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式方程》查方遥

32、第三十二章

　　当简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尤玉那双瞪成核桃般大的眼睛和巴掌大的丑脸，吓得简遥一哆嗦，紧紧抓住风易的手：“尤玉！脸拿开。”
　　“呆子啊，太丢人了，我都替你害臊。”尤玉往后退了几步。
　　林贺业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嘴巴说话的方式都是嫌弃：“替你害臊。”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简遥一脸疑问盯着其它人，是的，刚才和风易在下和不下之间争着争着她就拉着风易的手坐在石凳上就睡着了。
　　其他人也满脸嫌弃，跟着尤玉和林贺业退到了同一战线，只有风易有些不自然的把手放在了背后，不知道在干嘛。
　　“走吧，你什么都没做。”风易拉着简遥的手往前走，末了还特意转过头问后面的人：“是吧？”风易这个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任何的事，从来都是轻轻的，轻得不能再轻，所以无论他做什么事，即使是那种不能原谅的事，会让人讨厌不起来，那种不可思议的事，会让人震惊得飞起。所以除了林贺业一个人翻白眼，其他人都清一色地瞪大眼睛点头。
　　简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些转变从何而来，缺心眼似的静静享受片刻圆满时光。
　　人生最圆满的时刻，不是多年一直奋斗的梦想得以实现，也不是一万个人里，有一千个人都喜欢你，更不是工作上的伙伴，表面上的朋友坐在一起各怀鬼胎的吃不知滋味的饭，只应该是你最在意的人聚在一起，她不嫌弃和你共用一个蘸水，你不嫌弃她吃饭总夹最肥的肉给你，然后一起被一碗蘸水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2003年三月六日星期六晚上，他们一起吃了G市人遇冷必吃的火锅，林贺业被辣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尤玉喝了五杯水，风易吃了一小碗，脸上都还有明显的红晕，简遥在用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看，害怕错过，害怕遗忘。
　　传统式正规教育和圈养式放弃教育果然不一样，明明上晚自习的时间一前一后只相差了半小时，虽然没到八中校门口，老远的路上，就可以看到好多八中的学生抱着书慌慌张张的往学校跑，等从八中走回教室，就跟刚往左手边是热热闹闹的菜市走到右手边鸟不拉屎的监狱一个感觉，心里凉了一半。
　　本着不迟到半小时不是技校学生的优良传统，一个小时的晚自习时间，给他们睡觉，他们还不乐意，非得迟到半小时才过瘾，所以当八中的学生还在孜孜不倦做题目的时候，技校的学生，或许还在家中吃饭。
　　通常情况下，每次回学校之前，简遥都会在学校门口的书店，停留半个小时，然后卡着点回教室。
　　书店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当时第一次进这家书店的时候，简遥是不知道要看什么书的，漫无目的随便翻了一圈，很好，除了北边的全是名著，其它东西边的杂传和天方夜谭的吹牛故事下面，几乎都是带颜色的书籍，当时简遥在心里给老板的定义是有点危险，不宜接近。
　　后来因为北边的那些名著太吸引人，简遥每次都迈着小步，挣扎着进店，目不斜视的停留在北边，久而久之，老板眼熟简遥了，有一次他在收拾名著，简遥在看书，两个人以最悠闲的样子聊了一会儿天，简遥在心里给他的定位就变成了为了梦想的辛苦人，从此以后进出书店就像进自己家的书房，不再顾忌。
　　这次还没走进书店，老板就招呼她说有好书看，书确实好看得打紧，等简遥余光看到学校门口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才知道不正常的正常上课时间到了。
　　也就是那一次迟到，见识了霍莲的另一面，当时她刚跑到教学楼前，瞬间被人从后面抓住帽子；“死鱼，你还闹，迟到了。”简遥带着咬牙切齿的表情，转身时，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像是吞了一个整鸡蛋，眼睛贼溜圆；“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霍莲是一双双眼皮眼睛特别双，下把尖，典型瓜子脸，鼻子美中有点塌。不折不扣的美人，抓着简遥帽子的手细长嫩白：“不要再缠着风易，我可以帮助你上大学。”这是她不断打量四周的人及物的总结。
　　“不关你的事。”简遥轻声说完准备离开。
　　好像是简遥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的愤怒或者高兴，所以她气得使上了大力把简遥掰正，睁大双眼盯着简遥更显睫毛本身的长，右手指着简遥，没有往日霍莲的高高在上，像是一个被踩了尾巴的博美：“风易是要去国外读书的人，你，毕业了是要去工作的人，这一点，你要永远记住。”
　　“那也不关你的事。”简遥掰开肩膀上的那只左手，浓重的鼻音，像是咬着下唇说出来的话。
