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之后》二拾一

3、只留下温暖的记忆，把我们包围

　　01
　　天气最为炎热的时段眼看着过去了，空气中多了一丝凉爽的味道，树叶的颜色也开始由深绿逐渐转红。转眼间，美好的暑假在与安溢一家的和谐相处中悄然溜走，启诺终于迎来了渴望已久的开学。
　　无奈的是，出现在眼前的，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当然，除了安溢。启诺也时常想，自己怎么总是这么不走运，整个班里甚至是同一楼层的隔壁几个班，一个所熟悉的小学同学都没有。而启诺如含羞草一般脆弱又时刻保持着警惕，从不主动与人交谈，因此也落得个开学好几天都没有交到一个朋友的窘境。
　　相反，安溢的人缘很好。
　　一开学就加入篮球校队，并成为队长主力的安溢，被全队男生称作“核心安溢”，带着晴川篮球队打遍华中无敌手，获得了所有男生的爱戴。而于同龄人中十分显眼的身高，精致的脸孔和他那无可挑剔的绅士性格，也使他受到了女生的青睐。
　　美好的少年，永远不会寂寞，因为他的身边有那么多围绕着他的人，他就像太阳能够给人温暖，叫人无法抗拒。

　　早晨上学的时候，安溢约启诺一块走，在校门口处，安溢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拍，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这个人，好像是班上同学……启诺努力回想着。
　　“安溢，班上好几个女生都说很喜欢你呢！”男生贼眉鼠眼地瞟了启诺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为什么只和启诺一起走啊？”
　　“和启诺一起上学，因为顺路。”安溢一脸正气地回答。
　　那男生怪笑了一阵，跑开了。
　　启诺脸一红，又低下了头。

　　“启诺，快点快点，我都收拾好了。我爸妈他们还等我们吃饭呢！”次日，安溢又约启诺放学一起回家。
　　“啊？不用了。我有一道题不会，要去问老师，你先走吧。”启诺说话的时候不敢正视安溢，眼神四处飘。
　　“哦？”安溢一愣，想不到一向胆小到不敢与人交流的启诺竟然有胆量问老师问题。“那我等你嘛！”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启诺一再推辞，安溢只好一个人先走了，他哪里会想到启诺是怕同学撞见会尴尬，才编了个借口推托的呢。
　　秋风轻轻着卷着落叶在半空中徐徐下落，空空的教室里只有秒针转动声依稀可闻。启诺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她盯着墙壁上的钟表，在确定安溢离开学校五分钟之后，她也果断的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室外的风明显比在班上大了许多，昏暗的灯光在风中摇曳，天色暮沉，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但启诺一点也不害怕，她甚至，很享受这种感觉，认为今天放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惬意。
　　经过了几个路口，启诺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个子很高，背着硕大的书包，因为腿过长，步子虽然不疾不徐，但仍然走得很快。
　　启诺突然有些小兴奋，因为她知道，安溢在前面。
　　安溢耳里塞着耳机，跟着音乐，他轻声哼唱着，牵出一段优美的歌声，点亮了这寂静的夜。他的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宝石般漂亮的眼睛轻闭着。一副悠然的样子。
　　启诺从不知道安溢唱歌这么好听，也不曾了解他也是这般享受一个人的、悠闲的时光。亦如自己。
　　她悄悄地跟着他，躲在他身后，就在离他十米的地方。只要他不经意地回眸，就可以看见，她正在离他不远处，手足无措地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02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一颗树种发芽了，足够一对情侣从相识变成相知了。而这三个月来，启诺时常与安溢玩着这种“跟踪游戏”。并不是因为启诺对与安溢同行这件事仍有多害羞，相反两人现在的关系完全可以说是好朋友，但她却在那个秋天的夜晚迷恋上了安溢的背影，深陷其中。
　　又是一个冬日的傍晚，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家。吃饭时，安溢提到：“妈，今天老师在班上说冬令营的事了。”
　　“哦？去哪啊？”
　　“这次是大型活动，学校发了张单子。”说着，安溢从书包里掏出告家长书给安妈妈。
　　“去厦门看湛蓝大海；去神农架看原始森林；去黄山看奇山异石；去内蒙古看青青草原。”安妈妈念着“呵，这大冬天的哪还有青青草原呐，内蒙古不下雪呀真是。”她将纸折起，“那你们想去哪啊？”
　　“我想去厦门！班上几乎所有同学也都想去看海。”
　　“那你呢，启诺？”安爸爸问。
　　“我……”启诺犹豫地看了安溢一眼。“我想去草原。”
　　“那……”
　　“那你们俩就去草原。”安爸爸一脸认真，表情里有不容辩驳的威严。而被打断话的安妈妈同两个孩子的表情一样错愕。
　　“但是，安叔叔，其实，我觉得我可能去不了。这个好像要签家长同意，但我爸爸妈妈……”
　　“这个别担心，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会帮你跟学校沟通的。”安爸爸给了启诺一个充满安全感的微笑，让她一下子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安爸爸的时候。
　　两个孩子相视而嘻，只有安妈妈，表情仍是愣愣的。

