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为好》墙上月光

17、护犊

　　第十七章
　　容艾好方才仰面止住了将要溢出眼眶的眼泪，背着大门口越来越靠近的两身影，稍稍调整了自己的脸色，整了整刺痛的一侧脸蛋，才转过身勉强打了个招呼。
　　容颜好看清屋内的倩影越发黏着旁边的人，笑吟吟地撒娇道：“憬生哥哥，你可陪了我一整天呢！先坐下休息一会，伍叔那边也没催着你回家，对吧！”院子里渐近的顾妈示意道：“小小姐，你买的东西，我送到你屋内！”
　　大厅圆台衔接出的楼梯上，已近50岁的顾妈提着一袋袋东西抬脚上去，似乎还挺沉重的。屋内的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留意了顾妈手上的东西，各人心里有异样的定夺。
　　容华正作为一屋之主，而且还是年长一辈，于是开口对自己极宠爱的女儿假意责怪，可脸上却豁达地一笑：“颜好，你是不是又拉着你的憬生哥哥出去了，还破费如此多！”
　　“我的好爸爸······哪有呢？那些都是憬生哥心甘情愿送给我的！我可没有开口要！”容颜好适才撒下伍憬生的臂膀，急忙忙地奔向容华正那边，扯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地嗔道。
　　“你呀，做父亲的哪有不知道你的性子······好好好，今天就卖憬生一个面子，不训你啦！好了，说点开心的事吧，也给我这个迂腐的老头子好好上一堂年轻的人课！”容华正摸摸颜好的头，另一只手极有节奏地敲打着旁侧的玻璃桌，清脆的敲击声似乎想透漏着什么。
　　而一旁看着那副其乐融融的父慈子孝场景，根本无所适从的容艾好呆立着，白净的脸色看似很平静，只不过驼色风衣下的手指反复地抠着，透出女子心中那一丝丝的挣扎。那起起伏伏的声音，宛若蛇蝎吐出的毒丝生生敲进了自己苦涩的心中。
　　伍憬生自进屋以来只向长辈致意说了句话，之后一直保持静默的模样，浅浅微笑，似乎对周围的事毫不在意。只不过他细长的双眼扫视着周遭各人的神色，讶异着方才在大厅外隐约听到的雷霆声。
　　他时隔八年回国，其中也只道听途说过些许关于容艾好的一点点芝麻小事，而从未想过今日这般融洽温馨的画面，竟然与自己少时儿伴格格不入。他端着自己的心思，隐忍不发，缄默地只在一旁察言观色。
　　容艾好终于开口说道：“我一定会给你、容家一个交代！我先回去了！”她眼色清澈，直直盯着自己跟前的父亲，一字一言铿锵有力。然而对面的人却只顾着侧身聆听着颜好口中的趣事，连一个抬眼的动作都吝啬施舍，容艾好在心里苦涩了片刻，转身将要退出。
　　那立即转身的倩影丝毫不停顿，抬脚便打算离开，伍憬生这才曲腿急忙站起来，一手拉住远去的手臂，说道：“哝，天色都这么晚，一个女孩子总归不安全。反正我也是顺路，要不坐我的车回去吧！”
　　言辞虽是宛转，可那强硬的手一直紧紧拉住女子细弱的手臂，丝毫不懈怠。容艾好被扯得有点难受，对视着男子，他难得一见满脸的煞气，只好刹住自己越走越快的逃离似的脚步。
　　“憬生哥哥，不要走啊！我还想要跟你聊会天呢！我瞧着，外面的天也不黑呀！”毫不掩饰的心意直接表露出来，容颜好冲着伍憬生那边奔去，转头撅着嘴阴着脸怒对自家姐姐。
　　伍憬生缓和脸色微微一笑，给大厅的所有人一个交代，说道：“颜好······最近好好复习，听说是高考倒计时百天了吧！伯父，小颜好呢今日也算完璧归赵啦！公司还有些事，我就先告辞了！”
　　“不能走！我不许你们一起离开！”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偶然耍耍性子也可，但也要学会适可而止。容颜好硬是缠着男子的手臂，坚持不松手，圆溜溜的眼睛格外锃亮，瞪得旁边的人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颜好！注意点，形象！一个大家闺秀，怎弄成这般模样，竟学起旁人不入流的东西啊！”阁楼上的艳丽女子往下望去，见自家女儿一副折腾撒泼的样子，无形中生出怒气，继而端着高贵的语气一声声谴责。
　　容艾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顿时咬紧了后牙，果真厉害呀！然而容颜好却不解其意，只当训斥自己，一时间红煞了眼，半气愤半伤心，苦着一张脸不理不睬径直往自己房间跑去。
　　颜艳手腕上的镯子随着她稍稍滑动，但不一会儿又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面带微笑地冲着楼下少年说道：“姑娘家孤身一人确实不安全，小憬，你可要保驾护航啊！”
