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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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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禾勾引主子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不过她也并不予以理会,只是一直都呆在自己的园子里,日子平平淡淡的度过,没多久就到了隆冬季节,枝叶凋零,寒风瑟瑟。那日里前院里传来少夫人怀孕的消息,听说,陆长宁一向冷淡的脸都挂上了清俊的笑容,还特意吩咐道,要好好照顾夫人。
宣禾想,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近来一段时间,宣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的虚弱下去,灵力消退的很快,就明白早晚都是要离开的,她宁愿他会爱上别人,一个平凡的人间女子,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那样,即使走也能安心。
她不想让他记挂他。
当时她正在为一株枯萎的玫瑰花修剪,锋利的刺将手指划破,丝丝的尖锐的疼痛传入心脏。
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她并没有自己幻想的那般大度宽容。
宣禾吮着流血的手指,在玫瑰花轻轻一吹,戳着那一截截枯枝,“喏,姐姐发善心,送你点灵气,快快长大哟。”
下午时候,一群婢子叽叽喳喳的来到宣禾的院里,打破一室的清寂,远处枝干上的几只鸟雀扑腾腾的拍着翅膀走了,宣禾皱了皱眉。
“你就是勾引主子的小贱蹄子。”齐媛一脸怒容,气冲冲的寻到宣禾。
毕竟是宣禾的灵气,那丛枯萎的玫瑰竟然发了芽,摆在安静乃至冷寂的房间内,幼嫩的嫩黄的颜色同那棕色的摆件形成鲜明的对比,无端的令人心悸。
宣禾低着头研读这手中的书,头也不抬,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那副完全不在乎的态度,实在是令齐媛火大。她暗中冲着身边的婆子使使眼色,两个粗使婆子得了命令,捉住宣禾的胳膊,齐媛则走上前抓住宣禾的头发,逼迫她露出一张脸,细细的端详着,“啧啧,的确是漂亮,怪不得咱们少爷喜欢的。”
说着啪一声甩给宣禾一巴掌,清晰的巴掌印子赫然显现。
宣禾原本目光触及到齐媛微凸的腹部,就不自觉得垂下眼眸,心里想着该是里面的是陆长宁的血脉,又猜测那孩子出生后该是怎样的模样,会不会同陆长宁长的相像。可是齐媛的话语实在是像是导火索,点燃了宣禾内心阴不可察的隐秘的嫉妒,冷冷的一笑,“嗬,齐三小姐,你就是打死我,长宁喜欢的也不是你,你知道你现在这幅嫉妒的模样有多肮脏吗?”
她不想承认她是陆长宁执手走完的夫人。
齐媛往地上啐一口,骂道,“小贱蹄子。”
她发了狠心,让身边的丫鬟替她掌掴,又让人在院子里搬了凳子,闲闲的坐着,捻着晶莹的紫皮葡萄笑得得意。
突然间阴云密布,闻亭修在一团黑雾中现身,将宣禾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猩红,冲着在场的其他人吼道“滚~”
齐媛被这个猛然出现的男人吓到,半天才回过神,攥着手绢的手掌按在心口,得意着一张脸,“你是谁,哟,难道是这个小贱蹄子的姘头。”
“凡人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号,给我滚。”闻亭修看到宣禾苍白这一张脸,心里心疼的紧,眉头死皱着,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一行人吓的四处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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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禾躺在床上,玉体被笼罩在一层白色的光晕里,闻亭修不断的向床上躺着的女孩输送着灵力,额头上浸出一层薄薄的汗。
“怎么样,还有多少时日。”宣禾悠悠转醒,不期然又撞上这世间的光亮,疲惫的问道。
“多则一年少则一月,若是回到灵山,或许……”
“也不过是用灵力吊着命罢了,师兄,从我执意上灵山,请求师父予我灵体,只求得三年时间陪在长宁身边,我就不在乎我这条命了,明知早晚会有这一天,却是不知来的这般快。”
“执意要留下。不悔?”
“嗯,闻师兄答应我,就让我好好的迎接最后那一天的来到。”
闻庭修不语,长长的叹息一声,这个小师妹的脾气他也是了解的,当日她爬上百级台阶,又在大殿里跪了一天一夜,他便知道自己的小师妹有多执拗。又明明知道强行缩短修炼时间,获得灵体,是会折损妖元,最后受天道之罚,可她依旧要化形,就清楚她对陆长宁有多痴情。”
“我答应你便是了。”闻庭修长长的叹口气,终究还是选择了让步。
宣禾终至安心的睡去,夜半口渴醒来时,床边有伶仃的清瘦身影立着。
“长宁。”宣禾费力才从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有精神。
“嗯”,他轻声应者,可接下来的话让宣禾一颗心跌至谷底,“阿媛怀孕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希望她好好的。你就莫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先暂且就呆在这院子里,我也会叮嘱她,让她不要来找你的麻烦。”
“知道了吗?”陆长宁又问她,床上的女人却只是轻轻的咳嗽,空气中有鲜腥的血味。
“好,我会尽量避开夫人的。”
黑夜中她的双眼盈亮,盯着他清俊的面颊,想要换来他温柔的一眼,他却率先迈开腿离去。
隔着一扇窗,他听得到她低低的泣声,和夹杂其中的的咳嗽声。
夜深人寂,凉月弯弯,露水打湿陆长宁的肩头,双腿僵硬,知道房间里的声音渐渐消退,陆长宁才转身离开。
陆长宁夜晚又梦到了阿禾,她有软嫩的面颊,漂亮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芒,笑得时候,露出可爱的梨涡,总是皱着鼻子教训他,一切都那么遥远。他清楚,阿禾如果不离开他,真的会死的,他多么希冀自己的狠心和绝情能让她离开。
他想要她活着,宁愿她离自己远远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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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人都道少爷和夫人最近越发的伉俪情深,十分的惹人艳羡,可传到宣禾的耳朵里,再是为他高兴也全成了苦涩,说不出的心酸。
貌似留在他身边真的就是他的麻烦,当春风再次回归大地的时候,宣禾看着那新抽出的柳条,无望的想着,陆长宁不需要她,他有自己的夫人,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没有她的半分位置。
当夜陆府走了火,宣禾赶到的时候,房屋在烈火焚烧中呻|吟,坍塌声不绝于耳,火舌肆虐,院里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呛人鼻子,眼眶发酸。
宣禾环顾一周,愣是没有找到陆长宁的身影,只有齐媛捂着大肚子瘫坐在地上。
“长宁呢?”
