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节》魔**子

16、两生花

　　两生花
　　隶书写就的三个大字招牌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光芒，似乎蕴含了那千年的寓意。白墙红砖的仿汉唐建筑风格，充满了古朴的风华。和周围的老式建筑相得益彰，颇有时光倒流的错觉。
　　小小一间茶室置身在一条小巷中，本来这无可厚非，问题是这座小茶室的名称叫做“两生花”，那么它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了。否则，即使你茶香再浓，环境再好，也招不来这么多的客人啊！毕竟在快餐时代的今天，想唱K的人绝对多于想来这种地方喝茶怀旧的人。
　　“康子馨！”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我的沉思，张倩的身影映入眼帘。今天她穿黑色抹胸，下配牛仔热裤，大波浪卷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随意的发髻，一如既往的亮眼。不过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这么有古旧韵味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你很准时！”我总觉得她盯着我的眼神不善。其实今天一早她打电话给我，约我在两生花见面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本来我应该诚实告知夏眠这个约会的，但是因为前段时间父亲的那件事让我们的关系回到了最初。他在伪装，我也没有了改变的动力，所以在这一事件我选择了隐瞒。
　　现在，张倩的视线又对上了我的肚子，我不自在的微侧身，暗自有些懊悔今日单独前来的冲动。
　　“几个月了？”她伸手过来，我反应很大的后退几步，差点跌倒。我怕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胆怯，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呵！”她见状收回手，冷笑一声，从我身边走过，跨进店堂前侧身道：“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这里？”
　　有什么好参观的，我又不是没来过。我狐疑的看着她，她的眼神挑衅，让我头脑一发热就跟了进去。
　　“倩姐，好久不见了！”前脚踏入店堂，后脚一道轻柔的女声就夹杂着淡淡的薰香袭近我们。
　　“你好！夏太太。”看到我，她有些微吃惊，眼底闪过一抹轻蔑，但是脸上的笑容又显得那么真诚，让我不解她到底是善是恶。眼前的女子和张倩一样都是美人，只不过和张倩外放的张扬艳丽不同，她的美是内敛而温婉的。乌发用一根银钗挽在脑后，穿紫色滚边对襟大衫，蓝色千折裙，衣衫上绣纹精细，站在面前，像极了民国初年的美人。
　　从她和张倩的对话中不难听出这古典美人就是两生花的老板——关云筝，曾经和祁阳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一个名字。
　　“花开一时，人活一世，这两生花也不过是骗人的东西！”坐在雅间里，对着泡茶的关云筝，张倩突兀的开口。
　　“先要自欺才能欺人，若是自己都不信，还谈什么骗人？”关云筝柔声笑言，渺渺茶香间，眼前的美人一举一动梦幻的就像从画纸上走下来一般。想象不出世界上居然有男人会忍心拒绝她。
　　“救赎还是沉沦，真相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张倩句句刺人，关美人居然一点没有发怒的意思，依旧浅笑盈盈。只是这么深奥的对话我实在不懂，她们的世界，是我全然陌生的一个。
　　“不知道，或许，我在期盼奇迹！”
　　“男人，都是一样的，不要指望他们会念旧。过去了就是结束，祁阳是，夏眠……”说到我熟悉的那个人，张倩的视线变得刺人。
　　“两位慢用！”
　　关美人并未解释什么，泡完茶就离开了雅间。她一走，四周的空气显得诡异起来。
　　“傻瓜，为了成全两个人，得罪了两个家族！他会为你心疼吗？”张倩似乎还是恨意难平，对着关美人消失的方向道。
　　张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静默了片刻，突兀的轻柔开口：“我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碰到他以前，我一直不相信！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可笑，你越不信什么，什么就能出现。”
　　“高一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他，我只是惊叹，世界上会有这么完美的人。结果，那是伪装，真实的夏眠根本就是个大小孩。有礼谦逊的表现只是为了配合别人眼中的那个形象而已。”
　　他们的高中，他们的过去，那是我完全不了解也完全无法参与的时光。
　　“你知道吗？他的母亲曾经找过我，她说我不配做夏家的儿媳，我们之间是云泥之别，但是夏眠依然娶了我！那时，我们很幸福，幸福的我都不记得世界上有现实这种东西。”她突然笑了，那笑犹如黑夜中的一抹曙光，驱散了黑暗冷寂，让她的声音也沾上了点阳光的味道。
　　“我也曾经有过当母亲的机会。”可惜下一句，阳光就蒙了尘，那些热闹欢快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重归寂寥。
　　“那时，他很忙，没有时间陪我，然后，孩子没了！”她放下茶杯，看着我的眼神平静无波：“是宫外孕，有没有觉得这个名词很熟？夏眠的反应很夸张吧！”
　　我还来不及回答，属于彩虹的旋律就回荡在室内。
　　“你在哪里？”夏眠的声音听来有一丝慵懒。
　　“两生花！”我看一眼张倩，心中酸涩。
　　“你怎么会在那里？算了，我马上过来！你别再跑了。”他有一丝不快的挂了电话。
　　“知道后视镜上那个东西的含义吗？”在我放手机的时候，张倩幽幽的诉说，“那是结发情啊！可惜……”
　　“张小姐，不管是不是结发情，现在他的妻子是我。我想你应该正视这一点！”康子馨不是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不会对别人找上门的挑衅置之不理。
　　“是吗？你觉得你们这场利益结合的婚姻会有爱吗？我该说你幼稚还是天真？”她的话是事实，我突然害怕在这里呆下去，这间古色古香的茶室犹如深埋地底的坟墓般，散发出可怖的气息。
