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式方程》查方遥

31、第三十一章

　　终于在远离七只和林贺业唠叨的星期六这天，简遥踏着不太确定的步伐前往八中。
　　简遥这个人特别怕麻烦，比如等人这件事，再比如除了等那个人，等风易这件事，可以说是耗尽了她一生中的大好时光。但是她仍然乐此不彼，所以她每次都会比约定时间早到那么半个小时。
　　三月天的G市，一片明媚，微风不徐不燥，不冷不热，唤醒了大部分老人家找事做的神经。比如八中的门卫大爷。
　　门卫大爷拿着老式烟筒在门外咕噜咕噜吸烟，笑着让简遥走近之时，虽然口水四处飞溅，但简遥深呼吸一口还是过去了：“爷爷，怎么了？”
　　“长得不错，现在还有一些企业是不看学历，别想什么吃天鹅肉的事，找一份稳定点的工作多好。”大爷开口一嘴廉价烟丝的味道，说话却贼斯文。
　　简遥差点想吐，幸好忍住了：“谢谢您提醒，不过，我也应该提醒一下您，不要想西厂人想的事，现在没有皇帝。”八中门卫大爷外表看起来是一个知识分子，内心却比当年的司马昭还黑，不同的是仅仅只有简遥知道。
　　门卫大爷一只手捂着胸口装作快要喘不过气来，另外一只手却又精神抖擞的指着简遥责骂：“你去问问，八中哪个老师哪个学生不知道风易是八中的天才，维也纳音乐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接到了，毕业以后那就是另一个贝多芬，是大艺术家，你成天跟着人家，是想耽误人家还是是想高攀什么？你这种技校出来的，就算他瞧得上你。人家家长能瞧得上你？我是好心提醒你，趁现在有些单位不看学历，早点出去找工作，省得以后工作都没有。”说完这句话，他象征性的冲简遥吐了一口唾沫，走进小房子的时候，大力关上了门。
　　简遥顿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门卫大爷的一口黄牙，拜他所赐，有些提早下课在大门等着开门回家的高二学生，或多或少都猜出简遥就是八中盛传的缠着风易的技校学生，
　　被所有人鄙夷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无数只蚂蚁拼命往手臂上咬，是无能为力的痛，因为赶走一个，会招来无数个。没有办法赶走它们，更没有办法忽视它们。
　　在门口的小姑娘，门卫大爷开了门都还不肯走，围着简遥小声议论，时不时瞟简遥一眼，等到大部分学生都下课了，走到学校门口，不知名的好事女生扯着大嗓门喊：“快来看，这就是那个技校的女生。”人群里的女生，哗啦哗啦跑过来围观。
　　简遥打小的时候，就喜欢当小透明，放在秦朝，她也一定不是陈涉，而是跟在陈涉后面的小兵，胆小到不敢轻举妄动，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被任何一个人侧目，那会是一件恐怖的事，至今为止做过最勇敢是事，大概，就是在初中不知死活的缠着风易。
　　中午的G市，出太阳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们的目光，像无数的放大镜，配合着阳光照在简遥身上，简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燥热，像是把她放在装满九十五摄氏度的油锅里，快要被炸熟。
　　除了风易，简遥鲜少在外人面前哭，听到不要脸，技校的，差生，这些不同字眼一同砸向自己，她一点都不难过，唯独维也纳大学五个字，正正砸中要害，简遥抬头直视温度不高的太阳，差点哭出声来。
　　“别看，会伤眼睛。”风易用手蒙住简遥的眼睛，轻声说。
　　“她们今天要去泡温泉，让我带上你一起，你去吗？”简遥强压心中的波动，尽量向风易表现出我没有受影响的样子，却迟迟没有听到风易的声音。
　　“没事，你要是不想去……”
　　“谁说不去，去。”风易打断简遥的话，左手紧紧握住简遥的手，牵着她离开了人群。
　　大多数的时候，简遥是佩服和羡慕风易的，因为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意的东西或人，可能是每一次的学生代表演讲永远都是他站在那个孤零零的圆台上，习惯了被人仰望，所以才能在那么多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下，坦然带着简遥离开，如果没有风易，简遥想自己一定没有勇气一个人走出来。
　　“或许……”风易难得皱眉。
　　“我腿软，走不下去了，你背我，好不好？”简遥害怕风易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她就会忍不住问维也纳。
　　“那就慢慢走。”风易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准备转过身往前走。
　　简遥看见他要走，立马就伸手拽住他，眼睛巴巴盯着风易看。
　　“放开。”风易眉皱得更紧。
　　“求你……”简遥两手拉着风易成撒泼状。
