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谈书论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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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岚写完最后一笔，站在原地垂首静立，心潮激荡。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父亲握住自己小手挥毫的时光。晴岚不知道朝廷一直以来在搜缴毁损父亲的书画作品，白氏的“流云观岚”一旦出世，必成祸源！
在看到穆祯那幅形似而神非的仿作之后，晴岚他忍不住了，旧忆如潮水漫上心头，淹没理智，让他不顾一切想要证明什么才是真正的白仁松开创的流云观岚笔法，不是穆祯拙劣了模仿。书法晴岚幼时是下过苦功的，在京城安顿下来后晴岚又重新拾起，灵性加上功底，成就今天这幅字。
片刻后晴岚舒了口气，将笔递出，小凤立刻接过放在一旁，而穆祯还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幅字没有缓过神来。若说曾经还对自己研习的流云观澜笔意颇为得意的话，看了晴岚所写的，穆祯才察觉到，自己按照记忆的模仿，在这幅字的神//韵//前，简直就是东施效颦，云泥立判。
小凤递过帕子给晴岚擦手，写完后晴岚都没看一眼自己所写的作品，低眉谦虚道：“我卖弄了，你们不要笑话我才是，方才我欣赏书画，见有一个缸里都是这八个字，也就凑趣写了这个。流芳将军，这幅字暗含你的名字，莫非有什么深意？”
“这是我们同胞兄弟的名字，由先帝赐名得来。我名叫流芳，排行老二，上有大哥翰墨，下有三弟千秋、四弟至雅”，流芳回答。
“那却是我孟浪，但我并无不敬之意，向流芳将军致歉。”晴岚说着就要鞠躬行礼。
“白公子这是说哪里话，这八个字本就是宫中兰台的匾额题字，用来书画有何不可？”流芳虚扶晴岚一把。
“倒是，白公子这幅字让我惊艳，叹服不已。”说这话流芳是真心的，他虽没有听过晴岚的琴音，但凭一个瞎子能写出这幅字，就不简单。字如其人，晴岚的字正大光明，应该心术不坏，流芳不再如早前般担忧穆祯看上此人。
“既然有此等渊源，不如这幅字就赠予流芳将军吧，出自见面，写字结缘，还望将军不要嫌弃。”晴岚道，“王爷，您看可好。”
被晴岚点名，穆祯才算是回过神来，“好，真是好，比我好太多了。虽然就这么送人了，我有点舍不得，你可要再写一幅送我，不然我不依！”穆祯耍赖道。
“今天是写不出来了”，晴岚笑着说，“王爷何必妄自菲薄，书画之道，随心所致。你的草书疏狂不羁，气度非凡，让我大开眼界。其实何必拘泥于别人的路子？你觉得我这幅字写得好，不过是我笔下跟随自己的心意罢了”
“佳作天成，写出好的作品讲求天人合一，时机心境非常重要，因为和流芳将军的缘分，才得了这样一幅。此刻那份心境已然不复，况且要再写我手腕也没有初时的力道了，即使写了也是下品。”
“既然王爷喜欢，要不就......”流芳不欲夺人所好，想将晴岚这幅字让给穆祯。
“流芳，白公子都说要送给你了，你推脱什么”穆祯察觉到流芳的意图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小雅是和我一同回府的，见到你运回来的东西高兴坏了，你正好去讨谢礼。”
流芳知道穆祯是在下逐客令了，便不再多言，卷起书案上已干的尺幅，告辞离开。临走时流芳还不忘看小凤几眼，见小凤纯秀模样，也放下心来，这个孩子不会武功，不会对主子有害。
想到至雅喜欢自己送的东西，流芳脸上就泛了笑容，衣服首饰，兵器暗器，奇巧玩意，传奇游记，只要是至雅可能喜欢的，流芳都留心搜罗。尽管平时也会捎带些回京城，但十几年来的积攒，这次全部运回来足足装了七辆马车，全都是流芳对至雅的心意。
流芳来到至雅的住处，在王府的后院，是一处单独的院落，离至雅的外宅也非常近，之间还有暗道相通。所以粉黛姑娘很多时候从桃源渡回家，转眼就卸妆回庆王府了。
流芳走进至雅的院子，看到一个身穿宝蓝色龟兹衣裙的至雅在舞弄蟒蛇软鞭。流芳一旁膀臂欣赏，不多时至雅就发觉流芳来了，收势奔来。
至雅在流芳身前打了个转，裙摆散开，上面缀着的铃铛一阵摇曳，“二哥，好看么？”说着至雅又蒙上面纱，“还是这样好看？”
“我觉得你不乔装更好看，小雅，你身量这么高，扮作女子模样未必好看的。”流芳想不明白至雅为何执着于女扮男装。
“哈哈，二哥，你不会不知道我如今可是名动帝京的花魁粉黛吧，人前我自有办法做到天//衣无缝。”至雅骄傲说，收起软鞭。
“你鞭法不行，可惜了这条蟒鞭”，说话间流芳单手向前探去，至雅还来不及掌鞭手中鞭子就被夺走了。
流芳摇摇头，“你下盘不稳，内力不行，近身擒拿又放不开手段，小雅，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可有好好练功？”
