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112、杀意

　　送邵涵回医院的一路上，沈凝都很安静。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纤长的睫毛时不时会动弹一下。
　　一旁的邵涵兜着同样疲倦不堪的金花鼠，一动不动。她沉浸在静谧的氛围里，错生出一家两口外加一只松鼠的幸福感觉。
　　这种错觉一路持续，直至她出了温暖的飞行器内部，被猎猎作响的冷风打了几次脸才清醒。她抱紧自己，在飞雪中瑟瑟发抖。
　　沈凝瞧见她那副虚弱的模样，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背上，半抱半胁迫的，把人送回热乎乎的病房。
　　进了门，邵涵还是没有从刺骨的冰雪中回神。她坐在椅子上，睁大略显迷茫的眼睛。
　　沈凝伸手探她的额头，温度高得惊人。
　　“怎么会……”沈凝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她解开邵涵身上厚重的外套，依靠灵敏的直觉抚上邵涵腹部的伤口。哪儿一片温热，勾起了她极差的相关记忆。
　　她成年后的每次清醒几乎都是在尸山血海的战场，所以她无比熟悉血液的触感和气味。流淌的鲜血曾经会给她带来极大的欢愉，然而一旦体现在邵涵身上，欢愉便扭曲成了烦躁。
　　邵涵抓住她的手，掌心的高温将她从暴虐的深渊一点点往回拖。她放弃挣扎，弯腰抱起邵涵，把人平放置床上。
　　“我去找医生。”
　　邵涵却一反常态地抱住她的腰身:“别走，我有些害怕。”
　　“你会怕？”沈凝被她气笑了。
　　但邵涵确实不似作假，浑身都在轻颤。沈凝对她的行为简直一头雾水。
　　她低呜了几声，其间还掺着几句意味不明，含糊不清的语句。沈凝只听到了“等我”、“别怕”两个关键词。
　　沈凝推了推她的肩膀:“邵涵，你还能活吗？”
　　她更加贴紧沈凝。
　　沈凝无法，只能让其他人通知医院的相关人员。

　　邵涵被推进手术室去缝合裂开的伤口的期间，沈凝坐在外头等待。急救室的红灯亮起，紧闭的大门将她和邵涵隔开。
　　她等了一个多小时，负责主刀的医生才面带倦色地出来。
　　医生先拿过护士手里的电子签字笔签了字，再看向沈凝。
　　沈凝双手插兜靠在浅蓝色的墙面，冷漠得一批，与医生常见的等候在急救室外的家属类型不同。奈何职业的习惯，他的露出的那双眼里是如出一辙的淡漠。
　　两厢对视，医生无声询问:“你有什么想问的？”
　　沈凝的眼神变了，同样无声回答:“有。”
　　于是医生开口:“病人不久前应该是做了分离信息素的手术，身体极度虚弱，腹部又有枪伤，还受了风寒，导致高烧，意识不清。”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沈凝却已经越过他，闯进手术室。
　　她走到邵涵的身边，低眸凝视。
　　邵涵打了麻药，药劲未过，眼睛还是紧闭着的。她抬起手，原本想抚平邵涵皱起的眉头，但还没碰到就收回了手。

　　围观全程的护士轻声问道:“沈上校，不如让我们先送邵女士先回vip病房？”
　　沈凝表情古怪:“哦，好。”
　　她侧身让出空位，一路目送邵涵远去。

　　离开急救室后，她没有选择回到病房去照看邵涵，而是调出导航，驶向凌家。不巧的是，她到的时候，凌家只有左丘泠一个人。
　　左丘泠站在门口，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有事。”
　　“快进来，外面风雪大。”
　　沈凝依言走了进去。
　　“你等等哈。”
　　左丘泠小跑去厨房拿果汁，笑意融融:“邵涵姐怎么样啦，我正想明天去看看来着。”
　　“还好。”
　　沈凝眨了一眨眼，不动声色地问:“凌少将今晚不回来了？”
　　左丘泠歪头想了一下:“我没收到消息。她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天亮前会回来的。”
　　她难得有些不悦:“所以你要等到她回来为止？”
　　地上散乱的零食和形形色色的漫画书证实了沈凝的话。
　　左丘泠挠头笑了笑:“习惯了。不累的时候就想等她回来，万一她要是忙累了我还能照顾她；不累的话，也能享受独处的时光。”
　　“看不出来你那么深情。”沈凝轻蔑地笑了一下。
　　“就是嘛！我这么深情，零那家伙一点都不懂，每次回来倒头就睡，气死我了！”
　　左丘泠一拍大腿，之前的情深义重瞬间化为乌龙。
　　沈凝默默地喝着新鲜的果汁。

