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求亲、练壁 ...

  •   李思庆在巳时正刻送李长乐和李思正回来,吃过午饭后还拖泥带水东拉西扯的不肯离开,复观看出他此行有目的而来,便顺了其意,留他晚饭,并让了凡开了客房供其过夜。

      晚饭时,复观还着意的与弟子们分桌,让了凡把饭食摆在止步亭,并且还摆上了了凡刚从地里启出来的桂花酒,仅自己,叶千里,和李思庆三人在亭中会饮。同时,也是给李思庆机会把来意说明。

      李思庆服侍帝侧多年,混迹官场第一要领便是得先学会揣摩人心。故而复观这番善意,他当然看得明白,心里也是无限感激。

      在亭内席上,三巡下肚,李思庆顺着酒意很是添油加醋的将煜王对李长乐的心思,如受欺负的苦主倒苦水般说了出来。然后又期期艾艾,婉婉转转的把此次的目的告诉了在座两人。

      听李思庆把来意说明了,复观先是看了看垂目不语的叶千里,然后开口说:
      旁的倒都还好,只是我这老友的年纪…即使令堂都要称尊于他……

      没等复观说完,李思庆忙作揖打断道:
      大师,境主,容禀,思庆今日所请正是为家母所命。不怕二位笑话,自知道煜王这个心思,母亲已是五内俱焚,她老人家更是打心眼儿里不愿女儿嫁去煜王府。思量来去,也只有叶境主您可以救小九这次的劫难了。说来,我今日敢于说出这个大不违之请,也是听小八小九两个说,叶境主向来待小九儿很是亲和…不过,叶境主请放心,婚么,能定就能退。咱们只求您救急,帮小九度过此关,待将来熬过几年,熬掉煜王的那点心思,您随时张嘴,咱们这婚都可以退掉的。

      原本一言不发的叶千里,听到这里忽然抬了眼睛,一对长眉微微蹙着,说:
      这婚定了还能退…

      李思庆忙不迭点头,一劲儿说:能退能退。

      本以为这话回了,叶千里会畅然,谁知对方脸上竟缓缓的透出些寒意来,只看得李思庆隐隐有些不着头脑的发毛。

      见此,本作壁上观的复观说话了,道:
      何时提婚,如何提婚,将军府可有打算?

      李思庆听着有戏,忙恭敬回说:
      再两月就是年里,圣上也很是恳切希望大师今年可有往大明宫参加守岁夜宴。届时,不单煜王,所有皇亲贵戚,佛道两宗都需在场。所以,家母觉得,在那时由叶境主提出来,广而告之,最好。

      复观点点头,说:那就是要我们今年都去守岁夜宴了。

      说话时,复观刻意转头看了看叶千里,意在征询。叶千里端了酒杯一饮而尽,酒杯落下时,他面上的神色也柔和不少。目光在复观和李思庆面上逐一划过,最后落在空了酒杯里,低声如自言自语说: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找些什么做聘礼呢。

      李思庆听他话意是允了,不禁心中大石落下,忙为复观和叶千里满了杯中酒,抬手相敬。

      彼时,止步亭里正经热闹一会儿。

      但是,热闹的并不止止步亭。了凡了缘,李长乐李思正,外加多一个的智南,五人在阔台上也很是热闹。

      全因今日复观让了凡开了桂花酒,丹桂十里的酒香勾得李思正和李长乐馋了,好一番骚扰,才让了凡不得不妥协,取了一小壶在晚饭时拿出来。

      了凡压在桂树树根极深处的花酿,每一坛不下十数年,都是正正经的经年陈酿,起了蜡封,桂花香气夹着用做封口的蜂蜡蜜意,肆意散漫,渗人心脾。

      李长乐没吃多少菜,只夹了一筷子的凉拌笋丝,就连喝了两盅花酿。了凡看她完全是把酒酿当做寻常的花酒在喝,忙着按了酒盅,说着桂花酿实在陈的很,饮多三杯怕她小,承受不住就要 醉了。

      受了师兄的劝谏,李长乐倒是没再填酒,可半个身子已经歪在了坐他旁边的智南肩上。同时地,智南对过坐着的了缘宣了声佛号,好容易才将正把自己的光头当木鱼敲的李思正拉开。

      刚才李长乐的酒,喝前都跟她八哥碰了,所以兄妹两个此刻也不辜负兄妹之名,当真的有福同享有酒同醉。

      了凡看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师弟妹,摇摇头,便安排,让了缘和智南一人背一个,送他们回房。想着止步亭不知何时会有招呼,所以了凡独自须得留下。

