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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宗门大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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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师无仇,简亦之和施玄玑折回山洞。就在离洞口不远处,山洞分出两条岔道,他们辨着脚步,往右拐去。
这条山洞竟出乎意料的冗长,越往里走越黑,渐渐的一丝光线也没有了,肉眼不能视物,怕引起黑暗中的东西的注意,他们也没有取照明的物品,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神识一直施展不开,只能小心摸索着前进。
“奇怪,你我都看见那个徐姓修士追着两只赤睛虎进来了,怎么没了动静,”施玄玑传音,“按说他应该能撑到这个时候。”
简亦之道:“就算他一时失手被杀死了,那两只赤睛虎也该往回赶才是。”顿了顿,他猜测道,“这儿有古怪,或许不仅能限制神识,五感也能削弱。”
施玄玑亦有同感。过了片刻,又听简亦之传音:“你不是说你精通阵法吗?师无仇说这儿有天然阵法,你感应到了没?”
施玄玑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那个,很多天然阵法繁复非常,要将附近的地势地形都摸遍了才能看出来……我们还没走多少呢……”
“哦,”简亦之一点也不给他面子,“那就是没看出来了。”
施玄玑摸了摸鼻子,没作声。
又走了一段路,施玄玑居然出了声,轻轻唤他:“简师弟,你在吗?”
简亦之眉心微蹙,刚要说他,就听他轻声道:“我想给你传音,可是发现传不了。”
简亦之一怔,试了试,果然传不了音,他也压低了声音,道:“越往里走,神识被封锁的感觉越明显,现在根本放不出去了。”
“简师弟,”施玄玑沉默了下,低声道,“这儿太古怪了,万一我们在黑暗中被分散开了,也不能第一时间知道,非常被动。”
“那怎么办?”
“不如我们拉着手,这样就不会走散了,出了情况也能立刻知晓。”
简亦之想了想,十分干脆地同意了,“好。”虽然说两个男人手拉着手有点怪,但现在不是该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被他给驱散了。
简亦之伸出手,往施玄玑声音的方向摸了摸,很快便摸到一只手,触感冰凉,肌肤滑腻,柔若无骨,简亦之不由怔住,有些不确定地想:施玄玑的手怎么这么像女人的手……
这时,身边也传来施玄玑疑惑的声音:“简师弟,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电光火石间,简亦之僵在原地,汗毛倒竖,头脑里嗡的一声响,几乎想也不想就从储物镯里取出一颗月明珠。柔和的光线照亮这一片洞穴时,他和施玄玑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触目所及,山洞的两壁被凿出无数个浅浅的洞窟,这些洞窟相互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尺远,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整个甬道。而每个洞窟之中都锁着一个人,男女老少,不一而足。他们的双手高举,被铁链牢牢拴住,脚尖点地,他们的头颅中央被钉子钉入身后石壁上,双目紧闭,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这样的手段,也太残忍了……”施玄玑吃惊地喃喃,眼里流露出一抹不忍。
简亦之亦是不忍,闭了闭眼,低声道:“没有气息,他们都死了。”
从他们痛苦扭曲的表情看,他们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钉入墙壁了。这些人不知道被关在这儿多久了,可容颜仍旧宛如生时一般鲜活,看来是将他们关在这儿的人特意使用的手段。现在看来,师无仇说的天然阵法,恐怕也是人为布下的。
“这儿还有字,”施玄玑眼尖,注意到离他最近的壁龛右下角刻着一行小字,凑过去将字轻轻念了出来,“太虚宗刘晴卿。奇怪,太虚宗是什么门派,我好像在哪见过……”
简亦之如法炮制,将另一侧的壁龛旁的字念了出来:“青云门九真然。”
“青云门?”施玄玑若有所思,“这个我知道,不过只是个二流门派,门内有两名金丹真人坐镇,一般有什么事都会给他们两三名额。他们的人为何会被关在这?”
简亦之摇摇头,示意他也没有头绪,两人就这么就着月明珠的光亮,一路走,一路看了过去。大约看了七八个壁龛之后,施玄玑忽然抑制不住地高声喊道:“简师弟!”
简亦之从来没见他吃惊到失态的模样,不敢耽搁,连忙凑过去,只见那边石壁上刻着:盈天宗余阳。
简亦之不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儿居然也有他们盈天宗的人的名字。只是,余阳?他想了好久,无奈门内弟子三千多人,他从前根本没有关注过他们的名字,根本什么也想不到,只能寄希望于施玄玑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朝身边的人看去。
“余阳……余阳……”施玄玑眼神失焦,似乎陷入了思绪中,不住地念着这个名字,简亦之有些担心他入了障,不由出声唤道:“明微师兄?”
