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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审问 ...


  •   白玉堂收队带人回来已经是凌晨时分。一进公安局的大门,他就嗅到了空气中散发着的不同寻常。只见马汉焦虑地站在台阶上,边搓着手边翘首望向大门的方向,一看到他们的车队缓缓驶入,立刻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打听到白玉堂的所在,便一头冲了过来。他一把将刚刚下车的白玉堂拉到旁边无人的地方,尽量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白队,展队现在有点麻烦!”

      “你说什么?!”白玉堂大惊失色,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攥住马汉的右臂,脸上震惊担心的表情一览无遗。现在的展昭身心俱疲,任何一点微小的打击都可能对他造成巨大的伤害。何况马汉一向沉稳,要是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恐怕实际情况比他讲的还要糟。

      “白队,你一定要冷静!”马汉也顾不得疼得几乎要断掉的胳膊,焦急地提醒道,“我就是怕你直接闯过去和吴波起冲突,才一直等在这儿的。你先听我把事情大概说说,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行吗?”

      白玉堂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片,所有思维似乎刹那间都停止了运作,耳中能听到马汉说话,却根本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紧紧咬着牙,机械地点点头。马汉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直到看着白玉堂不停地调整呼吸,脸上惊骇的神情渐渐褪去,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这才继续讲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公孙局长悄悄告诉了我几句,说有人诬陷展队是恐怖分子的同谋,而且还提供了人证和物证。包局他们正在连夜处理这件事,可能很快就会有结果,也可能一时半时都找不到驳斥他们的证据。不过,我们大家都百分之百地相信展队,所以白队你也一定要冷静,多提供些线索和建议,好帮助展队尽快平反。”

      “简直胡说八道!又是吴波那个混蛋,对不对?”白玉堂愤怒得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见马汉默认了他的答案,更加怒不可遏,“迟早有一天,我要把所有的债都一起讨回来!”

      “白队,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们现在在哪儿?”白玉堂渐渐冷静下来,沉声问道。那些诬陷诋毁都可以慢慢澄清,可展昭的状态却是令他最担心的。想到射向萨明的那十几枪,白玉堂只觉得心里绞拧着一样难受,恨不得立刻飞到展昭身边,再也不离开。

      “包局长、公孙局长和吴波正在提审萨明。展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可能一会儿就轮到他接受调查了。”

      “这件事展昭知道吗?”白玉堂小心问道。

      “暂时还没有告诉他。我推说等你回来再一起讨论案情,算是先把他稳住了,就等你来拿主意了。”

      白玉堂松了口气,可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的青筋也突突直跳。他拍拍马汉的肩膀,心里轻叹了一下,小声嘱咐道:“谢谢。这件事先不要和别人说。我现在就去看看展昭,你去忙吧。”说完,一转身便直奔展昭的办公室冲去。

      由于大家都外出行动,因此八楼的办公区里一片静谧,和外面的忙碌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展昭办公室透出的一线灯光,柔和地洒在地面上,在黑暗中折射出几分温暖,宁静得让人几乎不忍去破坏这份安逸。白玉堂驻足在门前,几番抬手,却依旧无法推开那扇薄薄的木门。他透过窗子望进去,不大的办公室内,只有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展昭躺靠在转椅上,头偏在一侧,正闭着眼睛小睡,很显然是闭目养神时不知不觉睡着了。白玉堂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绕过桌子来到展昭面前。

      昏黄的光线下,展昭的脸色愈显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两道剑眉紧紧蹙着,微合的双眼下,还可以看到眼睛不安地来回转动,浓密的睫毛抖动着,在眼睑留下一层斑驳的暗影,两片嘴唇死死地抿成一线,稍稍陷下去的两腮紧张地绷着,似乎都可以听到牙齿咬合在一起的声音。身体的疲劳让他几乎没有力气再睁开双眼,可心中的苦闷却又将他拉入梦魇中,即使沉睡时也不肯有丝毫的放松。

      看着眼前这情景,白玉堂只觉得心好像被什么牢牢抓着,疼得抽成了一团。他不愿打扰这片刻的平静,甚至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不再流动。分开的这十天时间,对他来说就好像在油里煎火里烤一般,可是他知道,展昭的处境却要比他苦上百倍,再加上欧阳春的牺牲,他简直不敢想像这个内心情感比谁都丰富的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本以为这次逃出虎口,终于可以脱离困境了,谁知却又节外生枝,受到小人的诬陷。又一次残忍地揭开心中那本就不可能愈合的伤口,让他不能不担心,展昭会真的再也闯不过去而就此沉沦下去。