      ……………………………

      了缘扛着李思正走在前,边走还得绕了一只手掌格在李思正嘴巴前,以防止他不断的将自己的头当鸵鸟蛋敲蛋壳。就这样,还是防不胜防的被李思正用弓形手指关节,蹦了自己好几下爆栗。他不断加快脚步,期待快点把这小子扔了。因为头上的痛处越来越集中,估计不单单是红个点,恐怕红点之上要起包了。李思正这臭小子,手头太准,每次都偷袭在同一个点上。

      智南背着李长乐,瞧他平日身型单薄,此刻背负一人跟在了缘匆匆的疾步之后,竟然一点不慢。只不过这时了缘身心都被李思正的敲壳之举引着,没注意到。而李长乐早醉的飘飘欲仙,这刻顺着智南的快步如箭,反更觉得自己已经在飞升了,耳边灌进来的都是风。

      月明皎皎,寒夜漫漫。

      李长乐揉着鼻息间涌动的檀香气味,迷蒙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脖颈背上,只看到松散宽大的僧衣领子里,露出一条好似锦鲤的花样。脖颈随着身体的律动而忽上忽下,锦鲤也是活生生的上下游移。李长乐就这样看着看着,竟是越看越困,越看越倦,最后直接合眼沉沉睡去。

      翌日,李长乐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在房里用温水润过脸,便取了茯苓粉,到居处院子的老槐下漱口。才将洗漱完毕,普一转身,正看到哥哥才开了门缓缓出来。

      一夜功夫,八哥竟长熟不少,从眼皮到脸皮都化作了个八字耷拉着,嘴边的胡茬也很是茂盛。

      李长乐心里纳闷,想说莫不是不胜酒力,素日八哥酒量都还比自己强些,昨夜两个喝的一样多,怎地今儿个自己倒还好,他却累成个苦瓜样儿了。

      将个铜盆放在老槐下的石案上,李长乐帮李思正倒上洗脸水,慢悠悠的看着他翘着食指,抖着双手,颤巍巍的净了脸,漱完口。

      洗漱完毕,兄妹两个肩并肩出了院子往顶礼殿方向走。路上李长乐看八哥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儿,终是耐不住问其何以如此。

      李思正难得的长吁短叹半晌,才问李长乐说,昨夜可有做梦。

      听了问话,李长乐托腮想想,说有。依稀记得,昨夜好像看见一条锦鲤,长相很是喜人。只是这鲤鱼长在一汪极是沸腾翻滚的水泊里,自己一夜都在各种尝试抓鱼。

      李思正叹口气,竟是羡慕的目光看着妹妹,说自己也做了梦,梦里见着一个又圆又亮的大鸟蛋,长得也是极为喜人…

      语音停顿,李思正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双手还弯曲的一对食指,好半晌,才在李长乐的催促下继续,说是自己见了如此鸟蛋,就忍不住要想敲个眼儿喝蛋黄。可左敲右敲,就一直敲到了天明。自己醒来发现,怀里抱着的是二哥送的鎏金夜壶,而双手的食指,则疼痛不已。

      说到这儿,李思正不禁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语说:
      幸好昨儿没用它,不然今天不疼死我,也得恶心死。

