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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无悔 ...

  •   本来公孙策已经安排张龙负责将展昭和白玉堂送回家中,可白锦堂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早早便派丁兆兰等在公安局门口,见他们出来,不由分说就将二人拉上了自家的豪华轿车。白玉堂还想再说两句,丁兆兰忙劝道:“再怎么说,也得给展昭检查一下才行。我想这时候你也不愿意去医院,老大已经把医生请到家里了,所以还是和我回去吧。”白玉堂也觉有理,便不再坚持,又叮嘱王朝马汉照顾留下接受调查的肖浩然,这才专心看护着神思恍惚的展昭,踏上了回家的路。

      凌晨五点,一行人终于疲惫不堪地回到了白锦堂的别墅。白玉堂将展昭安置在自己的卧室中,看着医生检查完毕、确认他没有什么大碍后,才略略放下心。想到临行前公孙策曾经暗中嘱咐,安顿好后务必给他或包拯打个电话,白玉堂忙又出了卧室直奔书房,拨通了公孙策的手机。

      公孙策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不待白玉堂多说,他便抢先问道:“小白,展昭的情况怎么样?”

      “他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只是体力消耗太大,外加一些皮外伤,休养一段时间就行了。”白玉堂说话的语气并不轻松,“现在,我更担心展昭的精神状态,欧阳大哥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看着他的样子,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电话另一端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公孙策继续说道:“刚才在讯问室里,我和包拯就看出问题来了。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按他的性格,也不会那么失态,所以才会让你给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白,欧阳真的是小展亲手打死的吗?”

      “是。”白玉堂的声音骤然弱了下去,这样的事实是他也不愿面对的,“可展昭是被迫的,是萨明握着他的手开枪的,展昭根本就没做错任何事!公孙局长,难道你们也相信吴波的鬼话?!”

      “小白,你先别急!”公孙策听到白玉堂有些激动的语调,连忙安慰道,“我们要是真的相信吴波,就不会帮着说话让你们离开了。说实话,到现在我还后悔答应让吴波去调查这件事。当时,看到吴波拿出证据指控展昭的时候,我和包拯只想着展昭绝不是他说的那种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只要当面澄清就没事了。后来我们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吴波他根本就不给展昭任何辩解的机会,也不可能相信展昭的任何话,从一开始,他就是处心积虑地要把你们两个赶出专案组。可惜,当我们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吴波他是有备而来,我们却是毫无防范,结果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委屈小展和你了。”

      “公孙局长,今天晚上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连我们这些在现场的都吃不消,你们没有预料到也很正常。”白玉堂虽然心情沉重,可思路已经渐渐清晰起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筹划一下怎么收拾残局、重新部署。距离Sutherland总统到访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那批恐怖分子又逃走了,我担心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行动,很有可能还会继续暗杀行动。”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公孙策赞同道,“你和他们交手最多,以你的经验,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也只有守株待兔了。”在白玉堂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过“被动”这两个字。可眼前的状况,却容不得有任何差错,思虑再三,他还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回答,“线索太少,时间紧迫,我们不可能再有机会组织一次像昨晚那样的大规模行动。所以,我建议把重点转移到总统的警卫工作上,这两天抓紧时间检查安全漏洞,争取不给恐怖分子留下任何可乘之机。至于抓捕的问题,只能等待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找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公孙策顿了顿,接着又探询着问道,“小白,如果你想回专案组继续工作,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不过,小展还是暂时休息一下比较好,我实在是很担心他的身体。”

      “不用了。”白玉堂斩钉截铁地答道。

      公孙策显然没有想到白玉堂会这样断然地拒绝,他“嗯”了一声,小心问道:“小白,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你不愿意回来?你是不是也怀疑吴波?”

      听到公孙策的话,白玉堂心中一动,反问道:“莫非你们也怀疑他?”

      “不错,吴波的表现的确很反常,加上有陈涛的前车之鉴,我们不能不加倍小心。”公孙策也不隐瞒,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来B市不过十几天,居然就能掌握这么多情况,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受人指使。我调查过,他来之后的第二天就去见了在押的陈涛,谈话内容也没有按规定保留。我猜想,也许他和陈涛之间有了某种约定,想帮他脱罪,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地对付你和展昭。”

      “我看不止如此。”冷静下来的白玉堂脑子转得飞快,盛怒之下没有注意到的疑点,这会儿又一幕幕回放出来,“他审问展昭时说的那些话,就算陈涛也未必能知道的那么详细,这里面多半也有肖浩洋的参与。也许,吴波和肖浩洋也同时做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话虽如此,不过这些始终都是猜想,我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来指控他。”公孙策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而且,吴波是上面指派下来保护总统到访安全的负责人,除非有明确的理由,否则就算是包局长,也没有权利撤换他。现在的情况,我们只能暗中观察,随机应变了。”