      展昭似乎觉察到周围的异动,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将身体蜷得更紧,又向椅子里挪了挪。白玉堂见状,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可这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浅眠的爱人。展昭突然张开眼睛,人也下意识地腾一下从转椅里跳了起来,迷离的目光半天找不到焦距,可眼神里却满是戒备和紧张,不太清醒的意识令他有些摇摇欲坠,身体晃了几下刚要摸索着把手撑在桌子上,一阵温暖熟悉的气息已经环绕在周围,让他霎时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任自己依靠在那个坚实有力的臂膀中。

      “玉堂,你回来了。”展昭借助白玉堂的力量站稳了身子,转过头微笑着问道。

      “嗯。”白玉堂心中一酸,眼圈也有些泛红。在仓库中因为过度激动,居然没有察觉爱人身体的变化。现在将他裹在怀中,竟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环住了他整个身子,触手都是硬硬的骨头,隔着外套都有些硌手,真不知道这本就清瘦的人又在那十天的非人生活中受到多少伤害,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

      白玉堂扶着展昭重新坐了回去,又顺手将衣服披在他身上,才轻声答道:“放心,全都抓到了,一个也没跑掉。现在王朝他们正忙着收押嫌犯,然后会连夜审讯,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新线索。”

      听到白玉堂的回答,展昭舒了口气,仰起头一脸急切地继续说道:“那我们现在也去帮忙吧,多个人多把力,早点查出线索,也早点把肖浩洋绳之以法!”

      看着展昭眼中热切的目光,白玉堂也一时踌躇,更加不忍心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他知道,此时的展昭完全是靠着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成嫌犯的帮凶甚至主谋,又该让他如何去面对呢?这样简直不啻于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狠狠刺下了一刀。可是,审讯调查却随时都可能发生,所以必须要尽早提醒他做好准备。想来想去,白玉堂终于一狠心,偏过头哑着声音说道:“昭,我们现在有点麻烦,可能暂时不能去帮助调查了。”

      “麻烦?”展昭重复了一遍白玉堂的话,满腹狐疑地问道,“什么麻烦?难道是因为你放走了肖浩洋?!可那也是情势所逼,解释一下应该没问题的。”

      “不是这件事。”白玉堂心中焦急,可话到嘴边偏偏就说不出口。他偏过头避开展昭探询的眼神,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滴答作响的时钟上,手指无意识地抓起一张纸攥在掌心,心中千回百转,考虑着要怎么样说,才能让展昭在接受事实的同时不会受到伤害。正犹豫间,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白玉堂过于专注自己所想的事情,竟没有听到,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展昭已起身绕过他走到门口,一伸手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两个身着武警制服的年轻人,他们打量了一眼展昭,这才客气地问道:“请问,您是特警队的展队长吗?”

      还没待展昭回答,白玉堂已经一个箭步挡在他的身前,戒备地代答道:“他是。有什么事吗?”

      两个武警战士没想到屋内还有其他人,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但仍然礼貌地答道:“请展队长和我们去一趟讯问室,包局长他们在那里等着呢。”

      白玉堂的奇怪表现、陌生的执法人员、回来以后突然变化的气氛,点点交织在一起,让展昭心中也升起了不安的感觉,虽然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这肯定和自己过去几天的经历有关。看到白玉堂紧张得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展昭轻抚在他的肩头,将他向后拉了半尺,转头微笑说道:“好吧,我这就和你们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白玉堂紧紧拉住展昭的手,激动地喊道。从再次见到爱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会轻易放手,此时此刻,正该是自己兑现诺言的时候。

      两个武警的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展昭心中了然,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自己局里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些例行的手续。玉堂,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谈完话我马上就回来。”说着抽出右手,拍拍白玉堂的手背,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一转身出了门口向电梯走去。

      白玉堂怅然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一阵起伏,胸口就好像被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真的很想当着两个武警的面,把实情一股脑全告诉展昭,可如果这样做的话,无异于在这个非常时刻将透露消息的人也拖下了水,会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相信展昭也不会愿意再次看到这样的情形。想着马上要面对的惊涛骇浪,白玉堂终于狠狠吸了口气,凌厉的目光猛地一闪,再不犹豫,也大步向讯问室的方向急匆匆追去。

