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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宗门大比(十一) ...

  •   原来守着太极草的那一对赤睛虎将巢穴筑在了洞的深处,难怪越往里跑,徐泽海就觉得身后的两只赤睛虎越愤怒,攻击也越凌厉,害得他将身上的符箓都用光了,而且唯一的法宝移山尺也碎了,这才跑到了这儿。这条山洞的尽头形成一个圆形的洞窟,顶上有裂缝,细微的光线从缝隙里洒了进来,下面生着一片柔软的青苔,在徐泽海进来的时候,四个还没睁眼的赤睛虎幼崽就被温养在这片天然床榻中。

      然而此刻已经有三只幼虎躺在了血泊里,仅剩的一只幼虎被徐泽海抓着后颈的皮毛拎在手中,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正割在幼虎的脖子上,已经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血将那一块白色皮毛都打湿了,幼虎发出微弱的哀鸣。

      两只成年赤睛虎就站在徐泽海对面,因为顾忌着仅剩的孩子,而不敢对徐泽海动手。两方形成了僵硬的对峙局面。起初它们还在愤怒地咆哮,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看着孩子的气息渐渐变得微弱,它们的叫声终于慢慢变弱,成了哀哀的嚎叫。

      徐泽海十分为难,他好不容易逃到了这儿,当时看到四只幼虎时他心里便是一喜,毫不犹豫地杀了另外三只幼虎,只拿最后一个做要挟,等着恩人来救他。可现在随着时间过去,恩人迟迟不到,他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直接拎着幼虎往外走,两只成年赤睛虎会不管不顾地拦住他,但若是放下幼虎跑的话,两只成年赤睛虎更是会没有顾忌地扑上来将他撕碎。

      他只能一动不动与两只赤睛虎僵持着,精神绷到了极点,就在这时,墙角处忽然映出光亮,他心中顿时一喜,以为是恩人赶到了,不由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松彻底,两只一直紧紧盯着他的赤睛虎忽然有了动作,其中雄虎朝拐角处扑去,雌虎则趁徐泽海心神放松之际猛地扑将过去,一口咬破他身上的灵力罩,咬断了他的喉管。

      “这——”施玄玑和简亦之刚看清这里的情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见一道白影扑了过来,这只赤睛虎被丧子之痛所激怒,气势无两,风声呼啸,两人不敢硬接,匆忙闪过,然后便见徐泽海倒在了血泊里,眼睛瞪圆,看着他们,似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来的不是恩人,而是这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雄虎感受到了对面二人身上不亚于它的修为,一击不中之后不敢再扑,只是伏下前半个身子,做出随时可以扑向前的动作,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挡在拐角处,威胁地朝着二人咆哮。

      而雌虎将徐泽海咬死之后便没再管他,从血泊里将奄奄一息的幼虎衔出,一边舔干净它身上的血迹,一边哀哀地叫唤,可幼虎伤在脖子上,失血太多,再加上最后徐泽海被突袭时下意识将匕首刺入了几分,此刻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连回应它的母亲一声都不能。

      “吼——!!”

      三个孩子一眨眼便陨落了,眼见这最后一个也活不了了,雌虎仰天悲鸣,泪珠从眼角滑落,闻者心伤。雄虎听见了,悲从中来,同样忍不住长长地哀嚎了一声。

      简亦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修真界中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强者为胜,适者生存。他不能评判徐泽海为了自保杀死幼虎这一举动是对是错,有时候很多事都是没有对错的,只有当局者才明白其中的艰难、痛苦、无望、愤怒。就像他当年,被众修仙者逼到走投无路之时,未尝没有几下杀手,事后那些不知情的人将其累加到他的“累累罪状”之上,义愤填膺地批判他的冷酷嗜杀,好像他们就是那些被杀的人中之一一样。可有谁知道他当时的无望痛苦,艰难抉择?

      从赤睛虎的角度来看,徐泽海该死吗?他该死,当然该死,甚至这么直接将他咬死,算是便宜他了!

      可从徐泽海的角度来看,他只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而且人和妖兽本就殊途,动起手来更是没有心理负担。

      两只赤睛虎沉浸在悲痛之中,简亦之和施玄玑站在一边,没有趁机动手。一路走来,还没从方才见到壁龛的震惊里走出来,就又见到这一幕,心情难免有些沉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简亦之心生恻然,低声道:“明微师兄,这条路是死路,我们去另一条看看吧?”