      李长乐看着八哥,脸上带着笑,但是脚下已经极缓慢的闪开几大步,打着哈哈道:
      我说你今儿怎么总有股骚味儿…

      了凡拎着饭勺在小厨房门外招呼,才把一对追逐打闹的兄妹叫停了。

      两个随着师兄的招呼跑过去,见着外面花架下的长案上,早饭已经摆好。

      今天天色甚好,圆滚滚的大太阳杵在天上,无风无云,光热无限。

      虽然已入隆冬,但了凡师兄小厨房外的花架仍旧浓密稠绿。据说这种绿藤是了凡师兄从极北苦寒之地采来的种子,自己用无根水种植的。抗旱耐寒,四季常青,永不凋谢。

      光线从藤蔓枝叶的缝隙中透下来,留出斑驳的光影。智南和尚在这光影中起身,将桌上用过的碗筷在一边的竹管流水中冲洗干净,并且擦干放好。

      他的身段很是好看,虽只是个刷碗的动作,却也做的行云流水,优雅细致。直把刚刚站在花架下的李长乐看的呆了一呆。

      智南转身,正和李长乐的目光对上。眼中带出笑意,智南向着李长乐颔首做招呼。

      李长乐也回以微笑,问他说准备作甚去。

      智南仰头望望天光,轻声回说昨儿复观大师交代了,让他今天把殿中西厢墙角木箱里的六朝佛经拿出来晒晒。

      这边两个正说着,那边李思正忽地冒出惊呼:
      师兄,你戴帽子啦!

      几双目光齐刷刷看过去,正瞅着了缘扛着一筐土豆白菜走过来。不寻常于往日,今日的了缘不知从拿找了顶灰色的沙弥帽戴在头上,搭配他那张关二爷的大红脸,很是不和谐。

      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了缘显得有所闪躲,目光刻意绕开不跟别人接触。脚部在小厨房外的菜架停下,他默默的把框里的菜往架子上摆放,也不跟人说话。

      李思正大喇喇的凑过去,穷追不舍的问:
      师兄,怎么想起戴帽子了?

      了缘自顾地放菜,眼皮都没抬的回说怕冷。

      李思正听了回答,仍旧是很没眼力见的继续追着问:
      今儿比昨儿可暖和好些,怎地昨儿也没见你戴,今儿好容易大太阳出来,你倒戴上帽子了。再说,你这帽子也不合适啊,头大帽子小,一看就不是你自己的。嘿嘿…该不会…是你得了什么头芥顽疾,故意拿帽子遮的吧!

      李思正的话才说完,了缘猛地转头,怒目而视,反倒把刚还嬉笑的李思正吓一跳。

      了缘愤愤不平的目光在李思正脸上盯着,须臾又转到同样看着自己的李长乐脸上,大红脸莫名渐渐变成了紫红色。似是承受不住李长乐的瞩目,了缘再次转移目光,却恰和李长乐旁边站着的智南撞上。电光火时间,两个心照不宣的同时做了个抬头看天的动作。

      正是这一抬头的动作,了缘那顶本就不合适的小帽,随着他动作,很是缓慢自然地滑了下来。尽管了缘已经眼疾手快的去挡,可还是被人看到了头顶一侧隆起的红包。

      伴着一阵唏嘘,了缘慌乱的将僧帽带好,支支吾吾的解释,说自己昨夜不小心掉下床摔得。

      幸得这刻了凡把刚蒸好的花卷,用一个小笸箩端出来张罗兄妹两个吃饭,这才算替了缘解了围困。

      见李长乐李思正在长案处坐了,智南说要去晒书也出了花架。了缘见状,忙应着智南说那经书的箱子重的很,便匆匆用帮忙为借口撤离。

      待将这顿不早的早饭吃完,兄妹两个就被了凡带着走了。三个一路走出了顶礼殿,穿过止步亭,绕开了凡耕种的菜园,又过了三个角门,才在一处被桃木围拢的两层小阁楼停下。

      了凡用钥匙开了阁楼门,三个从一楼内的楼梯上去二层。在了凡的指使下,兄妹两个先是开窗透气,又将香炉里放了几片檀云,拿火折子点个捻子进去,不多时,房间内就萦绕起了浓郁的檀香味道。

      李长乐和李思正并肩站着,四下打量。

      这件位于阁楼二层的房间很大,也很空。四面墙壁,两面相对敞着大窗,其余两面则是空空白壁,而在白壁下地上又各自放着一盏粗腰的长烛。楼梯上来的围栏旁罗着好多或黄或蓝纯色布面的蒲团,房间中央摆着刚才被燃气的香炉。除了这些,便再无其他。

