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金鱼》识香知女人

11、决定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李泰已经在王龙海身边工作了就半年了。他一直忙于工作，渐渐将自己对张勇的承诺抛之脑后，他以为能就此忘掉，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这样漫长的等待，对张勇也是一个难熬的过程，直到某一天，他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他想要和李泰好好谈谈。
　　其实，李泰对张勇早已没有了以往的那种仇视，反之的是一种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两个人相处并不是毫无机会，关键是看他们是否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如果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等待他们的除了灭亡，没有其余任何的可能性。因为这个世上没有所谓的月光宝盒，让你能无数次在念出咒语的时候，回到过去，只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遗憾。他们两人心中都明白，包括李泰也对这段关系的发展趋势心知肚明。因为事先，他已经连着几个月没有和张勇联系了，没有E-mail，没有电话，好似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张勇尝试过主动打电话给他，可耳边响起的不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就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张勇心里其实就多多少少清楚了，李泰的想法自己是摸不透的。这让他产生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一直以来，自己都如皇帝般处在他人无法触及的位置，任何人心中所谓的秘密，在他眼里就如同解开小学数学一样的清晰可见。这一次，他放下自尊，如乞丐般讨好李泰，反而失算了，他看不透，甚至摸索不到一点线索，他觉得他的摇尾乞怜，在李泰看来是廉价而肮脏的。
　　张勇有时会想起那双纯真又无助的双眼，那具逆来顺受的胴体，甚至会回味自己在李泰身上挥洒汗水的激情。这时候，他就会一个人发愣，可还是敌不过现实的扰乱：罢了，就这样也好。
　　其实他早已经足够坚定，只是他需要李泰给予相应的回应。他给了李泰一个适应的过程，即使这个过程是如此的难熬，但历经世事的他深知这个缓冲区对李泰来说是多么的至关重要，他比自己更需要时间的沉淀。但他也明白，时间对这段关系来说是最致命的毒药，从心存侥幸到心神不宁，从满怀希望到不抱信心。这体贴给予的缓冲时间对张勇而言，比凌迟还难受。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剥的□□，任所有人来践踏自己的满目疮痍。
　　当他觉得这个时间已经差不多的时候，他像等待初恋的高中生一般，堵在李泰的科室门口。说真的，以往他的表达方式，他的运筹帷幄，他所谓的洞悉一切的态度，并不高明，否则李泰也不会从刚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心若无物”。但这一次，他确实做到了循循善诱，耐心等候。因为爱情不是一种表面上的考验，而是一段需要两个人共同珍惜，共同呵护的易碎物品，它无法单纯的靠一个人苦苦经营。他明白，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改变，与其耗费年华，还不如趁早了结一切。
　　李泰捧着手里的热咖啡，好像神游天外般的一言不发，过于聪明的张勇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以往李泰虽然也会不理会自己，但他所有的脾气都会写在脸上，因为他内心藏不住，也不想去藏；现在的一言不发不是张勇以前所熟知的心有怨气，不想说话，而是一种试图把所有的一切都放下，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沉默不语。张勇第一次痛恨过于聪明的自己，要是自己傻一点，是否会是另一种结局。这脱离张勇掌控的局面，让他莫名的心虚，却有多少松了一口气，早些明白这一切，对他对李泰也许都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段由他而起的伤痕累累的关系，他所期待的努力规划的一百分的完美答卷，在李泰眼里只是一张被胡乱涂画，连一分同情分都不值得给的开始。张勇满怀煎熬的等待，他尽力了；李泰因此衍生的百般纠结，他也尽力了。
　　张勇没有试图用自己规划的美好蓝图去加重李泰的负担，只是耐心的等待他的沉思，并且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对李泰而言，自己的人生还未过半载，就要草草的加入一个伤害过自己的男人临时描摹的未来，这是艰难的，也是难以去想象的。
　　话不在多少，关键是得说到点子上。李泰果然听进去了，于是他也放弃了自己苦苦经营的伪装躯壳，开始展现出自己的不安与彷徨。不管是出于对张勇尚存的眷恋，还是出于对自己那被他写下浓重一笔的青春的不舍，把这一切都做个了断，总归是件艰难而又伤感的事情，尤其当这胡乱的结束意味着对自己过去几年青春的否定，即使出于惯性，也会让李泰对未知的明天的恐惧。事实上，一直萦绕在他心中却有耻于说出口的是：我害怕。因为他不像张勇亦或者王龙海，有着独立处理一切的能力，破碎的童年生活，让他即使花了几十年去缝缝补补的坚强，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都显得如此的脆弱与不堪一击。
　　张勇发现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开始引导他说：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乐观的方面来看，你得到了你渴望已久的新生，从此以后拥有更多的无限的可能。
　　“从悲观的一面呢？”
　　“没有悲观的一面，那一面对你，或者说对现在的你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所以没必要去把自己的一切都权衡利弊，人生，得过且过。”
　　张勇善意的开导，并没有缓解李泰心中的不安，张勇也许说的没错，没有必要在每一个时刻去权衡利弊，人生，要得过且过，可这得过且过换来的是抹去已知的过往，这对世间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情。
　　权衡再三，李泰紧紧的拥抱住张勇，然后微笑着放手，张勇明白李泰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他选择新生，哪怕内心再痛苦，但痛苦始终有一个期限，在漫长的时间的冲刷下，一切都会被洗去痕迹，那从前难忍的痛苦，只会越来越淡。即使张勇知道，他的决定对自己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残忍，但没关系，张勇尊重李泰的决定，因为他看出来李泰脸上那再次浮现的自己第一次认识他时的纯真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是的，当纠缠意味着让自己所爱的人挣扎在梦魇之中，放手，是自己能给予的最好的祝福。
　　第二天，李泰从王龙海口中得知张勇辞职去了国外，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但即使回来了，李泰也知道他们二人已经回不到过去。他有点失落，有点郁郁寡欢，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最心爱的玩具消失不见。但他明白，这只是自己从小养成的依赖，他害怕孤单，可他也难以做出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