      展昭走进讯问室时,包拯、公孙策、吴波早已坐在长桌的一边等候多时了。听到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的声音,展昭的身子也忍不住颤了一下。这个房间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自己也曾多次在这里进行调查,只不过那时的他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现在却成了被动接受讯问的人。紧张凝滞的气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举目四望,却恰好碰上包拯坚定的目光和公孙策安慰的微笑。他定了定神,让脸颊有些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几分,看看长桌另一侧的座位,略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包拯和公孙策比较靠里,吴波则坐在展昭的正对面。望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同事,展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挑衅,在审视之下似乎多出了一丝不应有的敌意。刚刚白玉堂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展昭心中也隐隐猜出了些实情。虽然还不清楚到底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可面前这个中年人无疑在这件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展昭默默在记忆中仔细搜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与这人相关的信息,他的心情又安定了几分。或许一切都只是场误会,有机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这样想着,他抬起头向对面望去,谁知迎面却射来一束强光,顿时晃得他头晕目眩,心中一阵烦恶。将这种审讯嫌犯的手段强加在自己身上,看来这一次的问题还真是严重。展昭有些不安,一股凉凉的寒意渐渐从心头蔓延到了全身。

      “啪”的一声响动打破了讯问室里的沉闷气氛,展昭眯起眼睛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叠厚厚的资料被吴波摔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展昭,有些事情,看来需要你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解释一下。”吴波勾起嘴角,脸上写满了轻蔑。

      展昭看了吴波一眼,又垂下头,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心平气和地答道:“我会把知道的情况全部说出来,但也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什么语气?!”吴波冷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杀人嫌犯了,少在这儿给我摆架子!”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展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此时,他心中的疑问已经远远多于愤怒。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他有些懵,尽管事前已经得到了白玉堂的暗示,可他却从来没想过会是如此严重的状况,恐怕就连白玉堂自己也没有想到吧。

      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旁的公孙策不禁皱起了眉头,刚想出言打断,吴波的质问已经像连珠炮一样不停地逼向了展昭:“欧阳队长是你亲手开枪打死的,对不对?现场有你的脚印,凶器上还有你的指纹,那把枪的膛线也证明和射杀欧阳队长的子弹相吻合,你身上也有硝烟反应。这么多的证据,你还想抵赖吗?”吴波说着,从文件夹里快速抽出一叠照片,一抬手扔在展昭面前。

      照片是从各个角度拍摄的欧阳春的尸体以及现场的惨烈场面。每一个狰狞的场景,都好像一把尖刀,深深地插进了展昭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我没有杀他!”展昭有些失控地喊道。可当目光一接触到桌子上的照片,他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全身像绷紧了的弓弦,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断裂成两半。那段痛苦的回忆又盘旋在脑海中,可却又不得不再次面对。他死死攥着拳头,拼尽全力压住心头的恐惧,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杀欧阳大哥的人是萨明,枪上也应该有他的指纹。为了阻止警方的跟踪,萨明用火箭筒打中了欧阳大哥的车,最后握着我的手开枪打死了他。”短短的几句话,却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说到最后的时候,展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连声音都颤抖得变了调。

      “是这样吗?!”吴波阴森森地逼问道,“难道不是你想杀人灭口,萨明因为怕惹祸上身去阻止你,所以才同时留下你们两个的指纹?”

      “我为什么要杀他?!欧阳队长就像我的亲人,我为什么要动手杀掉比自己亲兄弟还要亲的兄长?为什么?!”展昭悲愤地反问道,眼中流露出的悲伤,让人看了心里都觉得像吞了黄连一般苦涩。

      “因为欧阳队长发现了你和肖浩洋相互勾结的秘密,你怕他回来追究,所以先下手杀害了他,意图湮灭真相!”

      “我怎么会和肖浩洋勾结?”展昭愤怒地反问道,“他几次三番要杀我,我们怎么可能是同伙?”

      “他是真的要杀你吗?!”吴波的眼睛里射出凶狠恶毒的光芒,“几个人在海里围攻都没成功!当胸一枪也没打死你!是白玉堂的枪法太出色,超出手枪射程两倍都能准确命中目标?还是你的运气太好,打在要害还可以毫发无伤?展昭,你当大家都是无知的小孩子,这么容易就能被骗过去?!那些都不过是你们设计好的障眼法,用来蒙骗大家!你借做人质的机会,想帮助肖浩洋争取时间潜逃,然后再和白玉堂里应外合演一场戏,堂而皇之地将他们轻松放走,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回来接着做你的特警队长。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响,可惜没想到被欧阳队长看穿了,只好杀人灭口,打死了他。我说的对不对?!”

