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35 ...
-
天刚蒙蒙亮,客栈大厅就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多了许多人。
直到天色大明,楼上客房叫了水。谢殷浑浑噩噩地洗完脸漱完口,打开房门时正好碰上也刚刚走出来的褚衍。
褚衍的目光在他雪白到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扫过,紧抿了一下唇。
谢殷神游天外往前走,在楼梯拐角时下了一大跳。
大厅里居然密密麻麻挤着好多人,为首一个十分眼熟的体态略臃肿的大官见他出来还颤颤正准备跪,却被窦翊清一把拽住胳膊。
等褚衍也在众人前露出真面时,窦翊清才松了手,那大官连忙跪了下去。
“宛陵知府刘卓芹恭候……”
刘知府说到这儿,忽然卡壳。
窦翊清自然谨遵褚衍的命令,只含糊其词地指点刘卓芹说是一位贵客。
刘卓芹自然有他的小道消息,听说派到江南的钦差是一位王爷,按年岁算约莫就是昭亲王。但昭王既然没有明说,刘卓芹也不敢擅自称呼。
窦翊清看了一眼褚衍的神色,道:“你就称公子吧。”
刘卓芹连忙叩首,“恭候公子殿下。”
叫得不伦不类,显得有些滑稽。他撑起臃肿的身躯颤颤巍巍站起来,看到走在褚衍身前的谢殷。
眼珠子都颤栗了一下,这……这又是谁,竟然能走在亲王之前?!
可是从听来的小道消息中,派往江南的应当只有一位亲王?
刘卓芹拿不准是不是还要再跪一次,还是窦守备为他指点迷津,抓着他的胳膊没让他又跪下去,“这位,便称……”
窦翊清征询地看了褚衍一眼,顿了顿继续道,“称小公子。”
刘卓芹忙不迭应下,恭恭敬敬称了一声“小公子。”他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这位小公子看上去年嫩,一副没藏多少心思的澄澈模样,看上去也不像朝廷大员啊……
更别说传闻中来江南的是那位……
刘卓芹连忙把脑海中这个念头挥了出去。
昭王殿下与那位合不来,应当是不会同行……况且那位戴着面具……
不必接待传闻中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手段毒辣的奸臣,刘卓芹的心理压力就要轻松很多。
窦守备今天天未亮就砸开了他的府衙,而且还点拨了他几句为何昭王殿下要显露身份。
刘卓芹是个聪明人,感激窦翊清的点拨。这回就殷勤地凑上去,对昭王殿下道:“公子,卑职已在府衙为您设下接风宴席,轿子就等在门外……”
褚衍神情淡漠。
刘卓芹忙又道:“这几日府衙中也无大的差事,唯有一件,便是昨日鸢尾街又起火,已是这半年来第二起,卑职正焦心……”
刘卓芹话才说到一半,谢殷就猛地抬头盯了过去,把刘卓芹吓得一卡壳。
褚衍看了谢殷一眼,道:“那便过去。”
刘卓芹露出欣喜的笑容来,连忙虚护着褚衍,又怕那下那位不知身份的贵客,正有些手忙脚乱。
其余人却不在意他,谢殷跟在褚衍身畔,急步往外走。
刘卓芹的轿子已经备在客栈外,按窦翊清所说的要他尽可能找不那么显赫的车轿,但是让昭王殿下乘普普通通的黑轿,刘知府实在是不敢下这个手,所以卡着中间选了两顶颜色暗其实用料却华贵的。
谢殷走到第二辆轿子前,钻了进去。
轿子很稳当,大约两盏茶的时间便落了下来。
谢殷掀开轿帘,就看到他熟悉的宛陵府衙。谢殷轻轻吸了一口气,出了轿子。
褚衍先被刘卓芹殷勤接应着,先出轿子。但他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往后看,直到谢殷也出了轿子。
刘卓芹眼神精明地在两人身上一转,心中更是确信这位面嫩的少年多半身份显赫,说不定也是一位小王爷……难道是豫王?可年岁应该再小些……
