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自作主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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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岚婉拒了穆祯留饭的邀请，称要去百味斋，如今一品居已毁，重建尚不知时日，百味斋的生意已非往日可比。半城受灾，剩下的半城夜晚依旧需要有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晴岚没有拒绝穆祯要送自己去的请求，二人同乘前往百味斋。狭小的车厢内弥漫着熏香的味道，突然马车一个颠簸，晴岚端坐不稳，歪倒在一旁穆祯的身上，穆祯揽住，晴岚顺势倚在穆祯的怀里。
穆祯僵直了身子，喉头滚动，以往他“荤素不忌”，投怀送抱的男女不知凡几，这本是梦寐以求的场景，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穆祯有些尴尬，找话题缓解气氛，“不舒服么？”
“方才一曲牵动心声，此刻有些心慌”，晴岚半真半假道。方才为穆祯弹奏的曲子，是有感于灾后生离死别所作，乐声哀戚，恸人心扉，莫说晴岚奏乐者，就连穆祯作为旁听者都被牵动心神。
“杜鹃啼血，峨眉含泪，恨烈火无情，举国感殇，万民悲绝，呜呼哀哉，伏维尚飨。”穆祯轻声念道，“晴岚，你一曲哀乐祭奠亡灵，心意已经够了，何必再为难自己。”
“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还是禁不住难过而已。京都骤然遭难，你既要为百姓操持，又要斡旋两国之间，夙兴夜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在您的百味斋，我出不了事的。”晴岚道出穆祯相送的缘由。
“我不会让一品居的意外再次发生！”，穆祯郑重的说，“今天去店里我也要仔细交代一番，如今国盟已定，西羌使团暂且自顾不暇，早已没有余力生事了。”
听到穆祯提起西羌，晴岚坐直了身子，试探问道，“西羌人蛮横诡谲，听闻这次在火灾中损失又颇为惨重，怎肯善罢甘休？”
或许马车中谈话的气氛太好，或许谈到西羌使团的时机太过偶然，穆祯如实说出了最核心的机密，“大晟用良药补偿西羌损失，西羌吃了大亏，却又要感恩戴德，好不解气。只恨如今大晟战力不强，不然也不会忌惮西羌军队对西境的威胁，将京中使团连根拔起也不是难事。”
“西羌雪域不缺救命良药，但缺金银粮草，何看得上这些？”晴岚表现出疑问。
“浅滩之困，他们为了救命，不得不妥协”，穆祯不屑。
“能用国盟来妥协，莫非是不得了的大官得病了，是那个擎云王爷？”晴岚问。
“不是呼延擎云，可恨查不出是谁！明明在大晟的国度，西羌使团暂住的驿馆却密不透风，连翰墨都查不出来。想想都觉得是莫大的侮辱”，穆祯愤恨。
“烈火示警，帝王罪己，从此自勉励精图治，不愁我大晟恢复不到十多年白氏之乱前的强盛”，晴岚意有所指，“可惜我一介伶人，眼盲体弱，手无缚鸡之力，上马不能杀敌，下马不能治国。最是无用。”
“你未入乐籍，何必用伶人身份自贬？”穆祯安慰晴岚，“你手中乐声杀伐可当千军，你笔下书道风流不让魏晋，此等手段亦代表了大晟的国粹精华，自有报效时日。”
“嗯”，晴岚含糊应了声，心中思量，西羌使团到底谁的生死可左右一国邦交决策，穆祯避白氏不言是无心还是刻意？晴岚知道欲速而不达，今日已有意外收获，便不再向穆祯套话。
很快马车就到了百味斋门外，晴岚抱着飞泉琴下车，早就候在门外的小凤迎上了相扶。人前穆祯没有表现出对晴岚的过分亲近，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小凤先一步回家准备晚饭，见到晴岚便高兴地搀着他去吃东西。而穆祯在百味斋仔细嘱咐一番，就又驾车回府去了，流芳戍边十多年，尽管通讯不断，但很多机要还是需要面谈。
晴岚安然用餐，前院碧水已登台演奏，如今的碧水是跟粉墨公子的人，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就在小凤开心陪着晴岚吃饭的时候，百味斋静室来了个不速之客。
赤鹫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闯进了晴岚休息的静室，小凤警惕地看着来人。“墨公子，我家郑大人想请你过驿馆一叙，还请您能赏光。”一旁的小凤一听是郑青柏的邀请，顺手拿起晴岚引路的竹杖向赤鹫挥去。
小凤毫无招式，赤鹫顺势夺过，翻手一掌将竹杖劈成两截。赤鹫不像流芳，不会对小凤手下留情。小凤自知打不过眼前人，退回到晴岚身前，一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
“墨公子的侍从不是很友好啊”，赤鹫走上前，将请帖递到晴岚手边。
“我家小弟年纪尚幼，你又何必和他计较礼数？”，晴岚捡起请帖凑到眼前瞧了瞧，又扔回到桌上，“况且，你们西羌的待客之道我亦不敢苟同，郑会长的邀请我力有不逮，敬谢不敏。你请回吧。”