　　“对了，你找她？”
　　左丘泠慢了许多拍才意识到她的目的。
　　“有些事需要她帮忙。”
　　“这样啊，那我催她快点回来。”
　　左丘泠刚发完消息，门关处就响起了一道略带疲倦的声音:“我回来了。”
　　原先还气愤不已的左丘泠立即抬头往声源处望去。
　　她眨了眨眼，唇角微微翘起。
　　凌零边向她走来，边软声问:“听说你今天训练受伤了，痛不痛？”
　　左丘泠小跑到她怀里，在沈凝身后说着体己的话。每说几句话，两人就会笑几声。

　　沈凝盯着手里的橙汁，嫉妒的酸味逐渐漫上心头。
　　似乎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有所爱，都被人所爱，就连另一个她也是如此。而这世上知道她真实存在的人寥寥无几，真心实意对待她的人少而又少。即便是邵涵，心里爱得更多的也不是她。

　　她出神间，凌零坐到她对面，懒洋洋地问:“你不陪着邵，找我做什么？”
　　沈凝喝完最后一口橙汁后，对上凌零的半眯的桃花眼:“关于她失忆的事，或许我知道很多你找不到的线索。”
　　左丘泠惊了一下:“谁失忆了？”
　　凌零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一个关键人物。去帮我做点吃的好不好？我有些饿了。”
　　左丘泠看了眼沈凝，无奈妥协:“好吧。”
　　她走后，凌零收起和善的面孔，施施然地站起身:“上去说。”
　　沈凝放下杯子，不冷不热地嘲讽:“连她都瞒着，你真是尽职。”
　　“是敬业。”凌零反驳她，“像你这种不安分的潜在反动分子是不能理解我的。”
　　“如果能，你的位置早就是我的了。”
　　“哟，小姑娘，口气不小啊。”
　　凌零关上书房的门，脱下了手套。
　　灯一亮起，沈凝下意识垂头，避开刺眼的光线。过了一会，光度变暗，色温柔和，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凌零的办公环境。
　　整间屋子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随处存在的各色小物件——挂在窗边的晴天娃娃、钉在墙上的怪诞艺术画作以及随处可见的花盆等。总的来说，那些林林总总的东西的风格偏可爱和怪异，一看就知道是左丘泠的喜好。
　　可见严于律己的凌零在家办公时，左丘泠没少作陪。花前月下，佳人相伴，人生何能，能将平淡的日子也过得有趣。
　　沈凝收回打量的目光，阴阳怪气道:“你这和儿童乐园一样。”
　　“谢谢夸奖。你要是喜欢，改天我让家里的儿童去帮你改造一下。”
　　“……”
　　凌零皮笑肉不笑的:“所以，你有什么我找不到的线索。”
　　“我父亲知道谁是幕后真凶。”
　　“恩师？”凌零瞬间端正态度，语气严肃，“你确定吗？”
　　“本来不确定，但不久前他让我带邵涵回去，并且单独和她聊了几句。”
　　“这难道不正常？”
　　沈凝“哦”了声:“正常。但是在那之后，他又单独约我谈话，要求我尽快和邵涵完婚，目的是为了保护她。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你觉得正常？”
　　此言一出，凌零怀疑的目光逐渐淡去。
　　她们都很清楚沈行燃那无人可撼动的权势地位，他要保下邵涵却仍需要借助沈家的名义，着实可疑。
　　“你想做什么？”凌零问。
　　沈凝开门见山道:“合作。凭借我和他的身份，我可以很轻松地靠近他，窃取他所有藏匿起来的真相。”
　　凌零摊手叹气:“这是你们家族内部的纠纷，我就不参与了。邵能被找回来了，我已经知足。剩下的事你要是想追究，我也会在心里支持你。”
　　“你以为你能从我这空手套白狼？”沈凝抱臂冷笑，“我不是来找你讨价还价的，我们必须合作。”
　　“好处。”
　　“端掉所有竞争对手。如果我没记错，现在是你竞选最关键的时刻，但除掉邵涵，你的对手还有尚亦叶、路鑫同、秦安雨。这些人背后汇聚了天落大部分的利益集团，而你身后空无一人。左丘家生性淡泊，只喜欢和我家斗；沈家血亲观念浓重，他们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好的了。”
　　沈凝眼里闪过精光:“我了解我父亲，若非是牵扯到过大的势力集团，他早就揪出害邵涵的那群人。他怕，但我不怂，只要你配合我，我可以帮你扫平所有障碍，为你赢得最大的支持。”
　　凌零静静地看着她，忽地笑了:“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