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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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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天的晚上。
向以农在病床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一面心疼地打量那躺在病床上的令扬。令扬的脸色仍然和被单的颜色一样白，床头柜上的食物盘仍然没有动过。他也没有睡觉，任凭南宫烈轻轻握着他的手。可是那依然漂亮的黑眼珠却迷迷蒙蒙，他的目光，不知停留在什么地方。
烈深深凝视着令扬。他几乎可以看到，令扬心中的两扇门，正紧紧地关闭着，而他却无法走进去。这个想法，让他心痛而自责，手劲也不由得加大。
“以农，你不要再来回走了！”安凯臣坐在稍远的沙发上，闷闷地开口。但是，被贝齿咬出的深深牙印却暴露了他的急躁。
“好！”以农突然停止踱步，一下子就停在了令扬的面前，直瞪着他，下决心似地开口：“令扬！”
隔了几秒钟，令扬才把眼光收回来，落在他脸上，给了他一个好温和的微笑：“小农农？”
以农立刻被他的样子打倒了，心痛得发麻：“令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告诉我！”
令扬闪动着睫毛，吐出几个字：“没事，我会好起来。”
“你会好起来？！”安凯臣吼着。他突然冒火了，从沙发那边直冲过来，瞪着令扬，生气地大声地说：“你怎么好？你什么都不吃！你也不接受治疗！难道你就准备靠打点滴和注射维持着？不，这不是我认识的令扬！我认识的令扬不会轻易放弃！”
“凯臣，你不要对令扬大吼大叫的！”以农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凯臣，”令扬轻轻地喊。他的眼光拂过他，也拂过以农和烈，眼睛里有最真诚的歉意，“对不起。”
凯臣的声音沙哑而哽咽：“我能帮你做什么？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好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宫烈忽然开口了：“令扬，我们办个交涉好不好？”他柔声低语，“让我去把伊藤忍找来？”
令扬的脸色顿时变得更白，唇边的笑意却更深，笑得没有任何温度，笑得异常危险！他喘着气坐起身子：“烈，你去找他，我马上消失！”
他的神情把他吓住了！南宫烈慌忙伸手压住他，急促地说：“没有，没有，你躺好，我说着玩的！”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曲希瑞端着一个餐盘走进来。望一眼床头柜上冷掉的食物，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但马上又强逼自己振作，一直走到令扬面前。
“令扬，喝一点，好吗？”他从餐盘里拿起一杯令扬最爱的曲氏奶咖，“你一定要试着吃东西！”
令扬舒出口气：“好吧，我试试看。”
他坐好，希瑞把杯子凑到他唇边。
只喝了一口，他立刻又呛又咳又吐起来，吓坏了以农、凯臣！他大吐特吐，希瑞扶着他，让他吐个痛快。他胃里根本没有东西，吐出来的全是清水！好半天，他才平静一些，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希瑞叫来护士，换掉了被单和弄脏的枕头衣物。令扬喘着，虚弱地对他笑笑：“小瑞瑞，对不起，浪费了你的心意。”希瑞一把搂过令扬，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烈悄悄揪了揪他的衣袖：“希瑞，出来说话。”
一出病房，希瑞就搂住了烈，眼眶发红：“对不起，我真没用！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是。”他轻拍着他的背脊。
“烈，我和肝病科专家详细地谈过了。令扬的肝癌正在恶化，要治他的病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可是，这两天来，只要让令扬勉强吃东西，他就会吐得天翻地覆！他在潜意识地抗拒生存，他在慢性自杀啊！”
烈咬住了嘴唇：“希瑞，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伊藤忍找来。”
希瑞怔了几秒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好极了，说不定会管用！我这就去找忍！”
烈一把拉住他，把他拖了回来。
“你慢一点！”他急急地说，“我刚刚已经向令扬示意过了，我说要把忍找来。谁知我不提忍还好，一提到他，令扬就笑得毛骨悚然，还说他来了他就消失！所以不能操之过急，咱们还得商量商量，以免弄巧成拙。”
希瑞的眼光直射在走廊的尽头。
“不用找了，”他喃喃地说，“他自己来了！”
烈惊愕地回头，就看见了伊藤忍，还有雷君凡。
