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乱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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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可以蒸发、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它从未在世间留下丝毫痕迹。
人呢？
我不相信人也会是如此。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
与平时无异，我仍旧依照着固定的日程度过一天又一天。
算算日子，已经十天了。官府的寻人启事犹如一张废纸，镖局里的师傅们全体出动，也未觅得分毫李研的消息。
杰纥的使团将于月底返回故土。
李研失踪当晚，那个与我有过一次诡异对话的翻译官鲁焕却未对我再做纠缠。
惟独他注视着我的目光，是那样的一尘不变，高深莫测。
关于李研的失踪，我隐约感到与杰纥的使团或多或少有些关联，至于证据，却一点也拿不出来。
宋誉之在几日前特意来找我，从他欲言又止的话语中，我似乎能抓到某些重要而又易于疏漏的线索。
当我向他试探的询问时，他竟不露声色的转换了话题。
至此，我心中的疑团变得更大了。
李研失踪的第十一天傍晚，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叩门声。
见是他来了，我紧绷了数日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
“我收到你的信就来了。”
严明未多做寒暄，扶起我的肩头，一边向屋里走，一边叮嘱随行而来的弟兄将门关严。
进屋坐定，他直切主题。
“贤弟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与往常一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思索着，不觉皱起了眉。
严明接着提出了连串的问题，终究没有什么发现。
他顿了顿，忽然问：“如果不是贤弟的问题……小雅，我想是不是你和人结了怨？”
“这点我不是没有想过。若说结怨倒是没有，可最近有件奇怪的事，不得不叫我起疑。”
我接着说道：“不瞒大哥。关于以前的事情，我就像失去了记忆一般，丝毫没有印象。此次来京的杰纥使团之中，有一位叫鲁焕的翻译官，曾在李研失踪之前，在宫里识破了我的身份。从他与我的对话中得知，我以前似乎与他是认识的。我矢口否认，才得以脱身。岂料出宫后，却没有见到本该来接我的李研。”
对于自己真正的身份，我已无暇再与严明细说，即便说了，那也只会令人无法相信。倒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或许才是关键。
“你是说，你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严明问。
“可以这么说。噢，对了。前几日我的一位朋友前来探望，他似乎对这件事有所了解。但我没有问出什么。不过，巧就巧在，李研失踪当晚，他曾与杰纥大使有过一些交谈。我出宫后，也是由他送回家的。”
“你这位朋友是个什么官？”
“他是本届秀才科第二名，宋誉之。目前还没有官衔。”
严明微蹙双眉，起身在屋里踱起步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严明说出李研和宋誉之间的秘密。毕竟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我和他们两人而已。
对外，自己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被问急了，只会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来搪塞一二。
严明站定，说道：“他不过是新科秀才，会有什么能耐？依我看，那个鲁焕倒是更为可疑。”
说着，他又在屋里来回走了起来。
我犹豫再三，觉得该把那个秘密告诉严明。
忽然，我想到了什么。
一个假设，令所有零碎的微小线索穿结了起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想到了什么吗？”严明走近我，关切地问。
我喃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严明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呀？”
“严明，你帮我查个人。”
我仰面望向严明，目光坚定。
次日，皇上与杰纥使者们宴游太清池上。
杰纥大使康末向皇上提及了近年来杰纥的发展，言谈中均能体会到当地百姓生活得相当安定。
皇上听在耳中，却从微微轻蹙的双眉间透露出外人难以轻易察觉的情绪。
自己与他相伴多日，亦是能看出些许端倪的。
若是换做十几年前。
那时的杰纥还是不起眼的小国。又因杰纥皇族中有近亲成婚的习俗，皇族中人多早年夭折，政权争夺愈加激烈。
弑亲之举亦成了家常便饭，混乱的□□面，使得原本就弱小的国家更显得颓靡不堪。
谁料几年后就发生了变化。
杰纥皇帝无心朝政将国事交由皇后打理，各派势力得闻此事岂能满意皇帝的做法，纷纷弹劾皇后，朝中乱成一团。
哪里晓得皇后也不是寻常角色，竟是个像极武则天的厉害女人。
她是皇帝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便熟于政事。当了皇后之后，只为皇帝生了位公主。
不得不提的是，皇族早有近亲成婚的习惯，因而子嗣单薄，原有的两位皇子在成年之前接连夭折。
皇位无人接替成了国中大事。皇帝毅然决心迎娶寻常女子，怎想皇后善妒，根本不能容忍外姓女人，使了手段让她们无子可育。
皇帝性格懦弱，不予追究，更助长了皇后的气焰。
皇后借机进一步掌管大权，排除异己，成了名副其实的女皇帝。
元兄知道那个女人的厉害。
五年前，两国因为边界问题曾进行过一次长达两月的会谈。当时元兄刚即位没多久，根基不稳。那女人仗着几年来休整生息，国力增强数倍，根本没把一个刚登基的小皇帝放在眼里。
他仍然记得当时的杰纥使者是多么骄傲嚣张的转述着那女人的旨意。
