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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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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按头上的绒帽,确认头发都好好的藏在里面,他漫步在大街上,和四周行色匆匆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眼下腊月将至,格尔木虽地处盆地,但逼人的寒气还是驱赶着行人加快脚步。
陌生的建筑,陌生的语言,路上跑过排放可怕气体这个时代的“车”,一路碰到的行人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人类聚居地的总人口。
'看起来真的过了很久啊'
……
养好伤,仔细探索过整个遗迹,发现似乎有哪里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处处透着古怪,在他死后肯定发生了什么远超预计的事情,而他现在对此毫无头绪。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距离现在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被他兵解时的力量浸染,但不知死没死透的生物已经完成蜕变,乃至发展出一个新的族群——
看着那群有着和他尾羽如出一辙,如火般赤红鳞片的蛇,还有他们头上那个诡异的冠状凸起,在他靠近时所有蛇似想靠近但又远离,以及那若有似无的联系感,他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一种哲学思考。
我是谁我在哪我之前是不是做过什么我不记得的事情,比如……日了某个长鳞的……
原地沉思数日,周身淡淡的炎气把一圈草木烤的发黄,他做出了最后决定——抓一条,近距离观察一下。
然后抬头一看,他就忍不住马上撇开视线,他错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尾羽的赤红是这世间最绚烂的色彩,这种颜色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最好看的,他坚持这个看法从他换掉绒毛到他战死又活过来,直到刚刚,他抬眼看到,布满视线的赤红的蛇……
怎么说呢,果然不愧是有鳞的,能把这般热烈如火的颜色长出阴冷潮湿感。
四周苍翠一片,阳光无法穿透树丛,灰蓝的雾气更是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纱,如此环境中,艳丽的赤红看起来也暗淡不少,宛如将息的碳火,挣扎出最后的光亮。
站起身,他开始打量这些铺天盖地的蛇,虽然感受到了血缘,他停留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蛇上前攻击,但出于对他们某些近亲的厌恶,他还是准备警戒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在他起身后,蛇群不惜叠在一起,扭成麻花也瞬间整齐的哗啦啦退出几步远。
“……”
尝试着迈出一步,蛇群果然瞬间退开,他挑挑眉,既然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那还是赶快把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
……
看着手里之前疯狂逃窜,但被抓住后就放弃挣扎宛如死蛇的这一条,再看看在他抓住这一条后已经逃的没影的那一大群,他大概有了个新想法,就差实践一下。
……
嚼着蛇头,发现在他吃完其余部分的档口,已经又有不少蛇从四周的树后或枯叶下探出头来,让这些树看起来格外像一群百足虫,他不由嘴里用力一咬——
嘶,牙……又扎到嘴了……
总算咽下这个难啃的蛇头,咂咂嘴,这个感觉……不像后代。
全然对立的血统没有丝毫融合的迹象,他的血虽然只有极细微的一丝,但浓厚又强势,另一种血脉就普通的宛如未开智的兽类,如果融合,他的那一丝血甚至会瞬间毁掉占多数的这部分,等级差距大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生物身上,所以比起血脉的拥有者,更像是容器。
里面承载的,正是他曾撒遍这片土地的血。
他布置下的最后防线,没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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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去西宁的巴士上,他开始打量手里这张被称为“身份证”的卡片。
他在沙漠里赶路时,尝试接触了路过的人族。周边是一览无余的沙丘,他在表明自己无害的同时也很谨慎的观察了对方的人数,他现在看似正常,但其实也就勉强维持个外在,所以必须小心确认,哪怕遇到外出打猎的队伍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谁知这群柔弱的人族没有丝毫戒备,也没有拿任何武器,一边摆手一边大呼小叫的拥了上来。
他正犹豫要如何行事,这群人已经放慢了脚步,他们互相打量了几秒,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就把手伸向了腰间的铁疙瘩,他正要后退,对方发现他的意图,忙举起了另一只手以作安抚,嘴里咕噜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解铁疙瘩的手也放慢了一些。
看对方表明没有攻击意图,他也迟疑了一下,想看看对方想干嘛。
然后那个铁疙瘩就被对方递了过来。
因为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没敢接,听声音里面是空心的,应该有液体。
看他只盯着看,并没有接过去的意图,且隐有防备的眼神,这个人不得不撤了撤手,缓缓打开水壶盖,又往前递了递。
嗅到那一丝湿气,他有些愣,这家伙……就是给他送水?在这个要走上十几天才能看到水源的地方,给陌生人送水?他是不是该感叹他化形太完美,或是该感叹现在的人族太有同胞爱?