　　风易注视简遥哈巴狗似的眼神：“你不放开，我怎么背你？”
　　“简遥，能不能多吃点。”风易背着简遥走得昂首阔步，只差踏正步，身后像是挂了一个假娃娃。
　　简遥圈住他脖子的手又使了一分力：“嘘，我想睡觉，风风。”简遥其实一点也不困，从八中校门出来以后，不止是腿软，心跳从门卫大爷那句话开始，就没有正常跳过，有时候手会不受控制到连风易的脖子都圈不动。
　　“风风，我从来都没听过你唱歌。”
　　“我记得初二圣诞我唱过。”
　　“那是你为全班唱的，不是为我唱的。”简遥像吃不到蜂蜜的孩子，在他背上闹腾。
　　风易哼了几句曲调，虽然一句歌词也没有，简遥也能感觉到曲调中根本没有欢快，夹杂地只有浓重的犹豫以及复杂。
　　“没了？”不敢相信，直到风易哼完，曲调中都没有一点点的欢快。
　　“嗯。”回答的语气好像在说这是这首歌原本的样子。
　　“风风，我想你能快乐一点。”不要连自己哼的调都带着不快乐，简遥伸头往风易右脸颊重重亲了一下。
　　风易背着简遥走去了八中不远的客运站，用了半个小时，简遥在他背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她安心睡觉的时候真的睡得很死，只要动静不大，基本上不会醒，为了方便上车，风易轻轻把简遥放下来，改成抱简遥上车，那时候，简遥意识才稍微有一点点的清醒。
　　到好多年以后都不敢相信，那个梦一样事件的真实性，当时风易抱着睡着的自己上车，直接被司机和车上的人当面议论，那时候风易看自己像看一块宝，轻轻的说：“我女朋友腿软，走不动路，我不想她腿坏了，后半辈子带孩子玩的事留给我。”
　　睁开眼睛的时候，没等简遥揉一会儿眼睛，风易的声音就轻轻响起：“到了以后，你自己去和她们泡，我在外面等你们，注意方式，别感冒了。”
　　简遥眯着只剩缝的眼睛，傻呵呵笑了半天，风易盯着她的眼睛，满脸疑问。
　　“我在想你穿游泳裤和八个女生泡澡的样子，哈哈哈哈。”那可能没等风易先受不了，她自己就先炸了。
　　风易沉重地，带着深意的用眼睛重重注视了简遥三秒，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那是不可能的。”
　　“那最好了。”简遥双手捂脸。
　　要是论脸皮厚，风易完全比不上林贺业，集合之后，七只发发花痴，秦香就带着大队往里面走，留下风易一个人在外面的广场上闲逛，林贺业作为唯二男生之一，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要陪着风易的，但他非常非常自然的就跟着219的鱼们走了。
　　“林贺业，你跟着一起进来干嘛？”简遥着急想给风易找一个搭档。
　　林贺业今天不止穿得非常骚包，还弄来一副墨镜来带，那个年代的墨镜，那里有现在的墨镜那么有型，他三月天带上墨镜，简直跟瞎老头子一模一样，要多傻有多傻，要多诙谐有多诙谐，但是他不认为傻啊。可能是觉得特别的有型，所以当简遥问他话的时候，他特别做作的用手把墨镜推到鼻子，露出一只眼睛：“我来泡温泉的啊，你以为来逛操场的？”
　　“你还要不要脸啊，我们都是女的，你一个男的不闲害臊吗？”和他认识久了，简遥心里对厚脸皮的接受能力还算是强的，内心坚定，才不至于一巴掌拍死他。
　　林贺业不那么认为，反而靠她靠得更近，薄薄的嘴唇集体往右歪：“难不成你是害怕穿上游泳衣，让我看见你连飞机场都不如？”
　　“你以为我那么傻吗？”简遥得意的说完这句话，赶紧就跑到前面秦大姐旁边，结结巴巴地说话：“大姐，我今天来羞羞了，不适合下水，风易一个人在外面又冷，挺可怜的，我和他在外面等你们。”
　　秦大姐是219的老大，说服她就相当于说服其他人，不过她这个人平时做事很果断很强势，要说服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可怜，唯独这招对她百试百灵，果不其然，她下一秒就成黛玉样，温柔抚摸简遥的头：“好呆子，赶紧去吧，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不忍心。”
　　这次的重点原来是风易，简遥自己都不知道风易这么有桃花缘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高兴：“那我走了，你们好好泡，我在外面等你们。”
　　简遥屁颠屁颠的朝门外跑，路过尤玉时伸了一下舌头，路过林贺业时瞪了他一眼。
　　走到门外，远远的就看见风易一个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么出神：“风风！”简遥大声喊出口后，拿出百米冲刺的架势，努力跑向他，最后5米跳到他面前，手吊着他的脖子，腿缠着他的腰。
　　“简遥，挺重的。”风易咳嗽了几下，加上害怕简遥掉到地下，只能伸手搂住她。
　　“我不，我就要这样缠着你，不然你会冷。”简遥放在风易肩膀上的头，稍微动弹一下。
　　“也不知道一直在抖的是谁。”风易像爱护袋鼠女儿一样，轻轻揉搓女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