　　那只手被掰下来，连着另外一只手又重重的自己弹回简遥的肩上，比上一次更用力；“那你凭什么缠着他！凭什么耽误他！凭什么！”霍莲那天是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尽全力扯着嗓子冲别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后来简遥知道了以后，对尤玉说：“霍莲最悲哀的不是星期在扯着嗓子骂我，星期六当着风易的面还要冲我微笑，而是，她再也不会撕心裂肺。”
　　她手指的力气，相当于一百斤的重物砸在简遥肩上，痛得简遥动弹不得，在外人看来，却是一副姐俩好的样子，或许，只有了解简遥的人才知道这副表情代表着她有多痛苦。
　　“疯了吧，快放开。”林贺业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窜出来，伸手想掰开霍莲的手，但好像没能掰动；“霍莲，我说你疯了吧，赶紧放开。”
　　对面的霍莲，确实是疯了，抖动简遥肩膀尖叫：“不要缠着风易，不要缠着风易！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被霍方传染了？疯女人。”林贺业硬生生掰开霍莲的手，拥着简遥离开时留下这句简单的评论。
　　简遥只听见霍莲在后面大声的笑完后，重重的留下一句略有深意的话：“林贺业，不是求着我劝我哥放过那个女生吗？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哪个女生？”“没有，她疯了。”林贺业的回答有躲躲闪闪的意味，他是一个只重意气，对女生从来不上心的人，平时吊儿郎当，实际上从来不求人，能让他求霍莲的人，又能是何方神圣，但是简遥从小到大都有一个优点，看破不说破，明白也要装糊涂。
　　“我和霍莲认识，你不惊讶？”林贺业对简遥的表现好像有点意外。
　　“我还知道你，霍莲，风易其实从小就认识，那又能怎么样？”简遥以前一直以为她的圈就是一个大圈，透明简单，大圈里的人也应该只有她的这一个圈，后来她才知道，人的人际关系是很多复杂的圈组成的。有钱的和有钱的一个圈，没钱的和没钱的一个圈，有钱的和没钱的一个圈，这才应该是正常的人际关系，比如林贺业，比如风易。
　　“你是猪吗？不知道还手的？”林贺业以关心的姿态，自然的转移话题。
　　简遥耸肩，歪头看林贺业：“我能理解，所以才会无话可说。”不管是门卫大爷，还是霍莲，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风易好。
　　“理解她？不痛吗？”林贺业表情有些复杂。
　　“小业子，我有一个谁也不能告诉的秘密，我接受不了它。”简遥淡笑说完这句话，走进了教室，消失在林贺业能看到的范围内。
　　这个笑容有点瘆人，像是抓不住最后一缕阳光的无助，又像是要放弃什么的决绝，林贺业一直都读不懂，后来想起这个笑容，心里也只是莫名隐痛而已。
　　自己的座位旁边没人，简遥隐约觉得这是什么征兆。
　　星期一，座位旁边还是没有人，简遥以为…尤玉可能是发神经，不想被囚在这里。星期二，座位旁边没人，上床也没人。星期三，219寝室的人全部被班导叫到办公室。
　　得知尤玉失踪的这个消息，全寝室的人嘴巴都成了0型，包括简遥。
　　星期五出了学校，秦香把学校里认识尤玉的人都集合到校门口，拿出219凑出的钱，分发给他们，让他们分头找，简遥她们也自己分头在找。
　　所有人都在为尤玉担心，唯独林贺业不慌不忙在简遥后面跟着。
　　天黑得有一段时间了，简遥找遍所有尤玉可能去的地方，足足走遍了大半个G市，仍然没有找到。
　　“你和尤玉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为难你，我不会问你尤玉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安全吗？”简遥停下来，背对后面的林贺业。
　　“我说你到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憋到现在，还是真的蠢到现在才明白我的意思？”林贺业从出了校门一直憋到天黑，憋坏了。
　　简遥抱手转身：“说到底还是我先憋不住的，尤玉到底安不安全？”
　　“简猪头，你是第一天认识我，还是一直都在忽略我们的义气？尤玉要是不安全，我还能有闲心从中午跟着你到现在？”林贺业在苦恼简遥怎么还不懂他，上手抓着简遥去路边烧烤摊要了六瓶啤酒。
　　简遥坐在旁边等着拖林贺业回家，果然，还有一瓶没喝完，林贺业就已经倒在桌子上。
　　“小业子，我不是不懂你，我只是在想你和尤玉有事瞒着我，我都能气成，要是我有事瞒着所有人，会不会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简遥对趴在桌上的林贺业自言自语。
　　他家简遥从来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在哪里，上了出租，只能告诉师傅自己家的地址，下了车，简遥只好一个人慢慢拖着他上楼。
　　年纪多少有点上了岁数的人，一般都睡得很早。简父这个点一般都要睡觉了，一直等简遥回家等到现在，听到开门的声音担心是放下了，看到她拖着林贺业时脸色却不太好，用一种责怪的的眼神看简遥，简遥解释：“尤玉不在了，我们一直找到现在，他太担心就喝了一点酒，我又不好看他睡马路，就把他带回来了。”说完这句话，简父的脸色，就明显好看很多：“多拿点被子给他盖，不要让人家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