷，您看出来此女子是怎么死的吗？”
　　被称为小王爷的魏子夜摇了摇头说:“奇怪!真的奇怪!”
　　“小王爷何出此言？”
　　魏子夜指着尸体说:“你来看看，和上次的明月姑娘一样，如果是刀剑等利器造成的伤口，应该外窄里宽，可是她的伤口是里外一样的，而且极细，仿佛被丝线割了一般，可是丝线哪有这样的锋利和韧度，可以造成这么深的伤口呢？”
　　顾长勋闻言来到尸体旁看了看，叹了口气:“这是这几天饮月阁发生的第二起凶杀案了，第一起还没有头绪呢!”
　　魏子夜的目光被桌上的画吸引，低垂的眼睛被浓长的睫毛遮住，看不出喜怒.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初步认定死亡时间在昨晚亥时左右，看杀人手法和伤口的样子，凶手应当是一人所为，可能是青楼内部的人，也可能是外来的人。”魏子夜把目光从画上移开，“昨天她有没有接客又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老鸨子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回小王爷的话，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夕颜昨天跟我说自己不舒服不能接客，我也就放任她不管了。我早起就想去看看她好点了没有，她少接客一天我可少挣不少银子呢！”老鸨子想到了什么似的挥舞着双手急忙否定，“不是我干的!绝对不是我干的!她是我的摇钱树我还指着她给我挣钱呢，我怎么会害她呢！请小王爷明鉴啊！”
　　“起来回话吧。”魏子夜伸手点了点画上的落款，“这幅画上的落款写的流风，这个人是谁？如果我没记错，上次死的那个明月姑娘也有这么一幅画吧？”
　　话虽然像在询问，可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老鸨伸长脖子看了看桌上的画说道:“回小王爷的话，此人是我们饮月楼的乐师，真名叫杜明梭，流风是他的化名，是一个屡考不第的读书人，迫于生计，在这帮我们姑娘填词作曲，画得一手好画，可是轻易不为人作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为夕颜做了这么一幅画呀！”
　　顾长勋闻言立刻派人去找来杜明梭，并且搬走了尸体并在青楼里外搜索可疑的凶器。
　　杜明梭是一个文弱英俊的书生，端正的五官即使在知晓一条生命已经陨落的情况下，还是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小生昨夜从戌时开始就在为各位姑娘弹琴配乐，直到天放亮时，期间小生并未离过席。有老鸨和众位姑娘为证。明月死时，我记得我那晚醉酒而眠，还是其他姑娘扶我回房的。”
　　在得到其他人的肯定后便不再说话。
　　魏子夜拿起杯盖，吹了吹杯里的茶叶说道:“顾司直，将青楼里所有的姑娘都集中到一起，挨个审讯，每间屋子都搜一遍看看有没有细绳类的凶器，还有昨晚在这的客人都一一问话，记录清楚。”
　　顾长勋领命，迅速开展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