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64、战势（一）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也没有办法怀有任何希望。
　　只不过是本能的觉得，抓住了什么，就算以后会掉下去也不要紧。
　　红叶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在那令人感到无从躲避的黑暗的房间里，有着微妙的被拘束的感觉，好像在这种地方也和小时候一样，只不过他无力再对抗和憎恨什么了，他已经习惯了。
　　再狭窄的空间里，如果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就会给他安心的暗示。无论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就会变得容易接受下来。

　　快要踏入春天的前一夜。
　　枝头上绽放的孤零零的梅花，在月光下的柔嫩花瓣和细细的蕊芽，柔和的迎接春天微寒的风。这一切都如此幽微雅致，但伏地蜷缩着颤抖的，浑身被看不见的伤口布满身体，像是快要凋零一样的男人却比宁静的风景更加吸引他。
　　陌生的感情让人迷惘。
　　直到那个蜷缩的人属于他。
　　毫无疑问是违反了什么的，但他只是凝视着慢慢静下来的男人，什么也没有做。

　　在那之后的一周时间里，江上红叶没有出现在六番队的队舍。
　　第一次利用了副队长的权限把缺席定义为请假，朽木白哉一丝不苟的在队舍里工作到晚上才回去，晚上回去以后，空荡荡的房间里也没有那个人的踪影。
　　从定下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席官，让他冒着摧毁了多年以来定下的规矩的风险，一再违反警告的做出了不像朽木家的继承人的行为。
　　朽木白哉暗自下定了决心。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给与相应的惩罚——作为席官如此失职的行为。也为彼此之间的关系，定下什么一样，为了将来某一天的狂风暴雨的现实定下攻守同盟一样，这样的准备不能到以后开始。
　　又一次看到江上红叶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傍晚。
　　在廊下发呆一样的望着梅花，配了斩魄刀，青黑的常服规规矩矩的穿在身上，没有褶皱，袖口也没有卷起来，头发整齐的束了起来，用一根白色的发带。
　　“晚上好，白哉。”江上红叶转过脸，微微笑着打招呼。
　　他的表现如此正常，让白哉从心底深处传来了疑惑不安的感觉。在暗淡的黄昏下，平静柔和的江上红叶身上却似乎有着萦绕不去的苍白空虚，近乎于无的气质，那淡淡的愉快并没有加以着色，表面的空壳下，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不存在一样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已经无法愈合，无法恢复以前的那个江上红叶。虽然总是用伪装的糊弄态度却充盈紧绷的存在着里面的灵魂，伤痕似乎在这消失的时间里不断腐烂溃散，彻底消失不见了。
　　尽管如此……白哉仍然心悸一般的，凝视着他的眼睛。
　　没有了明亮的光彩，失去了和志波海燕一起时闪烁的快乐，变得暗淡得近乎黑色的眼睛。比一周前更加深冷的黑色，却不会给人以敌意的感觉，自顾自的发生着什么变化。
　　“红叶。”
　　故意用这样的称呼。
　　江上红叶的眼睛眨了眨，闪过一线细弱的光芒，轻轻道：“今天晚上，我和更木剑八约了一场，你也来看吧。”
　　“更木剑八？”
　　江上红叶轻轻嗯了一声，柔和的看着他，说：“如果你想带别人也无妨，为了避免骚乱，我们约在郊外的山边一处结界之中。这一次我会使用斩魄刀应战。”
　　白哉没有发表意见，单纯是他要使用斩魄刀的宣言，就像是否定他一样，但这种念头立刻被打消了，毫无缘由的，他在那温和到了虚伪的态度之中，感受到了什么。
　　他轻轻颔首。
　　江上红叶转开了视线。
　　越过了横斜别致的树枝，高出了墙壁之上的，名为夜晚的昏暗，正在笼罩视野。

　　这一周的时间里，关于荒屋白绪的记忆，包括和灵王有关的一切都没有再消失过。
　　尽管如此，红叶仍然费尽力气也想不起来从前的事，他回到了流魂街，在据说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茫然的停留，时间忽慢忽快的过去后，剩下的东西，只有夜里那个约定。
　　系在身上的丝线啊……
　　他没有去见海燕，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静静坐了一天一夜。余下的时间他很快拜访了更木剑八，约下了时间，提出了“不希望不相干的人知道”的条件，更木剑八爽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为了战斗和挑战强者以外，毫无欲望的男人。
　　江上红叶从游廊慢慢经过，无意识的经过了庭院中梅花微微颤动的一幕，慢慢停了下来。时间的流速，在他身边缓慢的就像停滞了一样，等着快要到来的朽木白哉。
　　如果是平日就会吐槽这样的朽木白哉哪里不对，但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这种欲望，调整着表情和声音，像人偶一样发出了邀请，之后就紧紧闭上了嘴。

