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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罢朝 ...
翌日一早,宫女内侍们披着熹微晨光,捧着红木漆盘,鱼贯进了紫宸殿。为首的尚服局女史立在内寝外静静地候着,日头渐高,却迟迟等不来内寝里的指示,心下暗自叫苦:陛下又贪睡了。
好半晌才从内寝传来示下,女史赶忙领着内侍宫女们将冠冕朝服一一呈了进去。
赵珩昨儿个夜里梦魇缠身,睡不安稳,眼下迷迷糊糊的半晌睁不开眼。
她昏昏沉沉的,从榻上下来一路脚步虚浮,支棱着胳膊任由一层又一层的朝服裹上来,又被玉钩革带给束住。
玉簪穿进衮冕,充耳在耳旁晃荡,朱缨在颏下系成结,白珠十二旒垂下来,在眼前发起内讧,撞来撞去不知停歇。
赵珩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端正头身,教冠冕上的玉旒冷静下来。恍惚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再无人会训斥她衣冠不正、进退无仪了。
年幼时总会在朝会上打瞌睡,脑袋轻轻一歪,冠冕上垂下来的玉珠子便清脆作响。隆嘉太后陈氏端坐于在珠帘后听政,隔一阵儿便闻玉珠相碰之音在金銮殿里回荡,像是殿里有皇帝祖宗残余的魂魄在斥责她挟势弄权。如此惹得隆嘉太后不喜,每每都要训斥几句。
儿时的阴影格外记得深些,哪怕隆嘉太后薨了五六年了,赵珩一听这珠玉之音便下意识摆正脑袋。
自她五岁时登基,隆嘉太后垂帘听政了整整五年。如今又一个五年多过去,她的处境依旧和往日无甚差别。这江山明里姓赵,暗里兜兜转转早已改姓了好几回。
朔望的朝服委实厚重了些,一层层地缚着,不一会儿就闷出一身汗,玄端上的金龙却被层层锦缎撑了起来,神采奕奕,遥遥地与冠冕上的金池相呼应。
帝王家的气派千百年来都是靠这些撑起来的,可只有坐上这帝位的人才知晓这些东西有多重,稍不留神就撑不住了驾鹤西去。谁曾想她阴差阳错一撑就撑了近十一载。
外殿的内侍候在内寝外,见时辰已近,扬声恭请皇帝出殿上朝,外头已备好了御辇。
侍奉穿衣的嬷嬷闻声赶紧抚了抚皇帝朝服的衣摆,见一切穿戴完毕,俯身恭送。
赵珩挺直脊背移步而出。盛夏的晨光堪比春日的正午,让人一时睁不开眼,朝服章纹却在日光下愈发光彩熠熠。
遥遥望见殿门前的御辇,还未至,忽然有内侍急急跑进来,见了皇帝便跪伏在地:“陛下,袁太傅上朝时晕在御桥上了!”
赵珩怔愣了半晌,按捺住焦急,四平八稳地问:“何故昏厥?可有大碍?”
那内侍俯首帖耳答:“回陛下的话,尚父已吩咐太医署救治了,只是中了暑气,并无大碍,眼下太傅正在回府休息的路上,请陛下放心。”
赵珩默了半晌又移步往御辇而去,那内侍却再次拦下了她――
“陛下,太傅昏厥后,百官接到了圣谕,今日罢朝。”
赵珩袖摆里的指尖轻颤。
气氛有些僵,内侍忍不住抬眼去窥皇帝的神色,却只瞧见垂珠玉旒后一张无情无绪的脸,好似无甚关心,也无甚在意。
阖宫皆知当今陛下只喜听曲赏舞,自小便流连教坊作乐,身子骨又弱,一年到头除了听曲作耍便是缠绵病榻。长到如今十六岁了,仍旧是瘦瘦小小的,就连性子也温温弱弱的,无甚男儿气概。
陛下文不成武不就,且毫无插手朝政之意,只端个皇帝架子敷衍一下臣子和百姓,朝堂政事通通交由如今的内侍省监兼神策军护军中尉魏恩朝处置。
自垂揖五年垂帘太后陈氏薨逝,宫里人提心吊胆过日子,惧的是权宦魏氏,而非眼前的皇帝陛下。
然那内侍再开口时还是忍不住放低了声儿,年轻的皇帝在玄端上金龙的簇拥下到底散发出不小的帝王威压,压得他抬不起来头来,只得低眉顺眼地传话:“尚父命奴禀告陛下,暑日里委实过于炎热,君臣上朝皆是不便,往后数月便三日一朝罢。”
日光杲杲,照得玄端烫了起来,赵珩汗流浃背。今岁暑日委实是比往年都热上些许,格外难熬。
她掖着袖子,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而后轻轻地笑了笑:“朕知晓了,劳烦中官再替朕传个话,多谢尚父体谅。”
言语间客气十足,半点架子也无,却偏偏叫那内侍心尖颤了一颤。他不敢再多留,低头诺诺应下,便躬身退了下去。
赵珩仰头看了眼日头,被刺得晃了眼。她转身疾步进殿,到了内寝才一把抽了玉簪,解了朱缨,一股脑将冠冕扯下来,白珠十二旒仓皇乱坠。
刘嬷嬷赶忙上前接过冠冕,小心翼翼放回漆盘。
赵珩闭了闭眼,张开双臂,哑着声道:“更衣。”
玄端上的金龙抽离开来,在昏暗的内寝里失了神气。
……
晌午后愈发闷热起来,赵珩无所事事,坐在案前,手杵着脑袋,闭着眼听内侍细声细气地念话本子。
话本子翻了一页又一页,她却半个字都未听进去。心里烦闷难言,却又不能表露出分毫,一口气憋在心里散不去出不来。
魏恩朝如今越发得寸进尺了,罢朝改制随心所欲。可她这个皇帝又能置喙什么?还得道一声谢!这赵氏江山都姓了魏。
烂俗的话本子经由内侍压根儿谈不上悦耳的嗓音念出来,平铺直叙地叫人犯困。
宫女端来冰镇的酪浆解暑,赵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端起琉璃碗抿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旋即又合了眼。