　　“好咧！放心吧！伯母。”他嘴角微微勾起，荡起好看的弧度，点头示意离开。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客厅中不知不觉中只留下容华正一人。他掏出大衣中藏着的照片，越看越有气，纠结在一起的眉毛更加突兀地展现出来，果真嗖的一声，碎片晃荡荡地飘散在桌边，他顺手揉揉自己的迎香穴，躺在沙发渐渐冷静下来。
　　而这一边，伍憬生爽快地打开车门飞速地塞进容艾好这庞然大物后，一脸谄媚地傻笑：“怎么样，这辆车？刚买的额！”
　　“嗯，颜色挺好。确实很符合你。”她抽出被他压下的衣角，不轻不重地回应道。那明亮的车身，在黑夜中似乎也发着光，罩着车内那股奇妙的空气。
　　“那倒是，英雄与美女所见略同嘛······怎么夸你漂亮，还不开心？以前不都是乐得像朵花嘛？”伍憬生虽在痞里痞气地笑着打圈儿，但言语中却掺着三分认真，慢慢地像是抛砖引玉般嵌入话题。
　　容艾好裹了裹衣服，一副准备开车门的架势，边又说着：“没······伍憬生，今晚先谢谢你送我回去。你就把我放在前面公交站吧，这次麻烦你了。”
　　“别，这是跟我客气啊，小艾蒿！咋俩什么关系啊！你别急啊，直接送你回家好了！”他两道浓浓的眉毛舒展着，偶然穿过路灯霎时泛起光，连带着面色也越发得温柔。
　　可她一直拒绝，也许极度想隐藏自己内心崩溃的心情，所以打算急忙下车。伍憬生有意飙升车速，疾驶过那个公交车站，才佯装后知后觉发现，嘴里致歉说着下一站靠边停车。
　　夜色总归会留下一种迷离的感觉，不论是人还是物。面前这位面色姣好的女子，对于伍憬生而言，当真有种朦胧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素昧平生。以前的她，话多的口水能淹死一头大象，如今却一声不吭，冷清肃静地端坐一旁。
　　他眼波流转，看不惯几次三番的冷场，于是不吐不快，直接拿起话问她：“容艾好，我们到底是生疏了！我旁的不问，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这几年是不是过得不好啊？容家是不是苛待你呀？”
　　什么好不好，也总归不就是在家受点气嘛！最难熬的都熬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受的呢？说多了，就是埋怨痛诉，不说就显得矫情，艾好心里如此琢磨着。
　　她不甚在意男子探究的神情，只将这一番关怀的心意记在心里，随后接口：“你不也是？我们都大了，都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是记恨太久，难免伤心劳神。憬生，你也一样，伍叔那边也该要好好照应。”此番话不知是去劝慰他人还是自己呢？
　　“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好还是不好？”沿途的两侧，树影斑驳，缓缓摇曳而去，显而易见车道上的车儿降下了速度。
　　“现在，很好。将来，当然会更好！伍憬生，你大晚上是不是没吃药啊？糊涂了！”容艾好放肆的开怀一笑，让旁边这个驾驶座上的人猛地一惊，恍惚间停住了方向盘，讶异于她的“脱胎换骨”，紧忙追喊道：“好呀，本性暴露啦！还以为你纯良着呢！怎么见了我才几天，就本性冒出来了啊！”
　　“谁让你面子大着呢！我这只打不死的小强，活生生地被你这五指山压迫着！听说你还开了家公司，万恶的资本家！”
　　“资本家，还真败在姑奶奶这张嘴皮子下了！”
　　“好说好说，叫姐姐！”
　　“············”
　　“要不，你毕业后到我公司当法律顾问吧，高薪聘请！”
　　“······算了，你家大业大，我这小虾米还真站不住脚。何况，我更喜欢，在事务所干，有些事情还是······你手机响了。”原来是应书铭在公司当了回“孺子牛”，黑灯瞎火地忙着，抽空之际当然要投诉一些消极分子了，包括接电话的人！
　　“好的，我知道，待会就回去！市场调研，我那边准备好了，放心，我撩妹？我可是干完正经事才出来的。好······”“嘟”的一声结束话语，伍憬生对于电话那边的人那番几乎未曾变过的唠叨声早已习惯，应付地面不改色。
　　“你送我到下一站吧，离我家也近，何况我那小道还堵车······别这么看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经不住她的再三推搡，伍憬生只好照做，特地将车停在一超市门前。虽然阴影下看不清模样，但他一向敏锐，那白净的脸上残留的红丝褶痕啊，实在不好说······
　　月夜朦胧，遮住了些许黯淡光晕，两人背道相驰。因着相遇后再次熟络的感情，男子一阵愉悦之意油然而生，纠结的内心也稍微放松一下，但也悄然记下了心中那团疑云。
　　今晚若是刨根问底，必定徒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