      没等兄妹两个发问,了凡先拿了个蒲团,在香炉边盘膝打坐,口中轻声唱念梵文。

      随着他的咏唱,那两方白壁的墙上,竟然渐渐显露出图画。

      惊愕于眼前横生的景象,兄妹两个不由各自被一壁吸引,驻足凝望,没有言语。

      李思正看着的那面墙上,乃是一副麒麟浴火的图画。画中一番惊涛拍岸,滚滚海浪上凌空一只麒麟兽,四蹄踏火,怒叱前方。在它前方是一片海岸,岸边礁崖上矗立着一杆紫缨长戟。

      李思正的目光随着麒麟落在长戟上,只觉得那武器看在眼里甚为英武,胸口莫名涌动豪气。

      另一边的壁上,李长乐看到的就比哥哥的那副安静许多。画中似是一个书屋,凭栏处隐约可看到一个读书人。书屋周围麻密遍布紫色花海,乌乌央央,作势几乎是要把书屋吞没一般。

      看着看着,鼻息间就好似隐隐闻到了淡淡花香。这花香好似引人入园的蝶儿,勾着李长乐伸手向着墙壁摸去。

      同样的,另一边的李思正也向着画中的长戟伸了手。

      就在两人手臂几乎同时碰触到墙壁的一瞬,意外陡然,两个的手掌连着手臂也几乎同时穿墙,随之来自墙内莫名的吸力,将两个硬生生吸着消失在墙内。

      只觉眼前一道白光疏忽而过,李长乐再看清时,就见自己已经站在一片紫色花海前了。虽然讶然于此刻的经历,但想到刚才了凡师兄的沉着态度,想来此番或许便是师傅给予的某种教化历练。想透这一层,李长乐倒也并不为此刻入画的经历感到慌张,只是用了注意力来观察周遭,以备走一步看一步的应对。

      细细观察,李长乐才发现,眼前的花海自己识得,名叫牡荆。这种植物多为蔓枝,开的紫花。因其枝上长满倒刺,故而又名荆楚。所谓负荆请罪,就是在木条上缠满荆楚的带刺枝条而来。

      平地风起,紫色花瓣腾空翻飞,仿若一场从地上往天空泼洒的花瓣雨。

      这花雨持续不久便安宁下来,耳边也跟着遥遥地但却很是清晰的响起个娇滴滴的女声。

      寻声望去,就见花海中的书屋凭栏下,那读书人身边忽地多出一个紫衫女子。她软软的贴着那读书人,嗲声嗲气的说:
      都三个月了,我的读书郎,你还没想通么。

      读书人手执书卷,向一旁闪身,躲开女子的纠缠,道: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位女仙,还请你放过小生,莫再纠缠了。

      紫衫女嘻嘻的发出笑声,又把身子粘过去,不依不饶的说:
      织女尚且能配牛郎,我个花仙配你读书郎,又有何不可。况且你也没有心上人,而本花仙无论色艺,都是冠绝。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都三个月了,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是痴心一片么。你们读书人常说不负天地,今儿个天上阳光普照,地上花香四溢,这么好的天地自然不可辜负,莫不如你今儿就好好的从了我吧…

      紫衫女说到此,竟然用了一招饿虎扑食,就把读书人给抱在怀里,硬递上了自己的嘴唇。

      读书人倒也是坐怀不乱,愣是被逼成这样了,还不肯就范,左右摆头的闪躲求饶。

      李长乐在花海外,完全作壁上观看的尽兴,只恨自己没带把瓜子进来。可忽然那读书人歪头一瞬,被她看到对方的容颜,李长乐不禁大惊。用力揉揉眼睛,再不断几次闭上睁开,才确定那张脸就是了叶千里的。

      心里转了两转,她明白,这人虽然有张和叶千里一样的脸,但绝不会是叶千里本人。且不说叶千里是白发读书人是黑发,但就紫衫女逼宫的动作,换做叶千里早不知弄死他几百回了,那会如眼前这边弱鸡样。

      可即便知道对方不是叶千里,但看着那张属于叶千里的脸,被紫衫女强行非礼,李长乐心里就很不得劲儿。

      抬手顺了顺刚才被紫衫女的画风拂乱的额发,拽拽棉坎儿,捋捋袖子,脑子里迅速恶补一遍三哥吃花酒回来被三嫂贬损的无地之容那套词儿,李长乐插着腰唱着长声喊:
      哎呦喂,哎呦喂,今儿我可真是开眼了,这见过不要脸就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青天白日的,死乞白赖的往人身上倒贴。我记得我嫂子那时候是怎么说你这样的女子的,我想想…哦,对,死猪不怕开水烫,越是天明越是浪。没错,这话放你今儿,妥了,没毛病。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