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于水火》章师意

8、第八章

　　公车返回城区，我在原处下了车。离开时，偶然瞥到车玻璃上我的投影，原本捆绑着的马尾不知何时散了，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活似一个疯婆子。对着玻璃理了理我的头发，讶异地看到左边高肿起来的脸颊，索性便不绑了。
　　回到家，刚进客厅换下单鞋，陈嫂便从厨房跑出来，一脸焦急地说：“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喔，出了点小状况。”我淡淡的说道。
　　“小姐，先生的东西你没送到吗？”陈嫂问道。
　　“什么东西？”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黑色文件夹啊。先生半个小时前来了个电话，催我把文件夹快快送去。我跟他说，小姐去送了，他一听就挂下电话了。之后，太太见你大早上的不在家，便催问我原由。我见她着急，便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她听了便急急地赶去。方先生大概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陈嫂的话刚落，我便重新拿起鞋架上的单鞋。
　　陈嫂在一旁急道：“小姐，你又要出去吗？”
　　我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不放心妈妈，我要过去看看。”
　　“小姐，你还是在家待着吧！待会太太回来见不到你又要焦急了。何况还有方先生陪着呢。”
　　我一思忖，确是这个道理，便问陈嫂：“妈妈带手机了吗？”
　　“这倒不清楚，要不先打个电话看看。”
　　我拿起客厅电话拨了过去，母亲手机熟悉的铃声一遍一遍地在我耳际回响，直到冷冰冰又机械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放下电话，我对陈嫂说：“我去医院一趟，要是妈妈不在的话，我便回来。”
　　.......... ...............
　　走在楼道里，远远地便看到心内科七号病房门前围了四五个护士，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走近了才听到她们的对话。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上去那么清纯美丽的姑娘竟然做三！”其中一位护士摇着头感慨道，语气中带有显而易闻的遗憾。
　　另一个则是带着满腔的激愤：“好好的姑娘，什么男人不可找，非要找个已婚男人！真是贱！”
　　又有一个持不同的见解：“我看啊，事情没这么简单，眼见未必为实，万一人家是真爱呢！”话刚说完，这位护士“啊！”的惊呼了一声，她的同伙纷纷朝敞开着的门看，大概“情节”实在精彩，一个个的都将全副心神绑缚在病房内的精彩“剧情”上，再无半分精力用来唠嗑。
　　我走近，在护士们诧异的目光中走进病房，关上门。
　　房内，那女人跪在母亲面前，柔弱的身子颤颤巍巍，一手扯着母亲的衣角哭泣道：“嫂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坤哥是清白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要相信坤哥啊！”
　　说话的过程中，她的身子始终以一种卑微的姿态低俯着，一如秋天枯枝上悬挂的最后一片黄叶，一缕细微的秋风便可将它吹离枝头。
　　“邹琬琰，你说要我相信夏坤的话是吧？好！他说要跟我离婚跟你厮守在一起，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吧？”母亲的语调显得很平静，并没有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而像是在与人谈论天气如何之类话题时用的语调。
　　母亲的话刚落，邹琬琰便“霍”地抬起了头，转身面向父亲：“坤哥，不是这样的，你要跟嫂子解释啊！不能因为不明不白的误会而毁了你幸福美满的家庭啊！”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低身欲扶起邹琬琰，邹琬琰却像是被人用强力胶粘在地上般半分都起不来。父亲使上了力，邹琬琰的重心不是往上提，却是往下坠。
　　“小琬，你起来，你并没有错！”
　　“坤哥，不要拉我，我要一直跪下去，直到嫂子原谅我为止！”
　　说完，又将身子调转方向，膝行到母亲面前，母亲远远躲开，方策不知从病房何处出现，挡在母亲面前。不知是否光线缘故，邹琬琰视线对上方策的那一瞬间，原本汪在眼眶中微微荡漾着的那一泡泪水竟停止了活动，而脸上凄苦的表情在瞬息之间转换为错愕、震惊。方策背对着我，他是何种表情我不得而知，只是他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带着微不可察的颤动，并且微妙地渐握成拳。
　　两人相对而视，沉默无声蔓延。
　　我走上前的同时却不防母亲也正在向后退，两人都不可察地撞到了一起，双方重量的悬殊导致我撞跌在地，不由自主地痛呼了一声。
　　这时，我放佛像被从幕后推向舞台的小丑般，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我，一双双眼睛像是舞台上明亮耀眼的镁光灯。
　　母亲先回过神来，连忙扶起我：“小萤，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同时将我因摔倒而披覆在脸颊上的头发向两边拨开。意识到因巴掌而高肿起来的左脸，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我听到母亲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呼出口：“小萤，你脸上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原本平静的语调在见到我肿胀起来的脸而被打破。
　　我没有说话，此时病房内的氛围像极了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宁静，任何话语、任何举动都有可能会引来狂风骤雨。
　　我不敢轻举妄动。
　　“嫂子，你不要怪坤哥，是我，是我不好！不然坤哥是不会打小萤的！”
　　我不说话并不代表别人不说。年仅十二的我是无法理解邹琬琰当时的举动的，这句话无疑会将母亲愤怒的闪电劈向她。而，成年之后的我，再次回想此时她的举动，方知她走了一步高招，她成功地将母亲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推向了最为危险的绝境。
　　果然，母亲走到邹琬琰面前，抬起右手，“啪啪”两耳光甩在她的左脸。霎时，她的左脸浮现出重叠交错的五指印。母亲似是用了十分的力气，垂在身侧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待听到邹琬琰捂脸痛哭声，父亲才反应过来，冲到母亲面前，额上青筋因怒气而跳动浮现，似一条条在土地上扭曲着身子蠕动的蚯蚓。他举起手来，母亲睁大眼睛，脸上带着凄绝的表情，看着父亲。父亲的手并没有落下来，不是他因母亲哀绝的神情而动，而是方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劝道：“姐夫，冷静点。”
　　方策与我一般，也似是这场三人闹剧中的旁客，都被自动忽略。而这时，父亲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他呵呵地冷笑：“怎么，一个外人也来插手我们的事吗？”

作者有话说

　　一定要加油！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完成人生中第一部中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