      “嗯,这也是我不想回去的原因。”白玉堂的情绪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继续沉着解释道,“那时候,我的确是气疯了才会动手打他,不过现在看,倒是坏事变好事了。如果我和展昭真的还留在专案组,吴波势必会处处小心,还会暗中捣乱,妨碍我们的工作。这样一来,还没等肖浩洋动手,我们自己内部就先乱起来了,显然得不偿失。我们两个离开专案组,吴波自以为没有后顾之忧了,做事情会更加肆无忌惮,露马脚的机会也就越多,这对案情调查也是有利的,也可以早一点找出证据指证吴波。”

      “可这么做实在有些冒险。我很担心保卫工作,真的出了问题,就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到时候恐怕都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公孙局长,王朝他们也是在猎人学校受过专门训练的,我相信,他们的能力足以胜任下面的警卫工作,就算吴波从中作梗,他们几个也完全能应付。而且,我和展昭虽然不参与警卫工作,但还可以专心地进行外围的调查工作。幸运的话,也许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在总统到访前就解决掉那帮恐怖分子,到时候就真的一劳永逸了。”

      听到白玉堂说得信心十足,公孙策也不再反驳:“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王朝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满足的。”他略想了想,才又开口道,“小白,我看你还得好好开导一下展昭。实在不行,就劝他不要参与行动、在家里好好休养吧。认识小展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激动,看来这次他真的受了不少罪。希望这些事不要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这孩子已经够苦了。”

      “嗯。”白玉堂低低应了一声,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忽地被抓得死紧。一想到还挣扎在痛苦崩溃边缘的爱人,他就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再不离开半步。他耐着性子又和公孙策商议了几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然后便匆匆放下电话,一转身心急火燎地直奔回自己的卧室。

      卧室门前,丁兆兰、丁月华和坐着轮椅的白锦堂齐齐聚在紧闭的房门口,一脸忧色。看到白玉堂走过来,几个人紧张的表情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白锦堂更是一把拉住弟弟的手,急声说道:“玉堂,你快点进去看看吧。半天了,这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干着急,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只好等你回来了。”

      白玉堂虽然心中焦急,却还是耐心地劝道:“展昭他不会有事的。哥,你伤没好,又忙了一夜,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一旁的丁月华见状,也借机说道:“锦堂,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让玉堂分心,不如还是回去吧。”

      白锦堂叹了口气,点点头答道:“也好。玉堂,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跟兆兰说。好好照顾展昭,他是为了我们兄弟,才吃了这么多苦的。”

      看着几个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白玉堂这才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他能理解哥哥负疚的心情,自从展昭被抓走之后,他的自责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可是,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又岂是几句安慰就能轻易解决的?或许哥哥不会明白,可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有些伤口,是一辈子也无法愈合的,只能试着去慢慢淡忘它的存在。即便如此,那种感觉却仍然会深深留存在记忆中,当再次触及时,痛苦依旧清晰如故,甚至更加锥心刺骨。

      白玉堂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矛盾。恨不得立刻回到爱人身边,将他拥入怀中再不放开,可又怕看见展昭那空洞得令人心酸的目光。也许只要一眼,自己也会失了全部的勇气,就此沉沦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气,让纷乱不安心稍稍平静一下,才轻轻转动把手推开了房门。

      宽敞的房间内悄无声息,吊灯昏黄的光线,给屋子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颜色,也让人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静谧的气氛,宛如丝丝缕缕的细线,带着哀伤和绝望一点点缠绕在身体周围,越收越紧,几乎令人窒息。白玉堂小心地合上门,锐利的目光沿着墙线缓缓搜索着,终于在角落的一片暗影中,看到了那个单薄而瘦弱的身影。微弱的光洒在展昭身上,在墙面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靠坐在地毯上,一条胳膊架在支起右腿上,手指死死握成了拳头,从未低下的头此刻无力地垂在胸前,身体也微微颤抖着,犹如寒风中不肯掉落的最后一片叶子,摇摇欲坠却依旧顽强地坚持着。

      白玉堂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到展昭身边,蹲下身轻轻握住了他紧握的手,柔声唤道:“昭,回家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玉堂。”展昭慢慢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满是茫然无助,他张开手掌,掌心里赫然是一枚黑色的追踪器,“这是欧阳大哥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当时,他就那样紧紧拉着我,将追踪器粘在了我的衣服里面。我一直都死死地护着它,无论萨明怎么踢怎么打,我都把它好好的藏在身子底下。那是欧阳大哥用命换来的机会,丢了它,我就会再丢了欧阳大哥,我不能,我不能看着欧阳大哥再从我身边消失……”

      白玉堂哽咽着扣住展昭冰冷的手,低低劝道:“不要再伤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吗?”