“二哥，你真没意思，一回来就教训我”，至雅虽口中这么说，却足下生风，运起轻功在流芳身前跳起来，流芳以为至雅从左路攻来，扔下鞭子怕误伤了他，就要迎敌。谁知至雅在空中身段一折，又翻了下来，在空中接过流芳扔掉的鞭子，轻巧地落到地上。
至雅扬了扬重回手中的蟒鞭，得意地对流芳说道，“我有好好练功啦，只是练得不是武功”，至雅朝流芳做了个鬼脸，知道流芳不会怪罪他，小时就没逼迫自己练功，更何况是这时候。
流芳笑着摇摇头，“哎，幸好你轻功还不错，不然我可是要让千秋好好督促你练武了。”
“阿芳哥哥，我的好二哥，让三哥来管教我，还不如你自己来教了。”至雅苦了脸，心道：千秋武艺虽高极高，但人却极闷，对待武学一丝不苟，最受不了自己这种练功时偷工减料的人了。
“不想吃苦还不好好练功，这次回来我是在京城接了差事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现在你长大了，我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心软，你在我跟前偷懒，一样要吃苦头的。”流芳故意板起面孔。
至雅被流芳教养长大，如师如父，只好应下来。流芳见至雅垮了脸，又放软口气说，“我平日里也不为难你，每日晨昏定省前，和我过招，若有退步，我就不饶了。”
听流芳这样说，至雅知道自己的二哥多半又是吓唬他，笑着蹭上前勾住流芳的手臂，“我会好好练功的，我保证！二哥，耍了套鞭法，都出汗了，外面冷，我们进屋去好么？”
流芳这时才发觉至雅身上的龟兹衣裙是那样单薄，赶紧搂了人往屋子里走。这时至雅发觉流芳手中拿着一卷纸，问道，“二哥，这是什么？”
至雅拿过来展开，发现又是写了一卷的“翰墨流芳，千秋至雅”，“这是王爷写的？连落款都省了，他又用这个送人，真没诚意。”
“小雅，不许这么议论主子”，流芳管教，至雅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咦，这一幅有意思”，至雅将尺幅平整地铺在房中书案上，仔细端详。“王爷笔法又精进了，这一幅字尽显风流俊逸，不愧是我们的名字，二哥，我喜欢，送给我好不好？”
至雅喜欢的，流芳自然拱手相赠，只是没有说破这一幅字乃是眼盲的伶人粉墨所写。
这边厢至雅缠着流芳述这十多年分别的离情，那边厢晴岚也周旋着庆王穆祯。晴岚告诉穆祯，这次拜访是作了首新曲子，作为致谢，想第一个弹给穆祯听。
穆祯听到晴岚说辞，欣喜万分，今天的晴岚再次让他刮目相看，不敢轻视。
“我称您作王爷，是我真心实意对您的敬重，穆祯二字我是实在唤不出口的，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我了”，晴岚平和地对穆祯说，穆祯难免失望。
“不过，王爷你既已不让流芳将军‘颠倒黑白’，那也就不要叫我‘白公子’，中秋夜在玉泉山上不就说好了，对我以友人相待，以姓名相称，王爷您忘了，我可没忘”，晴岚故意提起旧事。
“嗯，白灏。”穆祯立刻就应了，“你说的对，道法自然，在意的太多，也就失了风流本性，难怪我的书道不能更上一层楼。”
晴岚端起手中的茶碗，呡了一口，微凉。若是从前猜测白晴峥可能做过穆祯的伴读的话，今天晴岚已经完全确认了。当年《澜沧行舟图》是以家书形式寄送京城了，若非是极亲近的人，断不会看到原作。
“王爷，家中可有称心的琴？那首曲子我觉得用琴弹奏最好，可惜我一直没找到一张好琴”，晴岚似是颇为遗憾道，“觍颜请王爷赐琴，也好不辜负一首曲子，因此我今日空手而来。”
“这有何难”，穆祯起身进入里间，将挂着的御赐飞泉琴取来。这张飞泉琴乃先帝御赐，传闻是数百年前名动一时的月国大祭司颜澜所用过的，极为珍贵，就是连至雅都没有弹过。
小凤扶着晴岚坐在琴案前，抚摸着这张名琴，琴身暗红如沁入鲜血，晴岚虽看不见，但抚摸着琴身的断纹就知道这一张极为珍贵的古琴，晴岚挑起琴弦，发出弦鸣声，呜呜咽咽，清清泠泠，似是悲泣。晴岚不禁赞叹，“好琴！”
“古琴当赠名士，白灏，这琴送予你，再合适不过了”，说完这句，穆祯就后悔了。和晴岚相识以来，晴岚何曾接受过自己的馈赠，除了一对美人觚，晴岚婉拒了一切馈赠。谦恭的拒绝代表着二人情分的深浅不过如此，让穆祯始终清楚自己与晴岚的之间的距离。
“好！”晴岚答应下来，“我当以佳音回馈王爷您赠琴美意。”
“你愿意收下？”穆祯诧异。
“嗯，王爷视我为名士，我则视你为贤友，接受朋友的馈赠，我觉得不应该推辞。”晴岚笑着说，然后手指在琴弦上一抹，乐音流泻而出。
晴岚闭目弹奏，既不看琴弦，也不看穆祯大喜的表情，反正他也看不见，此刻更不想看。但是晴岚知道，线越收越紧，勾上的鱼儿被吊上岸已在鼓掌之间。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谈书论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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