      “胡说八道!”展昭的眼中灼灼燃烧着怒火,“我为什么要帮肖浩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因为你要掩盖十二年前真相!因为你要保护你哥哥烈士的名誉!”看到展昭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吴波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肖浩洋的精明。若不是自己想方设法又联系到他,一起商量出这套天衣无缝的说词,恐怕单凭萨明那些一知半解的实情,还不足以打败眼前这个坚韧的人。肖浩洋是最了解事件真相的人,他的说法自然更加翔实可信。且不论这里到底有多少真话、多少假话,只是其中千丝万缕的复杂联系,也足以让白玉堂和展昭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地退出这个案子。

      “这和我哥哥有什么关系?!”展昭被吴波抛出的话震得有些措手不及,表情一片茫然。

      “你不是在翻查十二年前青龙帮的案子吗?你不是对自己哥哥的死因有怀疑吗?怎么后来又不追究了?其实你根本就已经查出来,当年展辉是为了包庇肖浩洋和其他的大人物,才会甘心情愿地被青龙帮的人杀死。你害怕事情暴露后,不但你哥哥烈士的名誉会受到质疑,自己的前途也会因此受到影响,所以才和肖浩洋狼狈为奸,准备瞒天过海,将所有的真相再次隐藏起来,还不惜为此牺牲自己的同事。展昭,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么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自己简直冷血无情到令人发指!”

      “不许你这样侮辱我哥哥!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谁也没有权利诋毁他!”展昭早已气得浑身发抖,语不成调。

      “是诋毁吗?还是真相?你哥哥当时难道不是和某些人不清不楚,有过什么非正常的关系?他的验尸报告你应该看过吧?”

      “住口!”展昭霍地站起身,一抬手将面前的文件狠狠扬在吴波脸上,纷纷落落的纸片沙沙作响,给紧张的对峙更增添了几分令人胆战心惊的气氛。他的脸色早已大变,双眼血红,平素温润柔和的面庞此时只剩下了满面的戾气,全身绷得死紧,骨节似乎都在咔咔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爆裂。

      “我要杀了他!没有肖浩洋,我哥哥就不会死!欧阳大哥也不会死!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满身血腥的畜生!”这话语好似来自地狱的诅咒,一字一字从展昭的口中挤出,带着满腔的悲愤和绝望,就仿佛一只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带来一阵窒息的感觉。包拯和公孙策骇然地望着展昭,看向他的目光仿佛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这样失态的展昭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惊讶的同时,不安和担忧也一下子涌到了他们心头。吴波早已被吓得跌坐在椅子上,他从来不知道,愤怒的力量会如此强大,以至于当他面对猝然发难的展昭时,有一瞬甚至觉得自己会被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撕碎。空气中,怒火和悲伤激烈地冲击着每一个角落,令人的呼吸几乎都难以维系,只觉得那沉重压抑的气氛,似乎要将每个人都拉入堕落的深渊。

      一片静谧中,房门忽然砰地一下被撞开,巨大的声响吓得在场的人都打了个机灵,循声望去,只见白玉堂阴沉着脸当先闯进了屋。后面王朝马汉也满脸焦急地匆匆跟了进来,他们看到公孙策后便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实在没办法阻止,接着悄悄站在一旁,静待着局势的发展。

      吴波本来被展昭吓得有些狼狈,此时见到有人擅闯进来,登时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他没敢去惹面色不善的白玉堂,径直迎向王朝质问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和他们没关系!”白玉堂的怒火早已烧到头顶。他一直在隔壁的监控室中看监视录像,吴波信口雌黄的诘问早就让他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有王朝马汉死死拦着,他恐怕早就按耐不住了。直到展昭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失态地大叫出来,白玉堂也再无法忍耐,不顾两人的拦阻,硬生生闯出一条路,直冲进了讯问室。

      吴波转过身,硬着头皮对白玉堂说道:“那就请你出去,不要影响我们的调查工作!”

