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许诺】岁岁盼花早 ...
-
应了那墨衣人的要求,澜清本想飞鸽传书回教中,直接向教主禀报此事,却被墨衣人制止了。
“信鸽是飞不进五毒教的,她当年以命为蛊,这恐魂蛊把我彻底隔绝在了五毒教之外。我这些年送进去的信件、物什,要么被送了回来,要么无疾而终……你既然不知,想必那教中也是没有收到的……恐怕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才行。”墨衣人目光空滞,音调却平常,那是极哀极痛之后的醒悟。
“……你与她,为何会到这种地步?”澜清依靠在门边,愕然看着坐在院中的墨衣人,轻轻抿了口清水,据说这是墨衣人收集的花叶上的甘露。
“她……对我有怨,恨我入骨,我明白时,也已经晚了……我……是我的错。”
“你们的事,我也无法多言,不过既然你救我再先,又有意归还我教灵使的神识,我也送你一个礼物罢。”说着,澜清拿出了墨衣人先前给他的碧石。碧石如夏夜萤火,闪耀着莹莹微光,独属于灵蛇灵使的繁复暗纹回绕其上,暗纹色如漆墨,妖冶灵采。
墨衣人见到碧石的改变,欣喜若狂,双手激动地颤抖着,嘴里咿呀支吾,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你看好。”澜清摊开手掌,屏息凝神,促使灵力汇聚。碧石卧在手心,在灵力的催动下微微发烫。点点灵力如同萤火闪闪,自碧石处飞散,在空中游走,恍若落在人间的星星,美不胜收。灵力渐渐汇聚,逐渐荡漾起伏成一个人形。
“阿隐!”墨衣人失神唤道。
那人形初现,线条窈窕,粗看竟是个美人。待显现完毕,原是一个苗疆女子,光滑白皙的皮肤略显苍白,眼睛水灵灵的,深嵌在脸上,娇唇微启,似在诉说着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
墨衣人痴痴地望着逐渐显现的婀娜绰影,伸手去触碰时,人影却突然消失了。霎时愣在了原地,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阿隐……你……你还是走了。”
澜清望着墨衣人,再看了看刚完全显现出身形的女子,觉得莫名其妙——人可不是还在这儿?
原来这个女子叫阿隐。
“阿隐前辈。”澜清直视女子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女子颔首,朝他微微一笑,道:“能将灵蛊之术修炼至此,小小年纪,你果真天赋异禀。既然是本教的灵使,那可就要担好护教的职责。”声音如水,淌过心头。
“阿隐……?”墨衣人望着澜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只有照旧长着的红叶花树,除此之外,空无一物,“你在跟谁说话?”
“当然阿隐前辈,我把她的神识从碧石里召了出来,显现出了人形,你有什么话就赶紧对她说,若是误会,说不定还能解开。”澜清挑眉,冲着女子所在的方向一指,“喏,不就在那么?”
女子倩倩扶着红叶花树,含笑看着两人。
墨衣人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还是只有那一棵曳曳花树。红叶在风中摇摆,有的叶子禁不住风的挑动,惜惜翻落。
“……你看不见她?”澜清这才明白。
墨衣人沉默不语,死死盯住花树。
“为何……”澜清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女子。
女子仍是含笑,却不说话。
“你是还在怨恨他?”澜清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澜清又问。
女子又摇了摇头,不答。温柔的目光缱眷流连在墨衣人身上,如痴如醉。女子的身影渐渐淡了,如同一张被水浸湿的薄纸,越来越透明。
“她要消失了。”澜清对墨衣人道。
墨衣人捂住眼睛,声音更加沙哑,痛苦地说:“她还是不愿见我。”被面具和黑发遮盖着的脸深深埋在手中。他已经不再抱任何的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看似触手可及的希望,还不如无望和绝望来得痛快。
“世筠……”女子的声音如冲上浅滩的水流,柔软而有力,惊醒了游离在梦中的人。墨衣人诧然抬头,循声望去,再无人烟。
“她走了。”澜清对墨衣人解释道。
“嗯。”墨衣人擦了擦脸上的冰凉,竟是泪——为了这一声“世筠”,他不知盼了多久,“谢谢你。”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如今有了这样的结果,他很感激,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举手之劳而已。你叫世筠?”澜清问。
“是……萧世筠。”墨衣人略有迟疑。
“你和萧成筠是什么关系?”
