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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许诺】风花雪月颂 ...

  •   初到苍山洱海,都说此处有风花雪月之美。
      澜清漫步自游,放纵自己在这山水之间。此处之景,山水相依,与苗疆之景似有相似,却又有不同。苗疆之水,是潺潺遍布的清溪,蜿蜒漫漫,清浅动人;此地之水,只有洱海一支横亘整个地带,极少见到分流的清泉细流。洱海波澜起伏,却并无凶险之意,反倒让人觉得大气广阔。站在岸边远望,可见中流处突起的石块,草木芊芊覆盖其上,形成浮岛。郁郁葱葱的树影褶皱在水面,被水波推得变了形,化作漂浮的绿意,将蓝色水影中的片片净白挤在中间。两岸新绿,山尖尖上却是皑皑白雪。苍山雪,消融而不失白。
      树木沿着山棱轮廓次第生长,树叶层层叠叠遮蔽天日。寥寥几束阳光被风吹散了,穿过重峦叠嶂,在水面点起涟漪,触在澜清脸上,缠绵在衣摆。风里隐隐拂过几阕清歌,如喃喃细语在耳边徘徊。
      再往前走,就是蝴蝶泉了。
      小路两侧,一侧近水绰影,一侧粉黛争艳。零落的花瓣落在泥土上,静待岁月一分一分消磨融殆。花朵蹭过被甘露沾湿的衣摆,摇摇闪闪——澜清并不愿堪堪折枝。
      澜清走到小径的尽头,见到眼前之景,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一潭清泉被小山围绕在中间,岩石磊磊。红叶的花树环绕着生长在泉边,绰绰约约的倒影投在水里,把水也染成了红色。一株红木倾着身子,自瀑布坠落处横出,树上系着红色的荷包香囊,满树琳琅,流苏随风而舞,缕缕飘飘,更胜烈烈火焰。翩翩蝴蝶悄然挂着荷包香囊上,颤动的翅膀仿佛诉说着情人之间的浓浓情意,寂然相爱,默然相守。澜清觉得新奇,兀自摘下一个小荷包,仔细端看。扎染后的布料是蓝紫色的,略微偏红,流苏款款,细碎垂下,素净文雅。轻轻一嗅,尚有暗香,沁人心脾。
      瀑布自山间岩石中迸发而出,倾泻而下,融入清澈见底的泉水里。瀑布有大有小,有的如万马奔涌般直冲而下在泉水水面上飞溅起水花;有的如丝缕绸缎,窄窄地倾落泉中,股股涌落。悠悠泉水穿过一处瀑布,流到浅滩,温温暖暖的水流没到脚踝。水从石洞里涓涓不息,最后汇入江河,碧浪远送。
      泉水周边有农家小院,木头与茅草的小屋在阳光下显得明媚,中原的田园情趣也摸过如此了。
      阳光聚成一束天光斜斜地射在泉水上,在瀑布处折射出紫色、红色、蓝色、绿色、黄色的光,最后竟形成落在水面上的彩虹,把水面折得五光十色。澜清掬水浅尝,清新之味自舌尖蔓延至喉咙,异常甘甜。澜清正欲在喝一口,却被人声打断——
      “别喝,这水你喝多了会难受。”这人声音嘶哑得竟不似人声,却像是什么动物在发出孤鸣和哀嚎。他身穿墨色长衫,身材极是清瘦,宽大的衣衫罩在他身上就像晾在枯枝上的黑色布匹。长发凌乱散落下来,挡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覆着银白色的面具,留得一双黑眸淡如虚空。
      澜清疑惑不解,这水为何喝不得?忽觉胸中凉意都陡生,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冷。
      彻骨的冷。
      澜清看着白茫茫的世界,不知自己到底到了哪里。寒气肆虐,原本绸缎一样柔软的黑发在风中张牙舞爪地狂舞,衣袖和衣摆被风扰乱凌动,抽在身上,他不觉得疼,反而觉得暖。风雪早已麻木了他的知觉,迷了他的眼,乱了他的灵识。
      雪没到膝盖,寸步难行。他固执地往前走着,一脚踩下去,寒意从脚底往上蹿,传至四肢百骸,透彻心扉。一步接着一步,全身僵硬。
      不能停!不能停!