昨儿夜里未曾睡好,困意排山倒海袭来,她恍惚了一阵,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闷闷热热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又入了梦,梦里魑魅魍魉开始打架,噼里啪啦地吵得她脑仁疼。一片慌乱里,隐隐约约听见婉仪姑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回荡。
——“你是大梁的皇帝,是这天下的王,迟早有一日你要杀尽这些该死的阉竖,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
话音还未落便被宦官尖细的狞笑声一阵阵盖过,赵珩头痛欲裂。一晃神,忽见李婉仪满脸鲜血地举着刀从魑魅里冲出来,直直朝她刺了过来……
赵珩猛地睁开眼,梦境稀稀落落碎了一地。不知睡了多久,案几上那碗酪浆已经温了,琉璃碗底下积了浅浅一滩水。
意识尚未回笼,便闻见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赵珩皱眉抬眼去看,视线里油头粉面的锦衣宦官抱着一摞新旧不一的话本子站在她身旁,正对一旁的宫女内侍吩咐着什么。
魏常禄听见动静,转头见皇帝醒了,献宝似的把话本子放在她身前的案几上,谄媚地笑:“陛下,这些都是刚从宫外头搜罗来的话本子,保管新奇又有趣儿!”
他开口时熏人的酒臭味扑鼻而来,令赵珩几欲作呕。
她屏住呼吸,睡意消退干净,尔后随手翻了翻最上面那本话本子,给了魏常禄一个赞许的眼神。
魏常禄显然十分受用。
赵珩却懒得再应付他,正琢磨着给他安排点事儿做,余光忽然瞥见案几上那碗未喝几口的酪浆,遂假作抬手翻话本子之举碰翻了琉璃碗,一股脑把酪浆全泼在了魏常禄身上。
“呀!”赵珩惊呼。
乳白的酪浆淅淅沥沥淋了一身,内侍公服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水渍,魏常禄嘴角抽动,半晌吐不出话来。
赵珩瞪了眼一旁干站着的宫女内侍:“还愣着做甚?赶紧替内常侍清理清理。“
魏常禄僵着脸下去换衣裳了,待到内侍们把残局都收拾干净了,她这才舒了口气。
晚膳时又不见魏常禄的人影,想来八成是又跑出宫去喝酒了。赵珩胃口缺缺地用了膳,只当不知。
魏恩朝名下两个义子,其中长子便是魏常禄,任内常侍,照顾皇帝日常起居、协理内侍省大小事宜。
魏常禄仗着他义父的势谄上欺下,恣意妄为,在宫里还敢惯出嗜酒如命的毛病来,戳在赵珩眼窝子里这么些年,当真是败胃口。
用过晚膳后便打算歇息了,她稍作梳洗,尔后倚在团花靠枕上读书。
这时分倒也不必担心有人打扰或是瞧见了,紫宸殿的内寝除了贴身伺候她的嬷嬷以外任何人不得擅入,这还是隆嘉太后当年立下的规矩。
书读得深了忘了时辰,近子时了她才合上书,起身熄了灯烛,放下帘子,上了榻。
闭上眼没多久,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赵珩睁开眼,伸手去摸枕旁的匕首。
夏日用的帘子又薄又透,一团影子映在帘子上的那一瞬,她猛地起身,匕首的刀锋在黑夜里闪出冷冽的寒光。
下一瞬,手腕一阵剧痛,匕首掉落在地清脆可闻。
外殿守夜的内侍被惊动,隔着内寝的雕花门遥遥地问:“陛下,出了何事?“
赵珩揉着发红的手腕,冷眼看着眼前之人。
稀薄的月色藏不住年轻宦官俊朗的眉眼,也掩不住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怔愣和不知失措。
外殿的内侍半晌不闻应答,有些慌了:“陛下?”
赵珩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扬声道:“无事,退下吧。”
待到外殿彻底归于平静,魏长砚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告罪:“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 赵珩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头也不抬地问。
他目光锁在皇帝的手腕上,懊悔涌上心头,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下意识的回击通常比脑子更快,他答:“万不该伤及陛下龙体。”
“这倒是不打紧,只是护军军中事务繁忙,怎的有空夜访朕的寝殿呢?”赵珩话里尖酸,语气却是极淡。
“陛下恕罪,奴无意擅闯紫宸殿……”
然这话还未说完便被赵珩一声冷哼打断:“无意?一回无意,两回无意,三回四回,回回皆是无意?你当朕是蠢的?”
魏长砚哑口无言。
良久,赵珩叹了口气,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眸中情绪翻涌:“长砚,回来吧。回到朕身边,朕需要你。”
“唐自穆宗以来八世,而为宦官所立者七君。然则唐之衰亡,岂止方镇之患?盖朝廷天下之本也,人君者朝廷之本也,始即位者人君之本也。其本始不正,欲以正天下,其可得乎?懿、僖当唐政之始衰,而以昏庸相继;乾符之际,岁大旱蝗,民悉盗起,其乱遂不可复支,盖亦天人之会欤!”
——《新唐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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