      展昭缓缓转过头,墨一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转眼却又消失在沉沉的黑暗中,“玉堂,其实我都明白。我知道,大家都相信我不是恐怖分子的同伙,相信我没有杀欧阳大哥,相信我哥是清白的,相信我们都是合格的好警察。可是,我的心还是很疼,就像有人用刀子在一下下的剜一样。”展昭说着,用手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揉成了一团,“一想到死去的哥哥和欧阳大哥他们,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从悬崖上掉了下去,一直往下坠。伸着手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下面一片黑暗,一点光都看不到,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昭……”白玉堂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吊上了一块大石,一同快速地坠落着。他张了张口,却发现除了徒劳地叫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玉堂,你知道吗,和欧阳大哥一起牺牲的老马,孩子今年才刚刚上小学,小史刚分来两个月,恋爱都没谈过。就在上个月,档案科的王大姐还张罗着要给欧阳大哥和小史介绍女朋友,可是一转眼,他们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展昭讷讷地说着,目光却好像穿透了墙壁一般,遥望着无尽的远方,“玉堂,我想不通,我们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呢?和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什么总统相比,那些死去的难道不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吗?他们不应该才是最需要我们关心保护的人吗?”

      “不知道,不知道!”白玉堂心如刀绞,一伸手环过展昭的肩头,将他紧紧拥在怀中,颤抖着声音说道,“昭,我也不知道。可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更难过,更害怕。”

      “玉堂,”展昭终于收回目光,一只手搭在白玉堂的手臂上,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眸子深处涌动着无尽的渴盼和期望:“我知道自己应该坚强,应该撑下去。可是没有了最后的支撑,即便我有一身的力气,还是没有半点着落。玉堂,我需要一根能拉住我的绳子,让我不会继续往下掉。一根,只要一根,只要我抓得着它,再苦再难,我也能爬上去。玉堂,帮帮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帮我!”

      白玉堂大力地攥着展昭瘦削的肩膀,心酸的泪水凝结在眼前,模糊了视线。他紧紧咬着唇,喉结也随着紧绷的肌肉上下颤动着,坚定而怜惜的目光深深看着在迷茫中苦苦挣扎的爱人,一股热流忽然从心底直冲向头顶。“昭,”一声饱含着深情的呼唤,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出现的几缕光芒,在人心头留下了点点光亮。白玉堂一回身和展昭并排坐在地毯上,环住他的手臂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倒将那个略显僵硬的身体又拉近了几分,“刚入伍的时候,老兵们曾经对我们说过:战场上,从来都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国家荣誉、民族大义,只有求生的本能和男人的血性在支撑着你,不停地往前冲。在那个惨烈的地方,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结果。看着那些朝夕相处、亲如兄弟的战友倒在你身边,就算再温和的人,也会变成一头猛兽,红着眼睛不顾性命地冲到敌人面前,将他咬碎撕烂。都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其实,对敌人的残忍,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折磨呢?每一个从厮杀中侥幸活下来的人,都会做相同的噩梦。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昭,对仇深似海的敌人尚且还有这样的怜悯悔恨之心,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兄弟朋友呢?所以,你会失落、伤心乃至绝望,都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这绝不是软弱,更不是逃避!”

      白玉堂说着,再次抓住展昭的手,紧扣住他的十指:“昭,我很想帮你,可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其实,我也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用道理都讲不通了。你、辉哥、欧阳大哥,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会有这样不公平的命运呢?你让我给你一根救命的绳子,可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那根在哪里?”

      “玉堂……”展昭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脸颊上,心中满是酸涩。

      “昭,我想,人这一辈子也就好像在打仗吧,真的没有那么多大道理可讲。当你选择站在这一边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没有考虑的余地,只能往前冲!那也是一种本能!你就是你,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你,就算失去了一切,你也还是会坚持自己的信念,追逐自己的理想,至死不休!这就是你展昭的本能!昭,你在向我要帮助的时候,手中其实已经握着那条救命的绳子了。你的心始终是滚烫的,只是让冰冷的事实蒙蔽了眼睛,暂时感受不到它罢了。相信我,再寒冷的冬天,也总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会一直陪着你等着那一天的。”

      “玉堂,”展昭忽然用力箍住了爱人的腰身,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哽咽着说道:“不要离开我,一直陪着我,好吗?”

      白玉堂双臂一收,将展昭也紧紧搂在怀里,哑声答道:“我保证,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半步!”他轻拍着爱人的背,抑住满眼的泪水,颤声继续说道,“昭,你知道欧阳大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展昭带回来。”他做到了,他真的亲手把你送回来了!昭,我们不能辜负他,我们一定要完成他的遗愿,为他完成最后一项任务!”

      “嗯”,一声沉闷而坚定的回答缓缓在耳边响起,接着,低低的呜咽声慢慢传了出来,仿佛受伤的猛兽,在无际荒原上发出的震撼人心的嘶吼。滚烫的液体,点点滴落在白玉堂的胸口,晕湿了衣裳,也灼烧在他的心头。那混合着心酸痛苦、悲愤无奈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束缚,像潮水一样奔腾而出,尽情地倾诉着心底的苦闷彷徨,冲刷着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白玉堂的眼泪也滚滚而下,他用力环住怀中瘦弱的身躯,恨不得将爱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把心中的全部勇气和力量都传递给对方。

      天边,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终于冲破云层钻进昏暗的卧室里,投射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晕散出七彩的光芒,温暖而明亮,带着荡涤人心的力量,渐渐铺满了整个房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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