      若是停下来……定会被这风雪埋了。
      雪依附在眉毛和长发上,一粒一粒地堆积起来,沾染着,攀挂着,在风中丝毫不动摇。这么瞧着,他竟像是刹那间白了头。
      眼中除了飞扬的白雪,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世间一切皆是虚无空浩,还不如这生生刺骨寒来得真切。你说是不是?可是世人总是沉醉于飘渺之间,沉沦,而亡,也甘愿。那时……”嘶哑的声音像在秋风中枯败的老树,带着苦怨和痛悟,说到最后,声音渐息,再不带任何情绪,余下沧桑后万事皆空的平静,单单听见喉咙里翻涌的咕咳声。
      澜清睁开了眼。
      原来他在一间木屋里。
      木屋里只有一方案台,一处落榻,陈摆极是简单。这里大约是屋主人的起居之处。而澜清此时,正安然躺着榻床上。他尝试着起来,却又是眼前一黑,摔回榻上。
      “你醒了。”声音平平,毫无波澜,。之前的墨衣男子听到声响走了进来,“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喝了蝴蝶泉的水,晕了过去,我带你到这里休养。你先别急着起来,我已救了你,过一会儿就好了。”寥寥数语,道尽缘由。
      “多谢。”澜清四肢无力地躺着,心怀感激时亦心生疑虑。那蝴蝶泉水……到底有什么问题?那这人……
      “请问恩人尊姓大名?”澜清问道。
      “我……不值一提。”声音徒生惨淡,似哀似悔,“小事而已,你不必挂怀。”
      “那水……”
      “那水你喝不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五毒教的灵蛇吧?虽然隐了暗纹换了衣服,但是气息还是没有变。”他缓缓吐字,却惹得澜清心下一惊。
      此人与五仙教当真是关系匪浅。
      澜清沉思,不答。
      那人却仿佛看穿了他,继续说道:“蝴蝶泉的水极纯极暖,与灵蛇本身的寒灵之体相冲,饮下后会激起你体内灵力的异动。凉寒的灵力想要驱散泉水之热,寒意被激发出来,形成反噬。我已助你控制好灵力,并无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了。”
      澜清被他说得有点尴尬,本以为有什么大事,现下看来竟是自己学艺不精……不禁暗自懊恼。
      两天过去,澜清已能下床走动,但不可擅用灵蛊之力,恐有妄动。
      他独自站在小院里,思想良多。小院畔,蝴蝶泉波光粼粼。黯淡了颜色的云飘在泉水水面上,遮掩了红木的亭亭身姿。蝶儿不歇,振翅灵动,在云雾里穿梭。瀑布拍打着岩石,如同铮铮琴音,弦惊千秋。
      月光眷恋在泉水上,潋滟银光,微影重重,仿佛纵有千娇百媚,也不及这一刻流淌的沉静。
      “你们五毒教的灵蛇都这么喜欢看月亮?”那人走了出来,欲言又止。
      “……所以呢?”澜清不回头,继续看着蝴蝶泉。
      “在下有一事相求。”那人沉声道,“请兄台将此物转交给贵教教主。”说着,拿出了一块碧石。碧石晶莹剔透,上面布着暗色的纹路,回旋迂蜒,若平铺开来,定与澜清脸上的暗纹一模一样。只是这暗纹颜色略怪,本应是墨黑,在这块碧石上的暗纹却呈浅灰之色,全无灵气神采。
      “这是……”澜清皱眉。
      “贵教灵蛇……上一任灵蛇灵使的……神识。”颤抖着的声音好不容易才说完了这完整的一句话,那人眼中黯然无采。
      “好。”澜清应下。澜清替他转交灵蛇神识,他替澜清驱散灵寒。如此,就正好两不相欠了。阿幼朵告诉过他,欠人情,是最难还的。
      “你从哪里得来这神识?为何会要我转交?”澜清问。
      “……说来话长。不过一时的意识偏差,终是酿成大错。后来悔过不及,精心守候,最后得来的只有一块石头。我本想着,好歹有块石头,有个念想,但日子每过一天,石头上的暗纹就淡一分——我唯恐这暗纹消失,那她就彻底消失了。所以我前去五毒教,想求见曲云教主。奈何我根本进不去。是她给我下了恐魂蛊,不得容我再接近五毒教半步。我别无他法……”那人音中带笑,讥讽自嘲。
      澜清听至此,打断了他的话,“好。”只要于五仙教无伤害,那便随意。
      两人再无多言。
      月光柔和,浮云环绕。

      殊不知,苍山洱海寂然月出时,这一夜的无量山却是风云暗涌。
      萧成筠端坐高位,俯视着被绑在堂中的女子。那女子体态丰腴,身姿妩媚,美目莹莹,粉色的罗裙被撕破,露出雪白的肌肤。贝齿咬唇,女子隐忍着眼中的恨意。
      “你再问多少个问题,我也是一样的回答,无可奉告!”
      “美人,你就算不为别的,好歹为自己的这张脸考虑考虑,多好看的皮囊,划破了,那就可惜了。”冰凉的小刀贴着女子的脸,寒光逼人。
      女子几乎快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恨意更深。
      “那不如我们换个问题怎样?你知道万宝阁退出江湖一事吧?”萧成筠并不着急,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至唇边,细细品尝。
      “知道又如何!”
      “前日我去找阁主,叙了叙旧,她说她很是想念你家主人,希望你家主人有空能回去看看她,也好问清楚当年的误会。”
      “误会?!主人自从踏出万宝阁就再没想过要回去!主人早就声明自己脱离万宝阁,从此与万宝阁各不相干!你们何苦步步紧逼!”女子瞪着眼,愤声鸣不平,“主人欠了她万宝阁再多,她已经都还了!凭什么你们还要怪她!”
      萧成筠闻言冷笑:“呵,还了?那也不代表还清了!还清了万宝阁,不见得她还清了我!我可不是万宝阁的人。万宝阁退出江湖,我于阁主不过旧交,至于你的主人……待阁主她自己评判。”
      女子沉下脸,不愿再多说。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好生照顾!免得日后她家主人找来,怪我们待她的下属不够好。”
      两个壮汉应声而入,将女子拖了下去。
      萧成筠摩挲着玉杯,“风挽啊风挽,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啊……”思量半晌,他的目光渐渐飘远,“大哥,你可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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