刘知府心里的念头滴溜溜转,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他还是有眼力见的,既然不肯明说,他便也只能顺着话头,装作这真的只是两位显赫公子罢了。
府衙中众人早已恭候多时,通判小吏等人都恭恭敬敬等候在侧。
谢殷其实内心十分着急,想要快些知道自家的宅子失火是怎么一回事,却只能硬生生忍耐住。
在他们拐过通往府衙后院的长廊的时候,谢殷的肩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他扭头去看,褚衍也安静地看着他。
谢殷忽然心里一惊,褚衍……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他还来不及深入思考下去,拐过弯后后面的人就窸窸窣窣跟了上来。
刘卓芹更是殷勤小意地一路介绍着宛陵的风土人情,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他们刚走近府衙的后院,便闻到一阵热气腾腾的吃食香味。
谢殷昨晚一晚上情绪激烈,今早又从梦中惊醒,现在闻到饭菜香,才突然发觉自己饥肠辘辘。
刘卓芹倒也不拖延,引着他们进入饭厅,府衙的仆从们利落送上来饭食。
都是一些精致小食,从早点到饭菜,林林总总摆了一整桌。看上去倒也没有什么华贵显赫的菜品,但是却十分精致用心,虽是普通的菜,但剩在一个“鲜”、一个“巧”字。
褚衍等人落座。窦翊清对刘卓芹赞许地挑了一下眉。
刘知府受了鼓励,一颗心顿时稳了大半。悄悄擦擦额头上一路走进来还要绞尽脑汁想话题的汗水,刘卓芹想也不枉费自己被窦守备从睡梦中敲门砸醒,绷着一根弦就没有松过,直到这一刻。
察觉到自己饿了之后谢殷看着这满桌馋得眼睛都在冒光了,却不敢先动筷子,也看着褚衍。
褚衍倒是不拖延,直接拿起了筷子,谢侯爷连忙也紧跟其后。
这还算是早饭,褚衍只挑拣了几样小食吃,便放下筷子。窦翊清和刘卓芹也不好再多吃,放下筷子。
顾凛等人另有席位。
于是这桌上就只剩下谢殷一个人在吃。
这些家常的宛陵吃食,谢殷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况且知府府衙的厨子又是宛陵城中一等一的好,谢殷吃得停不下来。
刘卓芹诧异地瞄着还在不停动筷子的“小公子”,再转头悄悄瞄一眼没有任何不悦神情,甚至眼神中还带着纵容的神情看着谢殷的褚衍。
这一定是某位王爷了。刘卓芹了然地想,并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皇家兄弟亦有温情。
在刘知府在内心里抒发着他的感慨的同时,谢殷风卷残云,一下扫逛了他面前的一大片。
本来都是用的精致小碟,其实分量算不上多。但是这一片空碟子看上去还是有点惊人的。窦翊清忍不住要打趣他,在出口之前及时悬崖勒马憋了回去。
谢殷用呈上来的的热毛巾擦了擦嘴,抬头,便看见褚衍正盯着他。
两人一对视,谢殷瞄一眼自己面前的一大片空碟子,再瞄一眼褚衍面前几乎看不出动过的菜肴,羞愧地红了耳朵。
吃饱喝足,谢殷的力气和心情也好起来。
在饭菜都被人撤下,刘卓芹按着窦翊清的指点开始说起鸢尾街失火案时,谢殷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凝神静听了。
“公子,昨晚你们或许也见着鸢尾街的火光了吧?”刘卓芹露出后怕的神情,“好在火势不大,烧的是原先就烧了一半的西厢房……若说怪,这也真怪,从那谢家小少爷亡故之后,这无主的谢宅竟然遭了两次火了,这岂不是奇事……”
听到刘知府说“谢家小少爷亡故”时,两个人都变了脸色。谢殷的脸色煞白,他用手指掐了掐手心,努力维持着冷静。
而褚衍的脸色却十分冰冷,刘卓芹被吓了一跳,顿时磕磕绊绊不敢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