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八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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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先生好本事啊。”
机关城长长的石廊上，婉灵倚栏而立，双手环胸，唇边噙着一抹浅笑，眸色却是冰寒入骨，没有丝毫温度，比那腊月飞霜更甚几分。
面前这对被如此不友好的目光所注视的男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之中略有茫然，似乎并不明白婉灵这般赤.裸裸的恶意究竟从何而来。
婉灵自然是晓得对方的疑惑的，毕竟站在对方的角度上，不论是他二人中的谁，都未曾真正与自己产生过交集，又何况是过节呢。
不过婉灵也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踩到自己雷.区的事情，只是继续沉默而犀利地盯着对方，任由目光凝成冰刃，直插彼方要害。
“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
沉寂的空气蔓延了片刻，最后，还是对方承受不住，率先败下阵来。
婉灵看着这位长裙曳地，白发飘飘的绝代佳人，只觉得心底那点初见之时的惊艳早已被消磨殆尽。
“比起我的误会……”
婉灵冷笑一声，口中随意应着雪女的问题，更加锐利的目光却紧紧锁住她身旁的男子。
“我还是更好奇，阁下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婉灵多年从警，自身早已形成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加之常年习武，便又添一份凌厉独特的压迫感，如此恍若泰山压顶的气魄若放在寻常人身上，不出片刻便足以教对方缴械投降，可面前这男子却仿佛不受丝毫影响，愣是撑出一片岿然不动的架势。
婉灵挑挑眉，心底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若真的那般容易对付，自己也不必如此小心了。
唇边似有若无的弧度微微加深，婉灵眯了眯眼，开始不动声色地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男人。
一身月白长衫淡雅，隐隐有暗纹浮动，眉峰修长有力，褐色长发半遮，将凌厉的眸色掩藏，文武兼修之下，沉淀出一股独特的气质。
这便是众人三缄其口的“小高”，雪女的搭档——高渐离。
倒确实是个清冷忧郁的冰山帅哥。
婉灵在心里点了点头，却马上又有些许惋惜地摇了摇头。
如果他没做那些小动作的话，说不定在这几分颜值加持的好感之下，自己还真就把持不住地赴汤蹈火了。
可惜！
“这是墨家的恩怨，不劳姑娘费心了。”
这话说的相当场面，有礼而疏离，隐晦却直白，婉灵不傻，如何听不出来这明晃晃的言下之意，可她偏偏就不想如了他们的愿，垂首掩口浅笑，倒也看不出恼与不恼，只是不冷不热地应道——
“先生多虑，墨家的恩怨与我何干？”
果不其然，婉灵此言一出，莫说这冰山帅哥，就连女神级别的雪女脸色都沉了几分。
江湖之大，诸子百家，各路豪杰百转情仇何止千万，因果轮回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对于墨家而言天大的恩怨在这纷纷扰扰之下也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至于个中具体曲折缘由，婉灵的确不知道，但她也不想知道。
因为不论是什么理由，她都无法忍受自家师哥受到这般满是恶意的折辱，这般越俎代庖的诟病！
婉灵越是想，心中愤懑便越盛。
想她师哥盖聂，也算人中龙凤，天之骄子，理想抱负武功胆识样样不缺，也敢为心中所想冒天下之大不韪，非凡夫俗子可以相提并论，又怎么会是这群家伙口中那种用尽手段的两面三刀之人！
婉灵本就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旁人嚼的那些个舌根，多少也听了些，原以为一路奔波终于可以在这一方要塞之内能换得片刻安稳，未曾想还要被人如此议论，真是岂有此理！
怒火中烧之下，婉灵眸色又沉几分，隐隐掺了森森寒意，竟是敌意尽显。
早在这高渐离于红木连廊上剑指盖聂，周身杀气四溢的时候，婉灵就知道，这家伙必然就是那日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且不说那如出一辙的气息，便是那生怕旁人察觉不到的敌意就足以证明大半。
更何况，他方才似乎还对天明说了不少多余的废话。
若不是自己察觉不对，及时现身支走了天明，还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倒不是为刻意隐瞒什么，实在是这高渐离说话做事不动脑子所致。
依照婉灵这些日子与天明的相处，她大致也看出来了，天明这孩子虽然坚强乐观，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论表面上是否成熟，内心却终究还只是这个年纪的心性。
自幼失怙和漂泊无依并没有让他享受到家庭和亲人的温暖，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剥夺了他这项权利，这样坎坷的经历会造成无可避免的精神缺失，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他的执念，或者说，一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敏感神经。
另一方面，虽然小小年纪便已历经生死磨难，尝遍人情冷暖，求生的本能使他不得不亮出爪牙保护自己，但是当盖聂这样一个足够强大、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存在出现以后，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卸下防备，做回最初的那个自己。
即使会有抗拒和磨合。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婉灵虽不甚了解其中联系，却也能猜到，能让自家师哥付出如此代价都在所不惜的，这孩子怕是身份不一般。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或许也不是一个坏消息。
也许他注定与寻常孩童不同，注定要走一段不寻常的路。
也许他注定要经历一些磨难坎坷，注定要担起大责重任。
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婉灵都希望，在真相到来之前，在最终的抉择还未降临之前，天明都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好好享受这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只是眼前这个高渐离却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婉灵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急于求成反而欲速则不达，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会不懂吗？