　　“安溢，安叔叔让你跟我去草原，让你没看成海，你为什么一点不高兴都没有？”上学的路上，启诺这么问安溢。
　　“本来就没什么啊。看海吧，想但是也没有特别想，去草原玩也不错啊。而且爸爸这么做肯定是想在去内蒙古的同学里没你认识的，一个人玩怕你孤独。”安溢风轻云淡地说。
　　启诺感激地看了安溢一眼，突然觉得有安溢在自己身边，老天对自己简直太好。

　　03
　　“这次冬令营，参加的共有四十二个同学。三十九个去厦门，两个去内蒙，一个去神农架。”班会课上，班主任仔细核对着这次旅行的信息。
　　突然，她冷不丁抬头道：“陈辰同学，神农架很危险的，交通也不太方便，你看班上要去的也只有你一个，很有可能团里你一个人都不认识，那多没意思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就和大家一起去厦门？都是熟悉的同学一起玩也热闹些啊。”
　　老师的话说的简直天衣无缝，关于去神农架“不好”这一点的“硬件”、“软件”她都考虑到了。最后那句话虽是问句，但却给人一种“如果你不答应就是不识大体”的感觉。启诺最讨厌这样的话。
　　她有些同情地看了那同学一眼，她知道，如果陈辰同意了，老师下一个要“一统天下”的目标就是自己和安溢。
　　“那……那好吧。”陈辰脸上写满失望，却还是说出了违心的话。
　　启诺看见老师脸上扬起胜利的笑容，心中暗自叹息。
　　“安溢启诺，那你们呢？”
　　果然。
　　这个时候启诺的倔脾气上来了，她已下定决心不去别的任何地方，就去草原，不管有没有安溢陪。但另一方面，她又有些担心安溢，他会如自己一样坚定吗？他原本就是想去看海呀。
　　启诺的心中打起了鼓。
　　“老师，虽然厦门也很好，有同学作伴也很热闹，但我和启诺还是想去内蒙古。我们想去草原很久了，这次机会正好。”安溢微笑着，看着老师，语气不卑不亢。
　　老师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悦，心里大概在责骂安溢的“不懂事，不配合”。“启诺，你也是这样想的？去内蒙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
　　启诺下意识看了安溢一眼，安溢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那笑模样和他爸一模一样。“嗯。”启诺坚定地点了点头。
　　“哦！我们全班都去海边，只有他们两个去别的地方咧！”，“只有他们两个单独行动，这是为什么呢？嘿嘿嘿”，“我早看出来他们俩关系不一般……”
　　安溢启诺的话如同一枚深水炸弹，使班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那行，既然你们俩坚持，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我不会跟你们俩同行，路上自己照顾好自己。”

　　04
　　“爸妈，我吃完了，我要收拾明天的东西了。”吃完晚饭，安溢“啪”地一下放下碗筷。
　　“我也是”启诺离开饭桌，回到她自己的家，收拾起东西。
　　日常用品带齐了，启诺将所有东西打包进箱，一个转身，眼神突然扫到书柜上一个多年没有用过的手动发电式的小老鼠手电筒。学校组织的活动，肯定很安全，这个东西应该用不上。启诺这样想着，可手却没有与大脑同步。

　　“老公，你是不是很喜欢启诺那孩子呀？”刚熄了灯，安爸爸安妈妈躺在床上。
　　“嗯”空气静默了半晌，传来安爸爸闷闷的声音。
　　“是吧，我也很喜欢呢。长得漂亮，人又乖巧。”
　　……
　　“但是老公，这回小孩子郊游这个事，你为什么……”
　　“行了，这么晚了，睡吧。”安妈妈的话又一次被打断。
　　黑暗中，她的目光同夜一样暗淡。她无语的凝视着老公的后背，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两人年轻时候无话不谈的景象。她深吸一口气，将即将涌出的泪生生憋了回去。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去往内蒙古的旅行团是四个团中人数相对较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冬天的内蒙古是四个景点中最冷的，所有去内蒙的同学，这一辆大巴车就能拉完。旅途中，带队老师想要大家建立友情，便提议唱歌。这车上的学生，来自不同的班级，杂乱的很，不如去海边那班车学生彼此熟络，同班的又集中，更好带。
　　也许是彼此不熟的原因，老师的话并没有让学生开怀起来，相反大家都用一种弱弱的眼光看着她。
　　“那这样吧，你，小丫头，你来唱一个。”老师随手一指，启诺倒吸一口凉气。
　　唱歌……启诺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安溢。
　　“别怕”
　　似乎只要安逸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启诺就可以从中找到动力和信心。
　　面对满车的目光，启诺缓缓开了口
　　谁能告诉我
　　有没有这样的笔
　　能画出一双双不流泪的眼睛
　　留得住世上一纵即逝的光阴
　　能让所有美丽从此也不再凋零
　　……
　　从此在人世上面没有无奈的分离
　　我不用睁着眼睛看你远走的背影
　　没有变坏的心情没有失落的爱情
　　所有承诺永恒得像星星

　　这一刻，启诺什么都不怕了，没有羞涩，没有胆怯，她沉浸在这美妙的旋律中，似乎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和安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