      “我觉得调查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要带展昭离开这里!”白玉堂说得斩钉截铁,根本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凌厉的目光更是刺得吴波不敢和他对视。

      “你什么意思?”吴波气急败坏地还要反驳,旁边的包拯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对众人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看展昭的状态不是很好,先暂时把工作放放,回家休息几天,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吴波张了张嘴 ,终于还是把反驳的话咽了下去。包拯的话已经隐隐含了命令的意味,他不能不听。况且,让展昭暂时离开调查组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挨过三天后的总统到访,自己任务完成回京,天大的事也会慢慢平息,自己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眼珠转了转,目光又落在了白玉堂身上,心思一转,阴阳怪气地责问道:“白队长,今天晚上的事也请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一个人擅自行动,还放跑了主犯?我想,总要有一个对此负责的人吧?”

      白玉堂也不多言,冷冷的目光扫过吴波,看得对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这才从怀中掏出佩枪,重重压在桌上,一字一句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吴波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一闪身站在旁边,不屑地继续观望着。

      白玉堂轻轻走到展昭身边,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酸楚。此时的展昭早已泄了刚才的劲头,呆坐在椅子上,目光散乱,一脸茫然,就好像迷路的孩子,被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寒冷,孤独,绝望,无助。白玉堂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俯下身柔声说道:“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展昭转过脸盯了白玉堂半晌,死寂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半分光亮,只是木然地站起身,任对方拉着自己向门边走去。来到门口,他忽然停住脚步,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从白玉堂掌中抽出自己的手,一转身踉踉跄跄走到包拯面前,低声恳求道:“包局,我想再去看看欧阳大哥。”

      “明明是你亲手开枪打死了他,还在这儿假惺惺做什么伪善的样子?怎么,怕欧阳队长没有死彻底,还要亲自查看一下?”吴波眯着眼睛,用毫不掩饰的恶毒语气讽刺道。

      话音未落,一个钢铁般的拳头已经以迅雷之势迎面袭来,吴波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骇人的拳头重击在自己的脸颊上。霎时间,他只觉得头像要炸裂了一般,几乎没了知觉,身体也失去了平衡,撞翻两把椅子后,直直向地面倒去。待众人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吴波已经结结实实跌在地上,连呻吟都好像要断了气一样,几不可闻。

      公孙策连忙两步走到吴波面前,一伸手拦住还要再出手的白玉堂,急急喝道:“小白,够了,别再打了。”

      白玉堂余怒未消,硕大的拳头攥得咔咔作响,犀利的目光刀子一般狠狠剜在吴波脸上,厉声喝道:“王八蛋,闭上你的狗嘴!”

      “白玉堂!”吴波的脸上红紫一片,嘴里也碰伤多处,满是鲜血,连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音节。

      公孙策适时地打断了他,平静劝道:“吴处长,还是先让人带你去医务室看一下吧,有什么事稍后在讨论。”他说着,向王朝和马汉使了个眼色,两人忙走过来扶起吴波,连拉带拽地将他拖向门口。

      经过白玉堂和展昭身边时,吴波又忍不住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可脸上剧烈的痛感已然让他无法开口。白玉堂却仍旧不肯放过他,一把抓住吴波的衣领,森寒说道:“我不敢说超过两倍射程还能不能命中目标,不过我敢保证,一百五十米以外,肯定可以一枪爆了你的头!”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吴波的脸上早已面无人色。他死死盯了白玉堂几秒钟,虽然不甘心,终于还是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讯问室。

      此时,展昭只是呆立在桌旁,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变化都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吴波的话就像恶魔的咒语一样,回响在他耳边,将心中的光明一点点化成了黑暗。无论有多少理由,欧阳春的的确确死在了自己的枪下,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看那位可敬的朋友呢?展昭再没开口,空洞的目光也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整个人就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化石,正浑浑噩噩地被一点点腐蚀殆尽。

      公孙策见状,重重叹了口气,对白玉堂劝道:“还是先不要让小展去看了,我怕他再受到什么刺激,会撑不住。你先送他回家休息吧,等他稍好些再回来。”

      白玉堂点点头,铺天盖地袭来的疲劳感,让他连说句话的力气都不剩半分。这十几个小时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也有些吃不消。此刻,他只想带展昭回到那个平静的地方,暂时忘却所有的痛苦和烦恼,相互偎依着舔舐伤口,让饱受摧残的心能有片刻的宁静。他默默牵起展昭的手,紧紧握住,迈开步子,终于也走出了这个阴森压抑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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