见齐媛没开口,宣禾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隐隐尖锐,“我问你陆长宁呢。”
齐媛回过神来,愣愣的回答道,“陆长宁,陆长宁他还在里面呢。”
她掩面发出呜呜地哭泣道,这令担心陆长宁的宣禾十分的心烦,吼一声,“别哭了,等到陆长宁死了你再哭。”
齐媛错愕的抬起头,不待她反唇相讥,宣禾的单薄身影就被那炙热的火焰吞噬。
浓烟滚滚,宣禾被呛的直流眼泪,只能凭着感觉向前摸索,“陆长宁,咳咳……陆长宁。”
手腕突然被一双干燥的手掌扣住,“你怎么来了,快出去,这不是添乱吗!”
陆长宁蹙着眉毛,口气不善的教训道。
“小心——”
陆长宁眼疾手快地护住宣禾的身体,房间的椽木掉落下来硬生生的砸在脊背上,皮肤被灼伤的疼痛窜至四肢百骸,可是怕吓着宣禾,他就只能忍着不吭声。
陆长宁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果然宣禾被吓的眼圈都红了。
声音里隐隐约约带着哭腔,“怎么样?长宁你被吓我……呜呜……”
“别哭……真傻。”陆长宁嘴角弯起笑来,安慰她,“没事的,别哭……”
陆长宁估计着自己该是走不出这间屋子了,他宽大的手掌抚着宣禾的脸颊,总是感觉着心酸,他等着她,等着她来找他,等到最后所有的希冀都化作绝望,她又出现。可是他为了那些可笑的男人的自尊拒绝她,远远的望着她,就是怕再次重复那些绝望的等待,最后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他将她推得那么远。
何苦呢。
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个木雕的娃娃,“喏,答应你的,我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给你了。”
“阿禾,阿禾,我从来都记得阿禾,只是我太自私,想要你尝一尝同我一样的等待的煎熬。”
“我还想活着出去,带你离开这丰城,阿禾,我不想再同你蹉跎下去了。”
陆长宁的声音渐渐的弱下去,“阿禾,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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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世间的日子要往前继续着,一日复一日的,即使曾经盛大如陆府,屹立百年之后同样免不了人世的更迭变迁,终究还是衰落下去。
秋日的暖阳一层层打下来,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只是这园子里却是荒草横生,显出清幽阴森的感觉,墙角一株核桃树生的格外茂盛,枝叶肥大,风拂过的时候就发出簌簌的声音,在静寂的院子里颇有几分诡异。
一双干枯的手掌抚着那粗糙的树皮,发出细不可闻的叹息声,“阿禾。”
陆长宁命大,当年那场火灾,燃了一夜,到最后他还是捡回了一条命,据把他救出来的仆人说,火灭了,才进去寻,可他毫发无损的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睡着,掌心里握了拳头般大小的一枚核桃。
之后,他就遣散了所有的陆家家仆,任由这陆家败落下去,自己却长久呆在这里,至少这里有关于他和宣禾所有的记忆。
说到当年的那场火灾,纵火的人是齐媛,她同陆长安私通,怀下孩子,却又想要害了他,同陆长安厮守,让那孩子名正言顺的成为陆家的下一任家主。
他一直都知她的阴谋,想着那孩子生下来就把齐媛休掉,这样也算是陆家有了子嗣,他也不会愧对陆家,可是万万没有算到,齐媛会提前纵火,而他想要雕给宣禾的木雕还在。
有时候,他是那么佩服齐媛,为了自己的爱甘心犯下一切,而他就只会躲在自己的壳里,等着阿禾来找他。
他从来没有给过她半分爱,只剩下了伤害。
那是他想要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陆长宁闭着眼睛躺在长椅上,午后的暖阳撒在身上,真是懒洋洋的感觉。在一层融融的光晕中他仿佛看到她一如当年的模样,玉白色的及踝长裙,还有叶子状翡翠玉佩相击的叮当的声音。
陆长宁唇角弯出细腻温柔的弧度,“阿禾,我恐怕等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