忍从走廊的另一头，急急地直冲过来，一脸的憔悴和焦灼。
“希瑞，南宫烈，令扬……怎么样了？”
烈瞪着他，强忍住挥拳的冲动，不说话。
希瑞直视着他，摇了摇头：“不太好。”
伊藤忍抬腿就往病房里冲，烈把他一把拉住。
“不要进去！”他警告地说。
雷君凡拍了拍烈的肩膀：“是我找他来的。”
“君凡！令扬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他也说了不要再见伊藤忍！”
“烈，我打这个赌！”君凡认真地说。
伊藤忍才不管他们两个说什么，又往病房里冲去。
南宫烈立刻拦在房门口，对他深深摇头，严肃而诚挚：“令扬的潜意识在慢性自杀，如果他没有求生的欲望，那么这肝癌就彻底没救了。忍，你最好想想清楚，你有把握能唤回他生命的意志吗？”
忍静静地瞅着南宫烈，他的眼睛发红，声音暗哑：“如果连我都无法唤回他生命的意志，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唤回了。”
“但是，造成这种局面的也是你！”烈就是无法没有一丝怨气。
“所以，”君凡接口道，“我们一起进去吧。否则，难保以农和凯臣看到忍，不把他杀掉解恨。”
于是，忍就悄悄地走了进去。令扬正阖目而卧，以农、凯臣看到他，果不出所料，两人“腾”地站起身，蓄满了怒气；君凡、希瑞立刻上前，压制住他们。
伊藤忍一直走到令扬的身边。
“令扬！”他叫道。
展令扬一惊，迅速睁开了眼睛。
忍就在他的病床前跪了下来。
令扬坐起身子，眼光却不在他这里，没有丝毫的语气：“我说过不要见你。”
忍跪在那儿，抬着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的喉咙发紧，一瞬不瞬地望着令扬，清晰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令扬不看他，也不说话。
忍轻轻拿起他的一只手，他挣扎，但他握得那样紧。“骂我，令扬，用最恶毒的话骂我。”
令扬摇摇头。
忍用面颊熨贴在他手上，用嘴唇轻触那修长无瑕的手指：“令扬，请求你，原谅我。”
他仍然不语。
“令扬，你不准备原谅我了是吗？你准备用你的病痛来折磨我，是吗？”
他终于转过头来，眼光默默地落在他脸上，眼底一片坦荡，没有责难，没有愤怒。他说：“伊藤忍，你走吧。”
忍读到了他眼光里无比的坚决。“是吗。”他的眼睛垂下去，头也低俯下去。室内变得好安静，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安静得让人窒息。令扬注视着他的头发，他的头俯得那样低，使他看不到他的脸孔。可是，忽然间，有两滴水珠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接着，又有两滴落下……
忍突然伸出手，迅速抱住了他！他被迫触到了他湿润的面颊！
令扬惊怔：忍的泪水！忍……流泪了？！那个高傲冷酷的忍，那个坚强如磐石的忍，那个风吹雨打都不怕的忍……竟然……流泪了？！
“令扬，”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楚，“这句对不起，我只说一遍。因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遗忘可以弥补的。君凡说的对，我配不上你的爱。但是令扬，你说我固执也好说我无理也好——我爱你！我只有这一个理由，我爱你！而且我知道，你也爱我！所以，”他坚定地说，“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不吃东西，我也不吃！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剁一根手指下来跟你发誓！”说话间他突然抽出小腿上的弹簧刀，对着自己的左手挥下！
“喂！”“哎！”“伊藤忍！”
刹那间惊呼声四起！
但是，比这些声音更快的，是一双手！这双手拼命地摁在了忍的左手上，拼命护住了他的这只手！
忍惊愕地抬起眼帘——令扬的眸子异常晶灿，那里面有泪光在闪。
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黑如子夜，明若流星！眼睛的主人缓缓伸出手臂，用指腹拭去了伊藤忍眼角的泪痕。
他的声音微颤着：“忍，你不可以哭，你怎么可以哭……”你可知道，你的泪，烫伤了我的五脏六腑！
“我没哭，令扬，没有。”忍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紧紧纠缠着他的目光，“我只有一点疑问。”
“什么？”
“你瞧，我又饿又渴。令扬，你愿不愿意陪我吃点东西呢？”
他盯着他，好久好久，终于，给了他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嗯。”
希瑞早倒了一杯新的奶咖递上来，忍接过，送到令扬的嘴边。
他一口气喝了下去。
没有呕吐，他一点都没有呕吐！
希瑞、君凡、凯臣、以农、烈，用眼神传递着彼此的喜悦；大家都微微松一口气，展开了自令扬病倒后的第一个真挚的温暖的笑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