“你……认得舍弟?”墨衣人惊讶地问,神情复杂难测。
“算是认识。”澜清思量半分,将自己前几日遇到萧成筠的事都讲了一遍,一边讲着,一边揣测观察着萧世筠变换的神色。
萧世筠听后,沉默良久,才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成筠是我同父同母所生的弟弟,较我小上两岁。我们手足之情甚浓,后来我离家时久地远,多年无讯,他也只是想找到我而已。他以为我还在五毒教教中,却不知……”
“原来如此。”澜清也不再多问,暗自施展灵蛊术,召出灵蛇,让灵蛇回教中传信。这是他作为灵蛇使与教中传信的独特方式。
灵蛇知讯,摇头摆尾地从潜入花丛之中,没了踪影。
花儿绚丽缤纷,开的正好。
“风挽,你终于还是来见我了。”萧成筠握紧了手中的酒杯,看着堂中来人。
那人斗篷裹身,斗笠盖头,全身都罩在黑纱里,如同一片移动的阴影,看不出身形面貌。
“是的,我来了。”言和婉婉,竟是个佳丽女子的声音。
萧成筠稳了稳心神,放下酒杯,端坐正位,示意风挽落座:“请。”
“不必了。”风挽淡淡地回应,独立在堂中的身姿凭空生出一分孤傲,“我到这里来,也并非是应萧公子之请,成为座上之宾。我只是想找回我的侍女而已。”
“找回你的侍女?风挽,我萧府怎么可能会有你的侍女?这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的人都是我萧府的人,你的人怎么可能在这?”萧成筠挑眉,素绢扇子闲闲地抵着下巴,颇有戏弄之意。
风挽早就料到他会不承认,继续说道:“我的侍女就在此地,还请萧公子不要隐瞒。我出身万宝阁,收集消息自有方法,定不会错。”
“哦?万宝阁消息灵通,本公子信服。既然是你的侍女,你就自己来找她吧。不过我萧府地广,我便就将她安置在你我现在所在的堂内。”萧成筠冷笑,“找到了,你便可以带她回去,找不到,她就留在这,永远也别想走。”
“……多谢公子。”斗笠下的风挽垂眸,像是在思量什么。顷刻,踱步绕着整个堂殿走了一圈,仔细端详每一面墙壁,不时用手试探敲打。萧成筠默言看着那黑影,眼中神色复杂。
一直绕到萧成筠背后,风挽又敲了敲光洁的屏壁,“咚咚”清脆之声突然传出——这后面应该是空的,说不定有间密室?风挽摸索着,反复敲击试探,终是在屏壁的侧面找到了一个形状别致的凹槽。
“公子,可否借你的折扇一用?”
“不可。我说过,要你‘自己’找。”萧成筠摆明了要当甩手掌柜,潇洒地给自己倒了壶酒。
风挽本就没报多大希望,看着萧成筠放在案台上的折扇,兀自伸手去拿,拿起折扇的手刚举到半空中,手腕蓦地被人抓住。
“我说了不借。”萧成筠手加力捏紧。
风挽痛得皱了眉,不过有斗笠挡着,萧成筠也看不见。“公子说不借,可是折扇就在这案台之上,我是‘自己’拿的。”
“放在案台上,这也是我的东西。”
“整个萧府都是公子的,为何别的我碰得,这扇子我却碰不得”风挽抓着折扇不放手。
“一介侍女,也真是难得你对她费心。”萧成筠冷笑,便也不管不顾起来,抓住风挽的手腕往后侧一扭,力度恰好,迫使风挽松手,他便把扇子夺了过去。拿到扇子也没有停下,萧成筠致力挥扇,扇骨化骨为镖,冲破隔空朝着风挽极速飚去。
风挽也不再犹豫,从腰间拔出长剑,剑光潋潋如波,耀若星辉。几招竖格横挡,剑光熠熠,飞镖被悉数打偏,嵌入墙中。
萧成筠一招不成,继续攻击。折扇“啪”地合上,在他手中一转,一根铁索精冽弹出,竟似活的一般,飞挑上前缠住长剑。精铁之间的碰刮声各位刺耳,隐隐有火星溅现。两人再度拉扯起来。
长剑一横,风挽手腕一转,旋了个剑花,逼得铁索弹开,灵活地挣脱铁索的束缚。剑光乍起,长剑挥出急刺,大有削铁如泥,惊风破扇之势。待铁索绕旋收回之时,长剑的剑锋不顾四周铁索的干扰,直逼折扇主人——
“咔!”剑锋被开合间折扇的扇骨夹住,素绢裂开了一道口子。剑尖止住,锋芒抵着萧成筠的咽喉,细细划破皮肤,鲜血从细长的伤口流出,染红了剑尖。
“呵,有长进啊。”萧成筠眼带嘲讽,唇角勾起的笑不知是在讥笑风挽还是在怆笑自己,“那我现在可要认真了,继续!”言罢,萧成筠收回铁索,一抹锐光闪出,每个扇骨处竟然有凭空接了一把尖刀!尖刀长短不一,见却如人的手指一把活动,死死咬着剑锋不放松。风挽有意进攻,却次次都被折扇拦下。
刀光剑影,交错不断。
两人都已微微冒汗。斗笠下的风挽咬唇不语。
萧成筠继续紧逼,迫着风挽步步后退。扇骨骨端的短刀链着铁索,肃然飞出,狠狠地扎向风挽。
风挽侧身避开,短刀正好戳进墙侧的凹槽,状貌契合,机关启动——
“轰隆——”
屏壁从中间生出一条裂缝,往两旁打开。之前那女子被绑在凳子上,嘴里塞着布团“唔唔唔”地挣扎着,却发不出声音。
“故缨!”风挽快步上前,替她解开了绳索,拿去了布团。
“小姐……”女子双目含泪,盈盈下拜。
“故缨……今年的缨娟花开得甚早。”萧成筠念着侍女的名字,看着主仆二人,突然再次开扇,扇面一出,短刀直刺风挽。风挽推开故缨,挥剑反击,挡住了要害,却不料短刀偏离,对着系着斗笠和斗篷的系带一削,斗笠和斗篷再也无法遮盖风挽的身影,飘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