“墨公子，不要急于拒绝，今晚我付了一百两黄金，买下了你整晚的时间，你又何必跟钱过不去？”一百两黄金，这可不是小数目，赤鹫觉得还不如直接把人掳走，可呼延擎云无意得罪庆王，只能花钱来请。
“郑大人好好的商会会长不作，改行做龟//公，季老板怎么才出一百两黄金？”晴岚面色不豫，他对郑青柏这个人失望透顶，想起前次的屈辱，这次断不会再上当。
“墨公子何必非要喝罚酒呢，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自然就有办法把你带走，到时候你可就连这一百两黄金你都拿不到了！”，赤鹫忍耐怒气，郑青柏命在旦夕，他实在不愿意和一个伶人虚耗时间。
“若是你能把我带走，又何必出那一百两金子？”晴岚看出赤鹫的虚张声势，“今日我与庆王同乘，我若是不愿意，百味斋自然会维护我，何必非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赤鹫没想到眼前这个粉墨公子身份低微，却架子十足油盐不进，顿时火起，突然发难，一掌朝晴岚拍过去。小凤见状立刻拦在晴岚身前，赤鹫见一空挡，夺过一旁乐器架子上摆放的青鸾琴。
这把琴赤鹫当初在楼船上就见过，知道是晴岚极为珍视的琴，想用此来威胁。见到晴岚依旧冷淡的模样，赤鹫方想起晴岚眼瞎，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便一掌拍在了青鸾琴的琴腹上，顿时四弦齐震，发出嗡嗡的筝鸣声。
晴岚刷地站起身来，盯着赤鹫的方向呵斥，“你厮狂妄，还我琴来！”
晴岚色变，赤鹫冷笑道，“你随我去，琴便还你。”赤鹫语气阴狠，“粉墨公子，百味斋自然维护的是你，但在这之前，我就可以把琴给毁了，或许如今京城的墨公子已是千金之价，看不得这把琴了。”
青鸾琴几乎就是晴岚的命根子了，怎么容得下琴有半点闪失？晴岚沉默片刻，“好，我随你去。请把琴还给我。”
“到了地方，琴自然双手奉上，这玩意儿我留着又没用处”，赤鹫打开门，“墨公子，请吧，车马早已备好了，柜上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粉墨公子今晚要‘出客’”。
至雅目送着西羌马车离开百味斋，也转身离去。百味斋赵掌柜很不解，庆王明明交代过，要好生照看墨公子不得有任何疏漏，粉黛姑娘又为何执意要让粉墨公子跟着去了西羌。有庆亲王做后台，百味斋挡下西羌人的请求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雅知道自己的干涉一定会惹穆祯不高兴，可是他没有办法。西羌使团的驿馆外松内紧，除了先前那一夜自己潜入打探了些许消息，之后过去这么多天，连翰墨的整个暗卫营都没有办法打入内部，探得内情。
自西羌使团入京前，泰昌帝心情阴晴不定，翰墨频频受难，如今流芳离京十余年，回来后立刻就要参与到朝政的漩涡中。罪己诏后穆祥情绪愈发暴躁，至雅很想帮穆祯，帮流芳，可又无从下手，恰巧西羌来人邀粉墨出客演乐，何不来个顺水推舟？至雅私心想着，等到了西羌驿馆里，总能打探到什么吧。
至雅回到王府，直要向庆王请罪，顾不得换下女装就使轻功往穆祯书房去，还未至门口就惊动了和正在向穆祯汇报的流芳。
流芳警觉，难道真的有人刺探庆王府情况？掌中凝力拍门而出，见到的是至雅闯进来，便赶紧撤了掌力。“小雅，你不是说晚上要去......”
话还没说完，至雅就扑通跪在了门边，把流芳唬的一愣，“小雅，你怎么啦？”
闻声，穆祯也过来门口，见至雅跪在门外，笑着说，“小雅，你这是唱哪出啊，《将相和》中的负荆请罪么？可这身女装不合适啊。”
见至雅跪着垂首不语，穆祯继续说，“今天不和你玩闹，我和流芳有事情要谈。听刘芳说回来要管教你，既然今晚不去桃源渡了，就回去好好练功吧。”
“主子，小雅做错事了，特来请罪，还请您责罚”，至雅倏地抬起头，流芳才看到至雅脸憋得通红，连双眼都氤氲着水汽。流芳一惊，穆祯平日里规矩并不严苛，现见至雅都下跪谢罪了，以为他犯了什么了不得错误，赶紧也陪着跪下来。
“责罚什么？你们两个啊，快起来吧，大冬天地上冷的。”穆祯负手而立。
至雅没有起身，“王爷，你离开百味斋后，呼延擎云的家臣赤鹫花百两金子把粉墨请到西羌驿馆了，我没有阻止。我沿途派人跟着，现在白公子应该已经在驿馆里了。”
至雅憋着一口气说，抬头看向穆祯，发现主子脸上一分分冷下来，眼泪就要憋不住流下来。至雅不过二八年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作主张，忤逆过穆祯的命令，也极少见到穆祯疾言厉色。可至雅又觉得能有人走进那个不透风的西羌驿馆，对穆祯和流芳来说是有益的事情。
“辜负主子的嘱托，还请您责罚”，至雅哽咽着伏下身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漫上心头。是面对责罚的恐惧吗，还是恐惧着会被穆祯讨厌？至雅害怕得连身体都微微战栗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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