如此堂而皇之又毫不避讳地提起这般敏感的话题，又教自己如何不愤怒？如何不怀疑此举乃离间之计？
上头的火气微微冷却，婉灵的决定却依然坚定，依然不曾更改。
天下之大，总有太多的牵绊，她虽然不知道高渐离和天明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但从那只言片语中却可以勉强推测，此人极有可能是天明父亲的旧识，且关系不匪。
但那又如何？
或许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或许他也是出于一片善意。
可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很大的差异，凡事，总不能只依靠想象而行吧！
既然无可回应，便不要提及！
既不患难与共，又装什么情深义重！
真是可笑！
婉灵心底狠狠翻了个白眼，眸色也越发不友好，语气更是沾染了几分恶劣。
“呵……”
片刻，婉灵倏地冷笑一声，先发制人：
“先生见谅，我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护短得紧，若真是起了疑心，愤然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也未可知。”
婉灵向来不喜欢把话说得太过明了直白，毕竟有些话说开了，只会让大家都很难看，况且快言快语最易伤人伤己，何不留几分余地，给所有人一个体面。
不过，这没有必要的面子，自然就不必再留了。
比如，现在。
不出所料，婉灵这厢话音未落，高渐离周身的气压便又低了几度。
“姑娘乃我墨家座上宾客，自是不会怠慢。”
“那是自然。”
婉灵笑眯眯地应道，假装没听懂对方的含糊其辞，而对面的人慢慢咬紧的后槽牙，以及那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气和寒意，也是被堂而皇之地忽略了。
既然对方并不想正面回应她的问题，那她自然也可以选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然，嘴上虽然打着太极，但气势上的对峙倒是一点不受影响。
婉灵面上笑得无害，暗中却半点也不退让，意识到这一点的高渐离面色也有些不太好，想必他很久没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了，明明话已明了，也能肯定对方必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却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丝毫不为所动。
婉灵固然不知高渐离心中的千回百转，不过也不难猜到，这一次，对方指定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了。
不熟好啊，不熟好办事。
婉灵勾勾唇，不怀好意地想。
无声的对峙没能持续太久，很快便被一名疾步奔来的墨家弟子打断了，而高渐离亦果断趁着这个机会转移了注意，迅速抽身。
婉灵撇撇嘴，只是自觉颇为扫兴，倒是没把这名弟子所说的紧急情况放在心上。
眼见高渐离起身欲走，婉灵眸色一深，倾刻沉不见底。
这最后一把火，怎么能少呢！
“高先生，我劝你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
“免得，落个里外不是人。”
“那才是有苦难言，真真儿可怜呢。”
微微偏过头，婉灵不咸不淡半威胁半夸张地补充了几句，满意地看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高渐离微微一顿，也不等对方回应亦或其他，便施施然迈开了步子扬长而去。
“真是凶残啊。”
拐过一个转角，高渐离和雪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婉灵才刚刚收回注意力，身旁倏地掀起微风荡漾，黑衣劲装的男子已然立于眼前。
婉灵停下脚步，微微昂首，莞尔应道：
“怎么？前排吃瓜还不满意？那你补我一张票钱得了。”
墨鸦闻言，眸中笑意愈深，耸耸肩，伸出手点了点婉灵的额头：
“小财迷！”
“这叫商业头脑。”
婉灵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吐了吐舌头，翩然向远处走去。
“所以，你这是打算作壁上观了？”
三两步追上婉灵，墨鸦才放缓了脚步，与之并肩同行。
“只要不殃及池鱼，隔山观虎斗的，又有何不可呢？”
婉灵眼角微垂，似是在笑，语气满不在乎。
墨鸦挑挑眉，一副饶有兴趣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连半点劝诫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半真半假地憾叹——
“看来墨家真的要倒大霉了。”
婉灵没应他，只是停在石廊边，手扶红木栏，望着远处的山峦出神，清风光影间，整个人看起来既平静又危险。
原本今日是有要事相商，没成想事没说成，反倒看了出这般有趣的好戏。
大致推断出了敌方动向之后，婉灵便一直有些心绪不宁，不论是云海中的死里逃生，还是后山的疑似引蛇出洞，都实在太像巨大阴谋的前兆，然而自己手中情报极其有限，即使有墨鸦相助，依然没能得到多少有效线索，思来想去，婉灵还是决定跟墨家几位统领共同商议一下。
想来大家集思广益，总好过一人搜肠刮肚。
若不是这意外之“喜”，婉灵或许还能敬墨家几分。
婉灵一直都知道这个高渐离并不欢迎盖聂，否则班大师等人也绝不会对其三缄其口，又再三强调，更不会初次正式见面就刀剑相向，只是婉灵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绕过盖聂，对天明说三道四的。
婉灵并不指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欢盖聂，毕竟秦王嬴政已经被太多人记恨，作为其麾下的剑术师遭人妒恨惹人非议也实在是无法避免，但如此背后嚼舌根的行为确实引人不适，令人不齿。
若是寻常人，嚼便嚼了，可他偏偏有身份有地位，不考虑以身作则，也当真不怕丢尽自家颜面吗？
何况盖聂一路以命相护，浴血奋战，如今才刚刚得以喘息，他便如此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责否认。
这等行径，又算什么？
有事装.死，没事诈.尸？
简直欺人太甚！
浅浅勾了勾唇，婉灵眼底蓦地划过一丝阴鸷，明晃晃的恶意包裹其中。
既然如此，便也不驳了尔等面子，且让我瞧瞧，尔等究竟有几分能耐吧！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第八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