　　“我失陪了，先走了！”
　　看着我站起来，她一点也不慌张，只是气定神闲的笑：“我拿命和你赌，他的心里有我。”
　　“那又怎么样？有你也有我，很公平！”下意识的反驳，但是看着她笃定的神态，我竟然隐隐有了第三者的羞惭。
　　“是吗？”她眯起眼睛，轻啜了一口茶，媚惑的气息迎面袭来，我扭头迈步：“再见！”
　　扩充来讲就是再也不见！
　　“不知道，他紧张的是哪一个——”
　　听着她阴冷的质问，我紧走两步逃出了门，在下楼梯时差点踩空，一双大手及时扯住了我。
　　“小心！”
　　“夏眠，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她？”抓着他的衣袖，我忍不住抛出了这个问题，我不提不代表没有，在我们之间张倩一直是道绕不开的障碍。
　　夏眠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对着站在门口的关云筝颔首过后拉着我走出了两生花。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看着他后视镜上那个熟悉的东西，不觉脱口而出：“扔掉！”
　　“什么？”他正在扣安全带，闻言讶异的看着我。
　　“扔掉！”我倾身去取那个东西，他在半空拦截了我的手。
　　“康子馨，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就是无理取闹，扔掉！”我的声音渐渐不受控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胸腔中涌动的气流让我越来越激动。
　　“你到底怎么了？”
　　“夏眠，你扔掉它。你今天要是不扔掉这个东西，就别想要孩子！”我的一席话彻底震住了他，同时，也震惊了我自己，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拿孩子来威胁他？我明明对这个小生命视弱珍宝，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种话，康子馨！你果然是康竣的女儿，一样懂得拿最重要的筹码和我谈条件。”僵持了半晌，他冷冷瞥我一眼，伸手扯下了那个绳结。
　　那一眼，让我觉得如坠冰窖。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像父亲那样，出卖自己的孩子，我只是要你心里只有我，就是这样口不择言……茫然的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口不能言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由于绝望感和一些说不出的自尊作祟，然后，误会产生，电视是这么演的，现实也是这么发生的。我能感觉和夏眠之间一些若有似无的东西，被我一句话割的七零八落，再也修补不了。
　　看着他变得冷然的侧脸，我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还有他为什么要提父亲，他又做了什么吗？我有些疲惫，伸手覆上肚子，感受胎儿的心跳。
　　回到家，婆婆正在厨房忙碌，看到夏眠严峻的脸色，又用那复杂难测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子馨，你刚刚去哪了？”
　　我没料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两生花！”
　　“你又去那女人那里？！”她的神色变得有些狰狞，厉声道：“以后不准再去和关家有关联的任何地方。”
　　“妈！”夏眠低唤了一声，婆婆并未像以往那样噤声，反倒上前一步。
　　“夏眠，妈妈是对不起你一次，我已经不插手你的事了。甚至知道她是那个女人的侄女我都没多说什么，这一次，是原则……”
　　“没有什么原则不原则，那件事，我们不是当事人，没有评判的余地！”
　　“夏眠！”
　　“够了，母亲！”夏眠形于外的怒意终于迫使他的母亲不再争辩，掉头摔门而出。
　　“那个女人的侄女？”他们说得人，是阿姨？！
　　“不关你的事！去休息！”夏眠半抱着我进卧室，不给我开口的余地。在他的强势下，我完全问不出头绪。
　　半夜醒来，身边没有夏眠。我有些害怕，来不及找拖鞋就跑出了房间。厨房没人，客厅没人，洗手间没人。
　　“夏眠！”我忍住眼泪，声音却早变了调。
　　最后的书房也没有人，他不在家。我站在他的书桌前，看着灯下那张陌生的照片，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的孩子，止不住的浑身发颤。
　　眼前照片的颜色有些泛黄，主角是一对高中生模样的少年，背景是常见的校园一角，参天古树以及那似曾相识的教学楼侧影。
　　笑容甜美的女生穿着我们学生时代常见的那种宽宽大大的灰黑间色校服，长发分扎成两束垂在耳后，五官亮丽，皮肤白皙。阳光透过斑驳枝丫的过滤在她周身幻化成一个个跳脱的光点，属于青春的恣意和轻松昂然的绽放在她年轻的眼睛里。那个男生明显就是少年时期的夏眠，灰黑的校服外套松散的系在腰间，头发微短，显得眉目稚气而清晰。双手有点局促的收在身后，美丽的桃花眼并不对着镜头，而是羞怯的注视着少女灿烂的笑颜，展现出那个年纪的男生特有的傻气。虽然镜头有点虚晃，还是定格了两个人生命中最美的那段花季年华。
　　，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恶魔，他们心中都曾有过美好的最初。张倩和夏眠这样一双璧人，该是金童玉女最美的写照，看着照片上少时的两人，回想起茶室里张倩温柔轻语的回忆往昔，想起那日我逼夏眠取下的中国结，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第三者，一个破坏别人幸福的凶手。
　　好好爱他，似乎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说服自己接近他的藉口。然后，它蒙蔽了我的眼睛，禁锢了我的想法，让我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事实上，再聪明的人，面对感情，一样都有可能输的一败涂地。
　　像张倩说得，夏眠一直都没有忘记她，从车上那个中国结到现在的照片，昔日的种种在眼前闪现，我终于逼出了自己的绝望。
　　离开那个家前，我做了一件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情，我将父亲做假账的证据一齐带走了。
　　这一次，背叛，是双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