好在元兄是个争气的皇帝，没过几年大朔国力便赶超了杰纥。
那女人也不便再气焰嚣张，只得维持表面友好。每年送些宝贝来讨好元兄，实则是有意麻痹，背地里则下足了气力练兵强国。
以前元兄和我说这些的时候，自己是觉得好笑。怎么都喜欢做这些有背真心的事情？
现在想来，只是自己天真过头。这年头，谁的兜里不揣两把菜刀呢？
双方谈了良久，船已驶到了湖心。
停船小憩时，皇上忽然来了兴致。
“誉之啊，朕听马爱卿说你琴弹得不错。”
宋誉之笑了笑，道：“是马大人抬爱了，皇上若是不嫌誉之琴技陋拙，誉之便献丑了。”
琴声悠扬。
皇上不自觉的微微合上双眼，倾听起来。
康末听得出神，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宋誉之。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美妙琴音中，惟独那鲁焕是个例外。
他无心欣赏，倒是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哪里会不知道他在看我，只是不能表现出畏惧他的神色。那家伙狡猾至极，似乎又对我这肉身主人的过去了若执掌。被他看出破绽，我也就前功尽弃了。
众人一曲听罢，还有些意犹未尽。皇上却像爱护宝贝一般，笑说不再让誉之弹了。
见皇上兴致好，陪同的官员挑尽了好话逗他开心，我自是插不上话，便往船尾去了，想清净片刻。
哪知如今的自己却是不能再一人独处了。没有那个人的生活，思绪变得纷乱不堪，怎么也不能聚精会神的思考什么了。
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转身看去，是他。
鲁焕淡然一笑。
我厌恶极了他的笑容，像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透似地。
他走近我，若无其事地问：“你似乎很烦恼。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的好意我并不领受，径自想要离开，却听他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些什么？”我不禁疑惑。
“有本事让一个女人愁眉不展的定是一个男人。”
他似乎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
“鲁大人，你还在开不着边际的玩笑呢？”
“噢，我又忘了。您是马良马大人，怎么会是个女人呢。”
他笑着望望我，见我瞪了他，又说：“马大人，您水性如何？”
“什么？啊——”
我还未缓神，便被他推进了湖里。
措手不及地被摆了一道。
湖水猛地灌入肺中，一个沉浮，我浮上水面，还没吸够空气，又扑腾着沉了下去。
脑中顿时空白一片，失去了重心，绝望地挣扎着。
没错，我的水性不好，往常的狗刨已是勉强，更别提突然落水的应变能力。早就忘记自救是怎么一回事了。
耳边水声此起彼伏，夹杂了轻微喊叫声。即便是轻微的，我也在第一时间分辨出那是皇上与宋誉之的声音。
李研，你在哪里？如果你出事了，那我这样死了也没关系。可我不相信你死了，更不能放弃你……
“你可别真死了！喂，醒醒……”
那个讨厌的声音在我耳边隐约响着，皱起了眉头，意识逐渐模糊了。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见到居然是鲁焕。
还没等我开口，他先说话。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那也是没办法。我不是存心想害你，只是没时间了。”
“混蛋！咳、咳……你差点杀了我！”我断断续续地骂着，低头却见他手里握着一条眼熟的白色长布。
他无奈地看着我，道：“你水性如何我再清楚不过。男人？要这个干吗？这是你的裹胸布，如果我马上交给你们的皇帝，你会落个什么下场？”
我吃惊地看向他，既而四下张望，只见方才的那条大船正驶向岸边，船上的皇上、宋誉之均是满面担忧。
眼看船就要开过来了，我急得顾不上咳嗽，忙去抢夺鲁焕手里的白布。
他抓住我的手，沉声道：“你发誓以后听我的，我就还你，还保证替你掩饰，如何？”
“你这个混蛋！”
“发不发誓？”
看着越来越近的船，我终于妥协了。
鲁焕将白布交给我，立刻脱下他的袍子给我披上。
我气骂：“你把湿衣服给我穿有什么用！”
“我的衣服可不透！”
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果然已是薄透不堪，稍加留意便能看清我的身形，甚至是胸前的那片春光。
还没等我站起来，船已经靠了岸。
皇上一个箭步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扶起。
“你没事吧？来人！快传御医！”他焦急地喊道。
“皇上，微臣无碍。请皇上放心。”
“放什么心？哪有人被风一吹就掉进湖里的！”
被风吹进湖里？
鲁焕见我盯着他看，忙把头转向另外一边。
好家伙，他竟然编出这种无聊的谎话！
“衣服都湿成这样了还穿着干吗？赵平，取件衣裳给马爱卿换上。”皇上说着就要扯掉鲁焕披在我身上的衣服。
我忙阻止：“不用了皇上！”
“那怎么行？虽说天暖了，可你竟然能被风吹进湖里，可想而知身体弱成什么样子。不换件干衣裳，难保再生什么大病。别说了，听朕的！”
完了，这下怎么办，要是脱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个女人。
我急得浑身冒冷汗，鲁焕却快赵平一步，把我拉到他身前，挡去了众人视线。
快速地湿衣扯下，将一件干衣裳把我裹严。速度之快，连我都没看清楚。
“陛下，杰纥的织布向来厚实，马大人穿上不会着凉的。”鲁焕恭敬道。
手拿衣服赶来的赵平正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怔了怔，只吩咐御医替我好好把脉。
好不容易松口气，却发现人群中的宋誉之面色难看得吓人。
鲁焕从我身边走过，轻声提醒：“记住你的誓言。”
因为落水一事，皇上让我在家修养几日，又赏了不少好药命我滋补身体。
我正好趁此机会继续调查李研的去向。
严明带来了我要的消息。
结果真是出人意料。
看来李研的失踪绝非简单，要找到他，所有隐藏着的事物的真相将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乱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