确认了对方的确毫无敌意,他小心的接过那个水壶,因为并不是很需要食水来维持身体消耗,大半年在通道里醒来时虽然水糊了一脸,但喝到的已经足够润喉。也不想这些他看着顺眼的人族因为缺水而没能走出沙漠,就只是小口的抿了一些,然后把手中的器具还了回去。这些人族的话他听不太懂,看这送水的架势,如果同行怕不是还要送他食物,人族那么脆弱,要是因为分出太多物资把自己渴死饿死怎么办,他还是另外找人了解情况吧,说不准能碰到会说通用语的人。
看他只喝了一口,还了水壶就想离开,这群正在回家探亲路上的边防兵一阵骚动,堵住了他离开的方向。
'怎么……喝口水就不让走了么'瞬间戒备起来,他危险的眯起了眼。
……
所以之后到底怎么就发展成那样,被一个人族背起来走回他们的营地时他没想明白,坐进那个跑起来绝对赶超走兽全力奔跑速度的人造器物时他没想明白,进入这个聚居地,被带进那个白色的建筑时,他依旧没想明白,但有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他们是真的热情好客,恶意,不存在的。
经过路上几天的观察,他已经了解到了不少人族语言的词汇,虽然很多词没有实物无法理解,但大体明白他们的交谈方向还是可以的。
至少他大概搞懂了这群友善的人族是族群的护卫,主要负责看守领地边界,驱逐异族。
和他曾经的职责类似。
他们正在回家看望家人的路上。
他以此确定,他们确实没看出来他不是人族。
'这真的能防住异族的入侵吗,天底下会变化形态的种族那么多,他们这样毫无戒心真的不会出事吗'他不由为这群人忧心起来。
然后他大概判断出,他们要带他去医师家,毕竟柔弱的人族可没法在沙漠独自生存,他们担心他的身体会出问题。
他虽未曾有伴侣,但独自驻守西部数百年后,他选择引天地之气合自己的精血,造了一群仔。
对归家的期盼,哪怕他之前头脑混沌一片,也深深烙印。
他不希望这群人因为自己而产生一些无关紧要的误会,耽误了回家。
直到进入白房子之前,他已经打算好今晚他们休息时就离开。
然后他隐约察觉到,这几天的“人话”学习似乎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比如,他之前理解的白房子是“医师的家”,明显是不正确的。
这里看起来有很多医师,真的,非常多。
人族的医师为什么全都聚集在这里……
然后在擦肩而过听到的只言片语,他大概知道,像这样的“医院”在这个“城市”里,不止一个……
他觉得他需要再留几天,这里的人非常多,医师和求医者多得像是集会,他们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陌生词语多到让他晕头转向,显然他之前几天的学习根本不足以应付在人族间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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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黑拉……归尼买提”在轰隆隆的汽车声中,呢喃出的气音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
这是这张卡片上所写的名字。
这张“身份证”是他从一个和他长得有三分像的姑娘身上拿来的,因为了解到,这个东西是群居人族必须有的。
他看到过那个叫“小李”的“边防”的卡片,上面有人像,但黑乎乎一片,只能隐约看出来和本人有些相似。
因为时常被询问“身份证”“家庭住址”“电话号码”,他经过两天的观察,找准了那个眼睛和脸型隐约有点像他的姑娘,顺利摸走了她的“钱包”。
这个技能也是在这几天的观察中学到的。
为防止引起骚乱,他给姑娘口袋里塞了拇指大一块金子,还有两块漂亮的红玛瑙,他之前看到过,这里的人族也有使用金银和各色宝石打造首饰的习俗。
看完身份证,他又一张张的开始观察那些纸币,之前在“收费大厅”已经充分了解其用法和价值换算,他上车时付款付的十分自然。这可真是个和平又有信誉的时代,他一边翻看一边想。
他本打算一路走回圣地,就像他一路从“门”走到家一样,毕竟他现在还飞不起来,走路似乎就变得理所应当。
直到他了解到了“长途公共汽车”这一器物,在自身不方便的前提下,真的是,非常快捷便利。
“西宁”这个“城市”似乎是这周围的管辖地,有通向很多不同地方的汽车,他要往东南方向去,这个城市又正好在东方,所以几乎没有犹豫,他就坐上了这辆“巴士”。哪怕跑过了头,他也可以“转车”,总之,真的十分方便。
整理好钱包,他看向窗外,公路,道标,远处的城镇,入眼的一切,在他这个一直飞在这个世界几千年前的空中的“老古董”眼里,都显得新奇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