　　更木剑八去了十二番队的实验室。
　　以队长级别的权限要求协助是非常容易的事，哪怕并非为了什么正正经经的公务，自从十二番队走了两个去零番队的队长之后，无论是开发局还是通信技术部门的权限和福利都有了质的飞跃，这件事很快就通过了，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屏蔽更木剑八可怕的灵压。
　　至于不希望不相干的人知道这样的要求，更木剑八选择性的忘记了。
　　为了不至于迷路而提前的离开了十一番队的队舍，临出门之前三席和五席还在外带队干活，一心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奔跑在瀞灵廷的更木剑八今天也如常的迷路了。
　　等到随手抓住一个席官问路的时候，席官无奈的跟他一起开始寻找正确的方位。
　　三个人迷路的效果显然比两个路痴凑一堆更好，靠着运气最后还是找到了十二番队圈起来的地方，江上红叶还没有来。
　　更木剑八打发了席官，山势平坦，周围几乎没有障碍，范围大的惊人，考虑到他的灵压，十二番队的人还在附近安排了结界和缓冲准备。
　　和一个手下败将比较，常理上来说并没有那么的令人期待，但江上红叶许久不见的变化十分明显。战斗狂人的直感发挥了作用，但更木剑八也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对方完全不想动手的意思。
　　三天前，江上红叶突然在休息室里出现。
　　更木剑八在进去之前，一角和弓亲就已经拔刀警戒，只要是出身流魂街的人就不会迟钝到连这么明显的危险都毫无戒备。

　　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
　　走路的步态说不上缓慢，但也绝没有就此加快的意思。青黑外衣和长发都轻微的吹起一些，乍一看之下冰冷苍白的容貌之中，唯独双眸明亮澄澈，漆黑的眼睛非常漂亮，上挑的眼尾微微发红，身姿极为动人。
　　奇怪的是，尽管那是一拳狠狠砸在脸上般鲜明的美貌和艳丽，第一眼注意到的时候令人失神的却是另一种虚无的污浊感，既没有生而为人的热度，也缺乏死物的沉寂，介于生和死之间强烈的、非人怪异。
　　他腰侧佩戴的斩魄刀，细长而略有弧度，一边走一边拔/出来，刀刃染上月色，银光之间浓烈的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就着那样漫不经心的姿态高高划下一个弧度。

　　飞鸟井伊始低低道：“完全黑透了啊……”
　　带路找到了结界附近之后并没有离开，身为用剑高手的他不想错过近处围观十一番队队长的好机会，但这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一眼就能看出的差异。
　　现在的江上三席，神态姿势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从前是个精于斩术的天才的话，现在的样子仿佛是要诠释为什么能够成为天才一样——眼中只剩下了刀，除此之外的都是寄宿于刀的破坏欲。
　　这样想着，紧张到了连眨眼都不愿意的飞鸟井伊始，感觉到了有人在慢慢走近。

　　剑刃交际，江上红叶毫不犹豫的采取了攻势。
　　他挥剑的姿势和从前有着微妙的差别，但眨眼之间，密集崩裂的火星爆开之后，他站在了更木剑八的立足之处，细细的发丝飘下来。
　　更木剑八的灵力爆炸开来，狂潮涌向四周，砂石飞散，遮月夺光，除了灵压中心的他，其他所有人的视野都被狂乱的骚动破坏。
　　江上红叶连退了两次，在剧烈的疼痛之中猛地喘了口气，向右避开了第二击。预料之中的第三击却慢了半拍，压迫性的灵压直袭而来，失去了最佳的机会，更木剑八索性没有追击，又一次任由江上红叶拉开了十多米的距离。
　　顺着握剑的右手，血流过了剑身，垂向地面的淌下来。
　　朽木白哉微微蹙眉。
　　江上红叶垂首不动，他下意识向右侧了些许，背影勾勒着细长微弯的线条，剑刃一扬，血洒出暗红弧线，又静静看向了更木剑八。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没有始解斩魄刀。
　　这一暗示让白哉稍稍平静了些许。

　　江上红叶慢慢抬手，平稳的，安静的，平直的刺过去。
　　十米的距离，这一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到达，但更木剑八猛地往前一划，刀身绵延不断的响起尖锐到了刺破耳膜的嘶鸣。
　　嘶鸣戛然而止。
　　飞鸟井伊始脸色变得极为惨淡，分开之后，更木剑八微微躬身，沉稳的一剑横扫挥出，江上红叶迅速往后一退，脚下却只是借力倒冲前去。剑刃交击的声音却变得短促而稀疏，与双方都快得无法的动作相比，偶尔才一两声传来。
　　虽然如此，气氛却完全不同了。
　　细长的刀刃从上往下利落的切开一道弧线。
　　血花蓬散，以这伤势为断点，两人之间胶着的斩击断裂了。
　　江上红叶被灵压迫后，这一次他没有受伤，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
　　更木剑八狂笑了一声，喜悦的冲了上去。
　　江上红叶举剑格挡，快速交击之间，瞬步不断转换方位，飞鸟井伊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向了朽木白哉的方向。

　　“副队长怎么看，哪一方更有可能胜出？”飞鸟井伊始低低道。
　　和大汗淋漓的飞鸟井不同，途中就已经无法辨清江上红叶和更木剑八之间战势的朽木白哉来说，注意力集中到了江上红叶身上。
　　从一开始就落入下风这一点来说，本该有所担心，现在他的担心却是和伤势和胜负都无关的某些东西，和之前判若两人，不，应该说现在这个战斗的红叶，已经并非抱有理智和恐惧这样感情的人类。
　　因好战而饥渴的更木剑对生死不屑一顾，与之战斗的红叶也越来越向那个方向靠拢，但他并非好战而忘却一切，白哉所看到的那个越来越狂热的人身上依附的，是把所见的一切尽数毁灭，不死不休的破坏欲。
　　“今夜……不是胜负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