“我没事,”施玄玑勉强笑了笑,“只是这个名字我好似在哪见过……只可惜一时想不起来。”
简亦之深有同感:“门内弟子几千人,哪能个个都记得。”
施玄玑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了他的说法,然而脸上忧虑不减,跟着简亦之又走了一会,神情仍旧恍惚。
突然的,施玄玑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简亦之不解地侧头看去,只见他脸色煞白,仿佛被什么东西吓住了,眼里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
简亦之心里一跳,不由问:“你没事吧?”
“我想起来了,”施玄玑回过神,眼神有些疯狂,拔足往方才那个壁龛跑去,“简师弟,我想起来了!余阳,正是我们盈天宗的开宗祖师阳离真尊的俗家姓名啊!”
简亦之下意识便反驳道:“不可能,宗门有记载,阳离真尊修炼至返虚境界,成功渡劫飞升,怎么可能,”他有些艰难地道,“怎么可能被困死在了这儿……”
“宗门挂有祖师爷的画像,你入门的时候应该拜过,你还记得吗?”施玄玑在壁龛前站定,眼睛幽黑深邃,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没有错,画像是祖师爷开山立派时留下的,那时他的外貌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而这个人虽然是中年模样,但五官确实和画像上一样,分明就是年长之后的祖师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简亦之心情复杂,他在盈天宗长大,盈天宗对他来说意义非常,根本听不下施玄玑的解释,咬着牙低吼道,“你这是在亵渎开宗祖师!”
“我知道……”施玄玑声音低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他虽然没有简亦之感触那么深,但好歹也是在盈天宗生活了几百年的,对盈天宗同样感情深厚,“可是简师弟,如果这是真的……”
“这不可能!”简亦之一口否认,态度从未有过的冷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师兄,这儿尽是些迷惑人心的东西,我们不要被蒙蔽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不行!简师弟,不能将这具尸体放在这!”施玄玑一把将他拉住,深深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我心里的难受绝不会比你少,你才刚入门不久,可我在盈天宗已经生活了三百六十一年,盈天宗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简师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如果日后有其他人闯入此地,将此事传出去了,会对盈天宗的名声造成怎么样的影响,一直供奉的开山祖师居然没有成功飞升,而是生生被困杀在了这儿……”
简亦之的愤怒渐渐消弭,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也说了是如果……”
“不论是不是真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为了盈天宗着想,决不能将这具尸体留在这,”施玄玑此刻表现得无比冷静,甚至还微微笑了下,一字一句地道,“阳离真尊已经破碎虚空,成功飞升。”
对视许久,简亦之终于松了口:“你要做什么?”
“师弟你看着就好。”
施玄玑重新面向壁龛,神情郑重敬畏,双膝着地,三叩首,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最后一拜时,他跪伏在地,低声道,“祖师爷,若您成就真仙,不孝晚辈将此具侮辱您的尸首焚毁,也算是为您正名,若您真的身陨于此,晚辈这便让您解脱,不用再被困于此地,”顿了顿,他用身后人听不到的声音,轻声道,“若您成就真仙,定能将天下事尽收眼底,此不孝之事乃晚辈一意孤行,皆晚辈一人之过,莫要牵连他人。”
简亦之沉默了下,也在他身后无言地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语毕,施玄玑站起身,引出丹火。他早就感知到这些壁龛里没有另设禁制,丹火一碰到尸体,便立刻燃烧起来,转眼间就化为了一抔灰烬。
他将石壁上的刻字抹去,取出一个白玉瓶,将骨灰尽数收敛,对简亦之笑了笑:“不论是不是祖师爷,出去后为他立一个无名冢吧。”
简亦之轻轻地点了下头,移开了眼。
方才施玄玑自以为做的隐秘,但他离得近,再加上大概是神魂凝实的缘故,将施玄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想到,真没想到,施玄玑居然是真心将他当师弟爱护的……他一直以为,施玄玑这个人面慈心冷,表里不一,表面上待谁都一般亲厚,实则谁都没放在眼里,可没想到……
心中百感交杂,反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无言站了一会儿,简亦之慢慢平复下心情,差不多恢复了冷静,看向其他壁龛,低声问:“这些尸首我们也都烧了吧?”
“等出来吧,”施玄玑摇摇头,“万一动静太大引起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也好。”
此言一出,简亦之又没了话,施玄玑也罕见的没有再开口,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走到这条冗道的尽头,忽见拐角处传来另一道亮光,同时警醒,不约而同地提醒道:“前面有人,小心!”
他们能发现对方的光线,想必对方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照明,所以并没有将月明珠收起来。施玄玑将绣波剑拔了出来,提在手中,而简亦之也将鹤唳的剑柄取了出来,两人全神戒备,只见一道风刃忽然擦过拐角处的墙壁,伴随着一声愤怒的虎吼。
他们对视了一眼,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仍旧没有放开剑(柄)。拐过墙角,对峙的一幕顿时出现在他们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