      施玄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二人转身,正要离开,简亦之忽然觉得衣摆有些沉重,他扭头一看,发现雌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叼住了他的衣角。见他转身,忙将尚没有完全咽气的孩子放在他脚边,眼里露出恳求之色。

      “你想让我救它?”简亦之领会了它的意思。

      雌虎跪伏在地上,吐出一颗乳白色的内丹送至简亦之脚下,眼里的恳求之色更浓,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雄虎犹豫了下,在雌虎身后走来走去,看似有些焦躁,却没有上前阻拦。

      因为神识不能外放,简亦之蹲下身,将手轻轻放在幼虎的额头上,小心将神识顺着接触的地方探过去,感受着它的状况,片刻后在双虎希冀的眼神里摇了摇头,淡淡道:“它气息太弱,救不回来了。”

      “吼——!!!”雌虎声如呜咽,绝望地闭上了眼,一遍又一遍徒劳地舔着孩子的皮毛。

      施玄玑沉吟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一人两虎顿时都看了过来,施玄玑道:“若师弟你将它收为灵宠,与它神魂相连,它受你的神魂温养,就能救回来。”

      简亦之皱眉:“不若你收下它?”

      “它的母亲方才咬住的可是你,”施玄玑一摊手,“它与你有缘。而且师弟你别忘了,我还有一只讹兽呢,我与它的神魂已签下契约,等日后为它重塑身躯,也是一只灵宠,太多的话可养不过来。”

      简亦之这才没话,算是同意了。施玄玑又看向双虎,微微一笑:“只是从此以后你们的孩子就不能跟在你们身边了,它将随着我师弟一起出生入死,恐怕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陨落在外,你们可舍得?”

      雄虎眼里露出愤怒的神色,刚要冲上来,就被雌虎低低地吼了回去,两只赤睛虎仿若交谈一般互相吼叫了一会儿,雄虎眼里露出不甘的神色,终于没再反对,侧过头,闭上了眼。

      雌虎这才重新看向简亦之,轻轻咬了咬他的衣摆。

      简亦之低头看向雌虎,“我的剑道讲究的是以己之力,一往无前,若助力太多,反而有阻大道,之所以将它带走,也只是想救它一命,并不需要它为我做什么。我答应你们,日后它若长大,不愿跟在我身边,我便将它送还给你们。你将内丹收回去吧,洞口那株阴阳草得你们照料多年,如今却被我们所得,救你孩子一命,也算是两清。”

      雌虎大喜,雄虎也重新看向他,眼里流露出微微的愕然和难以置信。接下来简亦之接过施玄玑递来的记载有缔结契约方法的玉简,按照步骤绘下阵法,与幼虎一前一后坐在阵中央,挤出一滴精血没入幼虎的额头,心中默念口诀,一阵毫光闪过,他只觉神魂一动,仿佛于冥冥之中多了点什么,与另一道幼小的神魂相牵连,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情绪。

      与此同时,地上的幼虎渐渐有了生气,胸脯微微起伏,脱离了性命危险。

      简亦之抱起幼虎,幼虎颤巍巍地睁开眼,用还没长牙的牙龈轻轻磨了磨他的手指。施玄玑提议道:“师弟帮它取个名字吧?”

      “嗯……”简亦之皱眉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它能活下来,全是因为它的母亲,舍得将它送到我身边,这才换它一命,不如就叫他舍慈吧?舍得的舍,慈母的慈。”

      “……这是不是有点太,嗯,”施玄玑委婉地措辞,“不太威风?”

      “有吗?”简亦之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要不你来想个?”

      “赤睛虎天赋神通是和风有关的,不如叫从风,”施玄玑当仁不让地想了一会,道,“既贴切,又有希望它日后能如风一般自在的寓意。”

      见两只成年赤睛虎眼里也露出满意之色,简亦之虽然有点不服气,但还是点头应了:“行吧,那就叫这个,从风。”

      两只成年赤睛虎不舍地看向幼虎,雌虎凑过来轻轻舔舐它的背脊,发出低低的声音,似在叮嘱什么,幼虎回过头,同样舔了舔母亲的鼻子,小声回应了两句。

      简亦之感觉到神魂相连处,从风传来了强烈的不舍的情绪,他叹了口气,倒是有心现在就解开契约,将幼虎留在这,可惜幼虎现在十分幼小稚嫩,若现在解开契约的话,光是反噬就能要了它的性命。想了想,他对施玄玑道:“师兄,不如我们先将从风留在这,去探一探另一条山洞,这样就算遇到危险也不用分心保护它,等回头再将它接走。”

      施玄玑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他,微笑着点头:“听师弟的。”

      简亦之于是将幼虎放下,起身时看到一边血泊里的徐泽海尸首,抬手放出一道火诀,将他的尸首烧得干净,只留下地面一滩被烘干的血迹,彰显着这儿曾发生过什么。

      施玄玑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若不是简亦之先出了手,他也会将徐泽海的尸身焚净。修真之人本就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知哪天就陨落在哪一处荒郊野岭了,但凡看见别的修士的尸首,总有种物伤其类的恻然,大多数修士都会主动将其火化,或者就地掩埋,只盼日后能有别人在见到自己的尸体时,也能为自己收尸,不至于曝尸荒野,落个凄凉结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宗门大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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